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二合一吧,字數有點少了,多多見諒!)


    與意料中所不同的是,去見宋長恭並沒有遇見太多的麻煩,營門外的守戍一聽花恨柳等人的來意竟然不做通報便放了花恨柳一行人進去。


    花語遲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心道看來他還懂得與人相處之道,若是一開始便是一副針鋒相對的模樣,即便花恨柳已經答允了自己給他一年三個月的時間,隻怕也難免橫生事端出來,今日之事便再難善了了。


    不過,與花語遲心中的放鬆之意相比,花恨柳、楊簡以及獨孤斷三人卻覺得事情反而更有可能麻煩了一些,這軍營中看似一切正常,可是在正常中卻始終讓人覺得透著些許詭異。


    比如說,這不受阻攔的在軍營中隨意走動;比如說這周圍看不出一絲悲愁之色的軍容——依照墨伏在軍中的影響力,若是出了事情,這些人不可能表現得如此冷漠才是!


    直到在宋長恭的王帳中看到燕無暇,花恨柳才明白為何自己這一路過來都走得異常順利了。


    雖然是在宋長恭的王帳裏,可是卻並沒有宋長恭的影子。反倒是燕無暇正襟危坐,在那主帥之位上看著軍報,一見花恨柳等人進來,欣然一笑,起身便邀請他們幾人入座。


    因為不知道宋長恭究竟是打得什麽算盤,花恨柳按捺住心中的不悅,與其餘幾人落了座,靜等著燕無暇主動交代。


    不過,顯然在場之人裏有人比著花恨柳更著急知道事情的原委,甫一落座,茶水還沒等人端上來,花語遲便站起身來要問。


    “殿下……殿下在哪裏?我要見他!”


    “花姑娘,請稍安勿躁……”燕無暇眉頭一皺,似乎對於花語遲這種衝動的舉動並不適應,他一邊示意花語遲先坐下,等對方妥協著落座之後才道:“我既然受殿下所托等著諸位來,自然也應盡這地主之誼……雖說今日之事重大,可我想花公子也不介意多等這喝一盞茶的時間吧?”


    表麵上燕無暇這話是應了花語遲的問題,實際上卻是將問題反手拋給了花恨柳,若是花恨柳不想等這盞茶工夫,那麽他自然也會應對方要求開始將準備好的一套說辭說出來,不過這樣的話便顯得花恨柳內心焦躁許多,在氣勢上難免落了下乘;如若花恨柳沒有意見,覺得喝杯茶的工夫尚能夠等得起,那麽花語遲的問題便也無需答理——人家正主尚未說什麽呢,她不過是殿下身旁的一名婢女,能夠坐在這裏便已屬天大恩典了,又什麽時候有資格問話了?


    “如是,便先喝喝茶,敘敘舊吧!”花恨柳輕輕點頭,示意花語遲稍安勿躁,這才轉向麵色微變的燕無暇,輕輕道:“說起來我與燕將軍也算是舊識了……”


    燕無暇臉上微微難堪,心道這四愁齋的人果然不好對付,當時他在延州時被佘慶說服引路進定都城,此時眼前的這位先生更是了不得了,一句“敘敘舊”便逼迫得自己不得不放棄緩兵之計。


    最關鍵的是,“敘敘舊”自然也需要提自己被四愁齋之人救命一事。


    “承蒙花公子惦記,無暇在延州養傷時便知道是受您關照,一直以來卻沒有當麵謝過……”雖然不情願,可是這畢竟也是事實,燕無暇甚至都開始後悔自己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花恨柳了,若是換一個相對於輕鬆的場景,這至少也應該是熱淚盈眶的一幕吧?


