淩芷惜和聶霜白在正德街上走著,兩人輪流著歎氣,一聲接著一聲。兜兜轉轉了半日,結果毫無所獲。


    “咦,那個人好麵熟,是不是狀元郎鍾恕春?”品芳樓二樓的一扇窗大開著,臨窗而坐的男子正與酒客談笑風生,笑得自信而瀟灑。聶霜白恰好抬眸望見,說與淩芷惜聽。


    淩芷惜淡淡一笑,感慨道:“狀元郎還真是忙得不亦樂乎,成日裏忙著應酬,怪不得官運亨通。”


    “聽說鍾恕春近日要安排一場賞畫大會,有頭有臉的人家皆收到了帖子。”聶霜白說道,“鍾恕春是薛晚舟最崇拜之人,若是他收到了帖子,定然會欣然前往。”


    “那你也去,興許,與薛公子多交流,他會對你有不同的感覺呢?”淩芷惜提議道。


    聶霜白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別說我根本就不會畫畫,我們聶家是武將世家,鍾恕春是不會遞帖子過來的。”


    冬日的風吹得急,一顆本來還熱乎的心很快就涼了。然而,冬日裏並非處處皆寒涼,一門之隔,門內歡聲笑語、暖氣環繞,門外則冷清淒涼、蕭索寂寥。


    淩府果然也收到了鍾恕春遞過來的帖子,父親淩哲也不屑與鍾恕春之流的寒門弟子往來,打算拒絕邀約,礙於麵子,還是收下了帖子。父親不去,府上的其他人也沒必要去了,淩芷惜偷偷找母親求情:“娘,這張帖子能不能給我?”


    “你要鍾恕春的帖子做甚?”言品蘭狐疑地看著淩芷惜,心中疑竇叢生,“你該不會喜歡上鍾恕春了吧?娘告訴你,鍾恕春雖然有才華,但是與我們淩家門不當戶不對,你爹爹絕不會同意的。芷惜,若你真的動了心思,還是早日斷了去。”


    “娘,你說什麽呀!”淩芷惜抱著言品蘭的手臂,撒嬌地搖了搖,“你想錯了,我並不想去鍾恕春的品畫會,我是打算借花獻佛。”


    “借花獻佛?”言品蘭不明就裏,“芷惜,你又要做甚?娘勸你還是老實點,若是在鍾恕春麵前失禮,可是要得罪許多人的。娘近些時候聽到了許多閑言閑語,那狀元郎鍾恕春巴結了不少權臣,籠絡了不少勢力。”


    “放心吧娘,我絕對不會再給您和爹爹添亂的。隻不過……我有一個朋友沒有收到帖子,但頗為渴望出席這次品畫會,想著長長見識。我向您保證,他一定不會引起旁人注目的。”淩芷惜搖著言品蘭,懇求道。


    言品蘭猶疑了一會兒,終於應允:“好吧,你就將那帖子拿去,不過,千萬牢記,莫要惹是生非。”


    淩芷惜剛拿到帖子,便興衝衝地奔向了聶將軍府,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聶霜白。


    “白白,這可是你接近薛晚舟的絕佳機會。”淩芷惜笑著說道。


    而聶霜白卻顧慮重重:“可是……薛晚舟他又不喜歡我,我約他去品畫會,被拒絕了又該如何?”


    “往日裏,你還不是對郭汝陽死纏爛打的,怎地現下又怕丟麵子了。”淩芷惜說道,“白白,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讓我好生佩服,現下這副前怕狼後怕虎的樣子,我真的看不上!”


    聶霜白驀地從榻上站起,走到淩芷惜身前,大聲嚷嚷道:“誰說我前怕狼後怕虎了,那是慫,我聶霜白何時慫過!”


    剛說完這些話,聶霜白又泄了氣,無精打采地坐迴了榻上:“芷惜,我也不知怎地,遇見薛晚舟,我便整個人都亂了,好像不似我自己,令我感到陌生又氣惱。但我真的好怕,我怕薛晚舟瞧不起我,怕他再也不想理我了,怕他對我生了厭煩,打擾到他的生活。”


    淩芷惜將帖子塞到聶霜白的手中,說道:“白白,再勇敢最後一次,若是他不肯與你一同出席品畫會,又或是從品畫會迴來對你仍舊毫無所動,那你就放棄他。長痛不如短痛,有時候你不往前多行一步,便永遠不清楚前麵會有怎樣的風景。”


    聶霜白對淩芷惜所說的話感到頗有道理,她將鍾恕春的帖子緊緊抱在懷中,心中的期待像決堤的江水,泛濫而不止。


    臨近春節,即便寒風唿嘯,街上往來的百姓仍舊多了起來,為采購年貨而忙碌。京城的繁華鬧市因著煙火氣而減少了幾分寒涼,而僻靜的京郊卻讓人無時無刻不處於瑟瑟發抖之中。


    “這個狀元郎真是古怪,天氣這麽冷,非得把品畫會安排在城郊的茗香水榭。”聶霜白一邊裹緊衣裳瑟瑟發抖,一邊對薛晚舟抱怨道。


    薛晚舟的嘴角掛著淡淡笑意,他似乎一丁點兒也不懼怕嚴寒,反而十分愜意:“聶小姐,這茗香水榭風景宜人,即便是蕭索的冬日,亦有別樣的風情。鍾先生果然是用了心,在此作畫定會十分有意境。”


    說罷,薛晚舟將提前準備好的紙筆擺好,把心中所感盡情揮墨於紙上。半晌之後,瀲灩湖光、蒼天白雲、沉寂的樹幹皆躍然紙上,引得聶霜白直拍手稱讚:“薛公子,真好看,仿佛是美景搬到了你的畫中,又好似你畫中的景色蹦了出來……哎呀,我也說不清楚,你知我笨嘴笨舌的。”


    薛晚舟轉過頭,對聶霜白輕笑著點頭,聶霜白突然臉頰發燙,低下了頭不敢再與之對視。


    “晚舟不愧是薛夫子的孫兒,才華絲毫不遜色於當年的太子太傅。”一把清朗的聲音傳來,薛晚舟和聶霜白同時循聲看去,發現鍾恕春不知何時走到了畫前。


    “鍾先生,小生才疏學淺不敢與爺爺比肩,更不敢在鍾先生麵前造次。”薛晚舟對鍾恕春拱了拱手。


    鍾恕春淡然一笑,擺了擺手,說道:“雖說晚輩理應謙遜,但我卻認為,有才華就不該藏著掖著。在世人麵前大放華彩,得到當權者的賞識,這才是你該走的路。晚舟,你說對麽?”


    薛晚舟愣怔了一瞬,沉默無言,隻是迴給了鍾恕春一個笑容。


    鍾恕春繼續說道:“晚舟,這幅畫的景色勾勒得栩栩如生,也能從中讀出蕭條冬色中隱藏的春之生機,隻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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