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走到言柳的身後,低聲問道:“小姐,該洗漱了。這段時日,小姐定是倦乏了,今晚便早些安置吧。”


    言柳透過銅鏡,目光落在了媚兒的發髻上,她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問道:“媚兒,你發間的金釵可真好看。”


    媚兒聞言,驚慌地將瑪瑙金釵從頭上取下,小心翼翼地賠笑道:“小姐,這是……大殿下送給你的,我方才戴著試試,後來就……忘了取下來。”


    言柳淡淡笑著:“無妨。放到匣子裏收好吧。”


    媚兒低著頭,將金釵收入匣子裏。淡綠色的衣袖藏不住,露出一截白皙的腕臂,其上戴著一隻碧綠色的玉鐲,雖不奪目,卻嫻靜好看。


    郊遊那幾日,天剛剛亮就要晨起,好不容易迴到家中,淩芷惜打算睡到日上三竿。誰知,天亮沒多時,杏兒急匆匆地掀起床幃,搖了搖淩芷惜,喚道:“小姐,小姐,該晨起了。”


    “嗯?”淩芷惜極不情願地睜開雙眼,“晨起?為何要晨起啊?我好不容易才擺脫前幾日的苦難,今日我非得睡到日上三竿才罷休!”


    說罷,她轉了個身,雙眼一閉,打算再次進入夢鄉。杏兒手足無措,站在床榻旁,隻知愣愣地盯著。這時,緋櫻端著洗漱的盆匆匆走了過來,扯著大嗓門喊道:“小姐,你怎地還不晨起?今日可是要去太學的!”


    淩芷惜猛地從榻上坐起,瞬時間清醒了不少:“今日要去太學?”


    “是啊,小姐難道忘了麽?前段時日,因官家安排郊遊,已然落了不少天的功課了。”緋櫻說道,站在一旁的杏兒也跟著點了點頭。


    淩芷惜唉聲歎氣地從床榻上爬起,忙著洗漱、更衣,心情卻已跌落至穀底,她心心念念的睡到自然醒,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實現呢?


    坐著淩府的軟轎,一路上晃晃悠悠到了太學,淩芷惜一麵打著哈欠,一麵入了課室。


    課室裏異常的安靜,即便有聲,也隻是細碎的竊竊私語。淩芷惜怪異地環顧四周,發現中間的桌案旁坐著一個鮮少出現的身影,他高大魁梧,披散在身後的長發如墨汁般烏黑,頭頂處一綹隨意挽了一個發髻,瀟灑不羈。


    淩芷惜興高采烈地奔到他身旁,輕輕喚了聲:“阿卿,今日你怎地來了?”


    “閑來無事,忽然想起可來太學受教。”三皇子趙玉卿淡淡說道。


    “這樣啊……”淩芷惜旁若無人地坐到他身旁,悄悄問道,“阿卿,前幾日郊遊,你可有看上哪家姑娘?”


    趙玉卿茫然地望著淩芷惜,並未接她的話。


    淩芷惜偷偷笑了幾聲,又說道:“你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姐,記得要先下手為強,再不行,還有我可以幫你呢!你有需求便說與我聽,我去探探她的口風。”


    趙玉卿愣怔了一瞬,倏地拿起桌上的毛穎,用筆尾輕輕敲了下淩芷惜的頭,低聲說道:“別亂說。”


    淩芷惜對他眨了眨眼,臉上的笑容像正午的金烏,掛在蒼穹之上,根深蒂固。


    二人對望著,淩芷惜忽聞身旁的私語聲愈發大了,她不禁抬眸看去,隻見聶霜白一小步一小步從門口挪了進來。


    淩芷惜的目光在聶霜白身上定格,她今日格外反常,身著藕粉色的廣袖齊胸曳地襦裙,其上的繡紋繁複,裙子的款式也頗為保守,與她往日裏款式簡潔的常服截然不同。


    再細細打量,平日裏素顏的聶霜白還略施了粉黛,淡淡的脂粉塗在麵頰上,為她平添了幾分嬌羞。鮮紅色的口脂遮蓋了她的颯爽淩厲,卻沒來由得多了一些俗氣。淩芷惜皺了皺眉,不知該不該點破。


    薛老夫子捧著書冊進了課室,聶霜白趕忙放快了腳步,尋了個空位坐了下來。方一坐下,她的目光便不自覺地尋到了薛晚舟,久久不肯離去。


    淩芷惜東張西望,尋著顧曼君的身影,真是奇怪,她向來是個守時的人,今日怎地遲到了?還是說,她是壓根不打算來了?


    淩芷惜向趙玉卿的身旁挪了挪,低聲問道:“阿卿,顧曼君今日為何沒來太學?你消息那麽靈通,有沒有聽聞……”


    “從未聽聞。”淩芷惜還未說完,趙玉卿便匆匆打斷了她的詢問。


    淩芷惜撇了撇嘴,一抬眸恰巧撞上薛夫子不悅的眼神。淩芷惜心下一慌,糟了,被薛夫子發現授課時開小差,可又要挨罰了。


    然而,薛夫子淡淡地瞥了一眼趙玉卿,隨即微微搖了搖頭,轉身走向旁處,仿佛並未捉到淩芷惜的把柄。


    淩芷惜詫異地盯著薛夫子的背影,安心地撫了撫胸口,又偷偷對趙玉卿說道:“方才……我和你閑話被薛夫子看見了。可是,薛夫子竟然並未點破,還免了責罰,真是奇了怪了。”


    “奇了怪了?”趙玉卿的嘴角微動,轉頭望著她,“你說話的方式……嗯……很特別。”


    淩芷惜吐了吐舌頭,連忙收迴目光,看向書卷。每次和趙玉卿在一起,總讓她沒來由的舒心,以至於不小心說漏了嘴,自己卻未察覺。


    薛夫子講解了一段文章之後,連連咳嗽了起來。一旁的小書童擔憂地提醒道:“老爺,該迴後院吃藥了。”


    薛夫子擱下書卷,點了點頭,對一眾太學生說道:“你們在此溫書,差不多就迴去吧。老夫先迴後院了。”


    太學生們皆起身,對薛夫子行禮。待到薛夫子離開之後,課室倏然間變得人聲鼎沸。


    唐梓茹率先起身,踱步至聶霜白身旁,陰陽怪氣地說道:“喲,這是哪家的小姐呀,怎麽從前一直未見過呢?”


    不遠處的錢靜姝冷哼了一聲,接茬道:“不就是聶將軍府裏的千金麽?平日裏一副男子的扮相,今日不知怎地,變得這般嬌滴滴了。真是讓我看不順眼啊!”


    聶霜白的臉頰變得青一塊白一塊,她氣得站起身,對著錢靜姝和唐梓茹破口大罵道:“你們兩個有病吧,我怎麽穿,關你們什麽事?難道我選哪件衣裙,還要問過你們麽?你們是誰呀,我娘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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