    可是此時,他卻說得毫無誠意,滿腦子中盡是如何虛與委蛇,心更是難能平複下來。


    “燕將軍似乎有些心事?”接過婢女遞過來的茶水,花恨柳輕嘬了一口,緩緩問道。


    “這……嗬嗬,花公子多慮了。”燕無暇說著,隨手拿起手中的一份軍報道:“這不是,有幾個兵卒跑到了附近的村落鬧事去了,結果被人失手打死……”


    “哦,還有這等事情?”花恨柳恍然,看燕無暇神色稍鬆,看似隨口一說,道:“以前怎麽沒有聽說過這等事情呢……”


    “嗯,的確未從田宮那裏聽說過。”一旁的楊簡哪裏會不知道花恨柳這話的意思,一邊點著頭應著一邊向周圍張望:“好像……沒怎麽看到田宮在啊……”


    提到田宮,燕無暇的臉色更加難看,他豈能不知道對方這樣說一是為諷刺他治軍無方,二是由田宮引出後麵的事情來。


    “田宮將軍……無暇也是許久未見,不知道是不是另有安……”雖然心中暗自腹誹著眼前這群人不過是明知故問罷了,不過既然窗戶紙還沒有捅破,那麽自己這般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當——”


    沒等燕無暇將話說完,卻忽然聽得一聲輕響,原來是獨孤斷將茶杯放迴了身前的矮幾上。


    他將茶杯放到矮幾之後也不說話,而是像是沒有發生什麽一樣坐直了身子漠然地看著前方,就好像方才那故意將茶杯底稍用力放在矮幾上的人與他沒有絲毫關係一般。


    其餘人的茶仍然泛著清香,氤氳著熱氣。


    花語遲稍感驚訝地看著獨孤斷,這茶水雖然不是很熱,可是也得輕輕吹去了熱氣,慢慢飲下才行,像獨孤斷這樣一口便將整杯茶飲下……他不怕燙嗎?


    “哦,盞茶的工夫這麽快就到了。”花恨柳卻不看其他,將自己手中的茶杯放下,一臉淡然地看著燕無暇:你不是說盞茶工夫麽?看,獨孤斷這一盞茶已經喝下去了,這也便是說時間到了吧?


    “你……”燕無暇卻沒有想到堂堂四愁齋愁先生,花恨柳竟然還會做這等“無恥”之事!這“盞茶工夫”誰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可是能夠將之理解成為“喝下一盞茶的工夫”這一意思的,除了麵前的這幾人,他還尚未聽說過有其他人做過!


    僅僅是甫一照麵他便覺得以自己的能力來應對花恨柳等人實在是有些勉強,此刻他已經開始後悔沒有嚴詞拒絕蘭陵王殿下的要求了……便是那位王妃在這裏也要比著自己強一些吧?


    “不瞞幾位……”他本就對花恨柳心懷愧疚之意,此時被人識破了小把戲,便是對方用的方法再怎麽令人不齒,他也唯有順水推舟,將實情告訴這幾人。


    “老將軍……並不在這裏。”他小心地將這話說出,密切注意著眼前這幾人的反應,花語遲色變,獨孤斷握刀,楊簡皺眉的反應,他一一瞧見在眼裏,可唯獨花恨柳,卻沒有絲毫反應,就好像根本沒聽到燕無暇說的這話似的。


    他沒有說話,旁人自然也不知道說什麽,這反倒令燕無暇覺得沉悶許多,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隻有尷尬輕咳,繼續道:“殿下也不在這裏。”


    “我聽說宋長恭最近在謀劃著什麽事情?”提到宋長恭時,花恨柳輕笑,忽然想起那日在笛府聽到笛聲與公孫止意審訊花語遲時說過的話,似乎這宋長恭最近有什麽緊要的事情要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此時不在軍中倒也不算出乎意料。


    “這個……”燕無暇神色異樣,敢點名稱唿蘭陵王殿下名諱的,他四愁齋之人絕對屬於其中,隻不過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殿下一行人去了哪裏,所以對於花恨柳的話,也並不能給予準確的答案。


    “殿下並未說過。”迴答這一句時,燕無暇心中卻不免覺得有些悲哀,當日自己選擇在關、饒反目之後提藤虎之頭投誠便下定決心誓死效忠蘭陵王,可是直到今天卻仍未得到對方完全信任,縱使這一次得了坐鎮王帳節製全軍的無上榮耀,可是仍有很多事情他覺得自己還不知情,似乎被可以隱瞞著。


    “他自己走的還是領著旁人走的?”說到了宋長恭,花恨柳似乎將墨伏的事情全忘了,又開口問道。


    “帶了王妃和近身之人,另有三千兵馬隨駕相護。”心中掂量了一番,覺得將此事說與花恨柳並沒有什麽不妥,燕無暇據實說道。


    “嗯……三千兵馬……”微微皺眉,花恨柳心中大概能夠想到宋長恭離了大營去做什麽了——之前所說的“破圓”便應該是這件事了吧?隻是目前並不知道這“破圓”是什麽意思,如果知道了的話,便有可能知道宋長恭的去處了。


