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話音未落,便傳來一聲巨大的瓷器碎裂聲,原是淩老太爺將茶盞重重地擲在了地上。眾人怯怯地看向他,隻見他臉色漲得通紅,手顫顫巍巍地指著胡氏說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胡氏覺得被當眾奚落擱不下臉麵,氣得將碗筷一推,匆匆離場。


    淩芷惜低著頭,偷偷瞥看母親言品蘭,她臉色鐵青,不停地舀著碗裏所剩無幾的牛肉羹,麻木地送到口中。


    淩哲也為了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朗聲笑著道:“我家淩芷惜一直瘋瘋癲癲的,自從入了太學,便有了很大的轉變。先是在貴妃娘娘的生辰宴上一鳴驚人,這次又博得了皇子們的青睞,這可是好事,是為我們淩家長臉的好事啊!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芷惜定然能嫁入皇家,光宗耀祖的!”


    淩老太爺沒有搭理淩哲也,自顧自地喝著牛肉羹。其餘眾人皆與淩哲也說著讚賞淩芷惜的話,時不時展望一下淩家的未來,仿佛明日淩芷惜就要當上皇後,華貴無比。


    淩芷惜低頭啃著點心,她從未覺得哪日的晚膳竟會讓她如此難熬。她悄然向淩丹青看去,恰巧淩丹青也正望著她,兩人對視一笑,淩丹青的眼中皆是戲謔。


    晚膳之後,淩芷惜與言品蘭並肩走著,跟在得意洋洋的淩哲也身後。繞了幾個彎,到了他們所住的東苑。


    “爹,娘,你們早些安置吧,我先迴房去了。”淩芷惜說道。


    言品蘭一臉肅然地看著她,厲聲道:“你跟我進房。”


    “嗯?”淩芷惜一頭霧水,卻仍舊跟著言品蘭,進了他們的房間。


    言品蘭遣走了下人,坐在太師椅上,怒瞪著淩哲也。


    淩哲也仿佛毫未察覺,徑自走到桌旁,端起茶壺,為自己斟了一杯熱茶。他一邊吹著茶水,一邊淡淡說道:“又怎麽了?”


    言品蘭重重拍了下桌子,扭頭看向淩芷惜,說道:“娘是怎麽叮囑你的?為何要與那些皇子沾上關係?”


    淩芷惜撇了撇嘴,無辜地說道:“我哪裏知道?娘,我向你保證,絕對絕對沒有去勾搭皇子,可他們偏偏來找我,這我也沒轍呀!”


    “少在這裏裝無辜,你是什麽性子,我還不知道麽?成日裏不聽勸,讓你莫要往東,偏偏就要往東。”言品蘭氣得胸口起伏,“你若是不聽為娘的,到時候栽了個大跟頭,可別哭著說你錯了!”


    淩哲也坐到了太師椅上,悠哉地靠著椅背,說道:“夫人,你是不是有些過激了?我倒覺得這次芷惜沒有做錯,她以往不爭不搶的性子,讓我很是看不上。能夠讓皇子另眼相看,是莫大的福分,芷惜若是真加入皇家,日後淩家的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閉嘴!”言品蘭激動地叫出了聲,“你隻惦記著淩家日後的榮華富貴,卻從未考慮過女兒的幸福。那皇家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芷惜嫁了進去,日日提心吊膽,如履薄冰,能夠過得自在暢快麽?”


    淩哲也低著頭,飲著手中的熱茶,沒再接話。淩芷惜看著情緒激動的言品蘭,心頭一暖,隨即走上前,攬住言品蘭的雙肩,安慰道:“娘,別生氣,我還沒那個資格嫁入皇家呢!我一輩子都不想嫁人,隻想陪在您身邊。”


    言品蘭拍了拍淩芷惜的手,語氣和緩了不少:“傻孩子,怎麽可能一輩子不嫁人呢?雖說淩家可以養你一輩子,但娘不想如此,你該尋個如意郎君,過上屬於你的幸福日子。”


    “這種事情是看緣分的……”淩芷惜羞澀地說道,“若是我和某位皇子有緣分,娘也會阻撓麽?”


    言品蘭臉色驟然發生了變化,她從太師椅上起身,狐疑地看向淩芷惜:“芷惜,你在說什麽?往日,娘提到不許嫁入皇家,你都一口應允,今日是怎麽了,竟說出這樣的話?”


    淩哲也搖了搖頭,將茶盞放在案幾上,起身向裏間走去。他將雙手背在身後,一邊走,一邊說道:“既然芷惜說了,要講求緣分,你為何非得一意孤行?唉,婦人之仁。”


    言品蘭瞪了淩哲也一眼,雙手握住淩芷惜的肩頭,鄭重地說道:“芷惜,你定要聽為娘的。你在這裏向娘保證,日後絕不會與任何一位皇子沾上關係,絕對不會!”


    淩芷惜的腦海中浮現出趙玉珹的身影,雖然如今他對自己冷漠決絕,但不代表日後他不會變了主意。淩芷惜心頭一酸,將言品蘭的手推開,不情願地說道:“娘,你非得要女兒保證麽?日後的事情,說不清道不明,我不想這樣隨隨便便許諾。”


    “你的性子,娘最清楚了。你喜歡自由自在,不願被約束,若是真的因為與哪位皇子糾纏而嫁入了皇家,你隻會欣喜一時,日後就是無窮無盡的苦痛!”言品蘭悲傷地說道,“芷惜,你一定要聽娘的,娘是不會害你的呀!”


    淩芷惜遲疑地看著言品蘭,不知所措。她認真考慮了許久,還是搖了搖頭,答道:“娘,我不想向你保證,你別逼我,好麽?”


    說完這句話,淩芷惜頭也不迴地衝出了言品蘭的房門,剩下言品蘭苦痛地看著她疾走的背影,叫出了聲:“芷惜,你……這是要傷娘的心啊!”


    淩芷惜煩躁地迴了房間,氣鼓鼓地坐在桌邊,悶聲不說話。緋櫻和杏兒圍了上來,不知她到底發生了何事,兩人相視一望,緋櫻上前一步,試探地問道:“小姐,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淩芷惜抬眸看向緋櫻,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她也不明白,在聽了母親言品蘭的教誨之後,為何會如此激動?明知趙玉珹和自己難有再進一步發展的機會,可她卻仍舊抱著一絲影影綽綽的希望,不肯撒手。


    她擺了擺手,屏退緋櫻和杏兒,緩緩起身,向窗邊走去。推開一扇窗,微涼的夏風灌了進來,將淩芷惜的青絲吹起。天幕中掛著一彎皎潔的弦月,點亮了黑漆漆的夜。


    淩芷惜歎了一口氣,眼神呆滯地盯著遠處的黑色樹叢。


    那邊廂,言柳的閨房中,媚兒正利索地收拾著殘羹冷炙。言柳因為心情低落,晚膳隻用了少許,隨後,她獨自坐在照台的銅鏡前,愣愣地盯著鏡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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