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淩芷惜小心翼翼地將畫像的碎片用手圍攏在一起。倏然,她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對著麵前的一堆碎片,用力一吹,雪白的碎紙片紛紛揚揚地飄了起來,在課室裏迴旋,好似正下著一場鵝毛大雪。


    “呀!”聶霜白驚訝地叫出了聲,雙眼盯著那些飄舞的碎紙片,竟覺得有些夢幻。


    緊接著,淩芷惜“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哭了幾聲,她趴在書案上,將頭埋在了手臂之間。她的肩膀不住地聳動著,而聶霜白和顧曼君隻能聽見淺淺的嗚咽聲。


    顧曼君歎了口氣,上前撫了撫淩芷惜的秀發,輕聲安慰道:“芷惜,這世上好的男子多得是,何苦執著這一個人呢?”


    “是啊,他今日說了如此決絕的話,若是我,反而死了這條心了。”聶霜白也說道。


    淩芷惜抬起頭,臉頰上皆是淚痕:“我不僅僅是傷心這個。我是氣我自己怎麽這麽不小心,在薛夫子的課上畫趙玉珹,還被捉了包,嗚嗚!這下可好了,佟貴妃若是在官家耳邊吹了風,我們淩家也得有麻煩了!”


    聶霜白和顧曼君對視了一眼,眉頭漸漸深鎖了起來。顧曼君拍了拍淩芷惜的肩頭,說道:“也許……淩大人的地位不同於錢大人,官家未必就會給淩大人使絆子。你先別想這麽多,出了事再想法子,再不濟,還有三殿下可以幫你啊!”


    “三殿下……”淩芷惜喃喃自語,呆滯的目光飄到了遠處,仿佛看到了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姿。


    顧曼君和聶霜白始終陪在淩芷惜身旁,悉心安撫她。


    顧家的侍婢在太學外等了許久,終於按捺不住,進了課室:“小姐,差不多到午膳時間了,我們是不是該迴去了呀?”


    淩芷惜對顧曼君點了點頭,旋即對她和聶霜白說道:“多謝你們陪著我。時候不早了,你們先迴吧?”


    “那你呢?怎地還不迴呀?”聶霜白問道。


    淩芷惜低著頭,淡淡說道:“放心吧,我沒事的。就是想在這兒多坐一會兒,一會你們出去,幫我和緋櫻、杏兒說一聲,讓她們別著急。”


    “啊?”聶霜白不知淩芷惜到底要做什麽,因而對她頗為擔心,“芷惜,這太學有什麽好多坐一會兒的。你先迴去用午膳,大不了午後我再陪你去勾欄瓦肆尋樂子。我是隻要有好玩的,自然就會心情舒坦了,若是再有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那簡直快活賽神仙!”


    顧曼君扯了扯顧曼君的衣袖,輕聲說道:“你當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麽?好了,既然芷惜想在這兒多坐一會兒,我們就先迴吧。讓她一個人靜靜,反而更容易理清楚頭緒。”


    顧曼君拖著聶霜白的手,將她拉出了課室。臨走前,聶霜白還依依不舍地看了淩芷惜一眼,心中酸澀不忍。


    淩芷惜獨自一人坐在課室裏,眼中皆是空蕩蕩的冷清。她索性起身,踱步至後院,在花草樹木之間遊走、穿行。走著走著,她竟不知不覺又到了那個落敗的小院。


    看著輕輕掩上的破舊木門,淩芷惜觸景生情,心中湧起了酸楚。昨晚發生的一幕幕場景,與夢中的畫麵交織在一起,竟讓她難以分辨孰真孰假。


    一行淚水從淩芷惜的臉頰滑落,她的悲傷並非源自於趙玉珹的冷酷無情,而是對自己十分惱火。若不是她沉淪於昨夜的夢境中,她又怎麽會意亂神迷,在薛夫子的課上畫起了趙玉珹的像來?


    如今,她對趙玉珹的愛慕之情人盡皆知,很快又會傳遍大街小巷,最後傳入父親淩哲也和母親言品蘭的耳中。到時候,她定是又免不了一番責罵了。


    正在淩芷惜想得入迷之時,木門後傳來了一個女子的歌聲:“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這女子的聲音雖沙啞低沉,歌聲卻飽滿而深情,讓淩芷惜覺得異常好聽。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去一探到底是何人的歌聲,遂推門而入。


    “誰?”院中的女子見有人闖入,立刻止住了歌聲,扭頭向門口看去。


    淩芷惜盯著院中的女子,有些震驚,隻見這女子一身黑衣,頭戴黑色紗巾,正是先前遇到的薛夫子的小女兒薛丹。


    “抱歉,打擾了,你是薛小姐吧?”


    薛丹露在外麵的一對丹鳳眼不屑地掃過淩芷惜,冷聲笑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啊。”


    “咦,怎麽,薛小姐認識我?”淩芷惜詫異地問道。


    “今日之後,你的名字可不是如雷貫耳了麽?”薛丹“哈哈”大笑了起來,沙啞的嗓音格外刺耳。


    淩芷惜一時麵紅耳赤,原來薛丹也聽說了今日在學堂裏的事情。她尷尬地退後了幾步,正欲從小院裏退出去,薛丹沙啞的聲音卻又再次響起:“淩姑娘,我勸你莫要打五殿下的主意,可別鬧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笑話。”


    今日,淩芷惜受盡了嘲諷,本想來小院坐坐,散散心,卻沒曾想又遇到一個陰陽怪氣的主,她實在是氣不打一處來,反駁道:“薛小姐,我好似從未得罪過你,為何你要把話說得如此難聽?你倒是說說,我哪點差了,竟要被你奚落為癩蛤蟆?”


    薛丹冷哼一聲,起身走到淩芷惜的身旁,狹長的雙目含著淩厲的目光,囂張地在淩芷惜周身掃蕩。打量了片刻,薛丹搖了搖頭說道:“為何我說你是癩蛤蟆,你不如自己找麵鏡子照一照。既沒有傾城的容貌,也沒有過人的才華,身材更是一馬平川,你哪一點能吸引五殿下呀?人貴有自知之明,我也是好心,才提醒你的。”


    淩芷惜冷靜地迴望著薛丹,說道:“薛小姐,若你是以貌取人,認為我配不上五殿下,那麽你呢,豈不是更加不配?”


    薛丹本是高高在上的姿態,聽了淩芷惜的話,突然勃然大怒:“臭丫頭,你說什麽呢?你別含沙射影的,是想說我醜麽?”


    淩芷惜見戳中了薛丹的痛處,心中有些不忍,連忙辯駁道:“是你先說的,我才那樣說。算了,我們莫要互相傷害了,我先向你道歉,你也向我道歉,我們便和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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