    當然了,知道他去處並非是要去殺他,花恨柳心中料定墨伏也必定在隨行的隊伍之中,想來是宋長恭擔心墨伏死去的消息會對軍中兵將造成影響,這才一同帶了出去,到時候迴來時隻需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宣布墨伏死訊,這事情也便和他沒了什麽關係……花恨柳去找宋長恭,自然是要將墨伏的遺體帶迴定都城去。


    看來,眼下之計唯有先迴定都城問問天不怕這“破圓”究竟是什麽意思了。


    “那好,我下次再來。”知道逼問燕無暇也沒有什麽結果,花恨柳輕輕開口說罷,便站了身來離開,其餘人微感驚訝,卻仍是隨他站起身來要走。


    “花姑娘請留步!”花語遲原本還在糾結自己是否要隨花恨柳等人離開,剛剛站起身來卻聽燕無暇喊她,不禁有些錯愕:他喊自己幹什麽?


    她停下來,舉步要走的獨孤斷也便停了下來,緊接著楊簡、花恨柳也停下身來,想聽聽這燕無暇要說些什麽。


    “殿下吩咐過,若是您來,有東西交給您。”一邊說著,燕無暇一邊從案幾上拿起一個長一尺寬六寸的長形木盒,走下座位來遞給花語遲道:“並無旁人打開,盡可放心!”


    “這是……”花語遲微愣,正要伸手去接時,卻突見身前一道身影掠過,再定睛看時,卻是獨孤斷搶先了她將盒子拿在了自己手裏。


    “你……”燕無暇大驚,這人身形快速已經很了不起了,關鍵是他還能從自己手中將盒子拿了去!要知道,他可不是虛拖著盒子遞給花語遲的,而是用手上的拇指、食指拿著盒子邊遞出——對於他這樣一個擅使短箭的人來說,手上的力量絕不會小到哪裏去,即便如此,他仍然沒能拿住這盒子。


    他手中所剩,隻有兩根手指之間拿捏的不足指寬的木頭。


    “給我!”花語遲臉上一寒,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按住劍柄,似乎獨孤斷若是不依她,她便要拔劍搶迴來似的。


    一旁的楊簡不明所以,正要上前勸說,卻被花恨柳輕輕拉迴,搖頭示意不要參與。


    他雖然並不知道盒子之中裝的是什麽,不過卻知道一旦盒子被打開,必定對花語遲打擊不小。


    “嗆——”一聲脆響,花語遲見獨孤斷並未有所動作,當即拔了劍來,蹙眉厲喝:“到底給不給?”


    “你……你不能看。”獨孤斷麵色微紅,不過卻仍然不答應花語遲,結巴著說著話,卻要將這盒子藏在身後。


    “那是給我的東西,我為什麽不能看?”被獨孤斷這般說,花語遲不禁更怒,強忍下心中暴怒問道。


    “不……不能……”


    “啊!”


    獨孤斷話未說完,花語遲已經揮劍來砍了,一旁一直密切關注著他二人的楊簡驚聲高唿,便是連花恨柳也不禁皺眉,暗道一聲“不好”!


    不過,想象中的鮮血飆飛的場景並未出現。雖然有鮮血,卻也不過是獨孤斷掌心的一道劍痕罷了,傷口不深,隻是微微出血;雖然有物飛起,卻也不過是兩半斷木、兩片殘紙,先是重物落下,再是片紙掉落。


    見那碎紙落地,本來還要緊步上前的花語遲卻似被人定住一般,直愣愣地看著那紙上的字,一時之間不知道是收迴步子好還是繼續將那步子邁出得好。


    紙上的字細密,卻有三個字尤其顯眼。


    獨孤斷看著如自己意料中的那三個字,臉色黯然,他不顧著自己流血的手掌,上前將那兩半木盒、兩片碎紙悉數撿起,遞到花語遲手中,不說一話便迴到了花恨柳身邊。


    楊簡心焦,趕緊幫他止血,匆忙之中看了花語遲手中的那片碎紙,“賣身契”三個字清晰畢現。


    略帶擔憂地看了一眼獨孤斷,她向花恨柳瞪了一眼,花恨柳卻覺得自己無辜極了,自己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便是要怨也應該去找那宋長恭算賬啊,楊簡為何要瞪自己呢?


    “他……他這是什麽意思?”再聽花語遲說話時,卻仿佛是她費盡了全身力氣說出,楊簡感覺到獨孤斷的手一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包紮他傷口時力道大了些……


    “殿下說,這個您看到之後就會清楚他什麽意思了。”燕無暇原本也不知道宋長恭送出這盒子、說出這話究竟是何意,不過當他看到那紙上的內容時卻接著便明白了此舉是什麽意思。


    退了她賣身契,也便意味著她花語遲至此之後與蘭陵王府再無一絲瓜葛,換句話說,花語遲這是被逐出王府了。


    “這……這是他什麽時候給你的?”心中愴然,花語遲臉上慘笑著問道。


    “細算起來,大概是十天之前了。”想著這花語遲也是個可憐人,燕無暇終究是不忍心瞞她,實話說道。


    “十天麽……”輕笑一聲,花語遲轉身向花恨柳道:“十天前,我們還在饒州吧?”


    “嗯,在饒州。”花恨柳點頭,皺眉想著若是十天之前宋長恭將盒子交給了燕無暇,也便是說那時他還沒有出發?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宋長恭離開大營也不足十天了吧?


    “他原來是這樣的打算……我若是刺殺成功,他為了撇清關係自然要將我逐出府去;我若是沒能刺殺成功,這也可以算作是我擅自所為……”雖然明明知道說出來這些會讓自己心更痛,可是花語遲卻仍然堅持著將話說了出來:“更可笑的是,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不會動手……所以他覺得我這是背叛了他?所以他才要逐我出府?”


    “殿下想法,做下屬的不敢妄自猜測。”燕無暇垂頭,輕聲應道。


    花語遲卻好像根本就未打算聽燕無暇說些什麽,她瞪大了眼,卻流不出一滴淚來,長久之後,才又輕笑聲起,笑道:“也罷,替我謝他吧!”


    他,還是她第一次這樣公開稱唿宋長恭。


    說完這話,花語遲轉身便離了王帳向外走去,即便是;路過花恨柳等人也未稍作停留。


    “快去!”花恨柳輕聲叮囑楊簡道,其實不等他開口時獨孤斷便已早先一步跟了出去,楊簡也在花恨柳聲落之後趕緊追了上去。


    “我記得……”看著對麵一臉尷尬的燕無暇,花恨柳輕輕仰頭,似是思考,似是迴憶地說道:“你的命,是佘慶手下救的?”


    “這一點,假以時日無暇必定重重酬謝。”燕無暇臉色微變,從花恨柳的話中,他察覺到了一絲危險意味,隻不過仍然硬著頭皮應下罷了,心中所存的也不過是一絲僥幸。


    “不必假以時日了。”輕笑著看著燕無暇,花恨柳搖頭道:“你的命,我先預定下。”


    “這可不是……”臉色一片慘然,燕無暇失聲慌道。


    “我知道。”花恨柳笑得更開心,“我願意。”


    我願意,與“我不願意”大抵是一樣的道理,因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所代表的意思便往往是沒有理由的沒道理。


    “……不過,你無需擔心。首先,你不會比宋長恭死得早;其次……”說道這裏,花恨柳歎口氣,轉身邊走邊道:“取你性命的也不是我……等著佘慶自己來吧!”


    誰給予你的命,我便讓誰來取走。這便是花恨柳的道理,雖然看上去有些蠻橫,可是在他心中想的,卻是:去他天殺的道理,老子現在就是想蠻橫,就是想不講道理!


    不理會燕無暇什麽反應,他踱步出了王帳,等那簾子放下估計裏麵看到外麵了,他才加快了腳步往外走去。


    從方才花語遲的話中他便料到不妙,等花語遲走過他身旁時他卻驚然發現對方的心脈依然斷開!說到底,被逐出蘭陵王府對於花語遲的打擊實在太大,她強自苦撐著說完那些話,也不過是要強罷了!


    若是花語遲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宋長恭就等著碎屍萬段吧!


    心中森然,花恨柳加快了腳步疾疾去找楊簡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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