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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孔仲滿對麵說這“要錯,也是別人錯”的不是花恨柳,那麽他或許會冷笑了之;甚至即便是花恨柳,便是與他自己有著多麽深的淵源,但隻要不是四愁齋的人,孔仲滿也大抵會以一句“狂妄”斥之。


    然而眼下卻不同,說出這話的就是花恨柳,而花恨柳也確確實實是四愁齋的人。


    孔仲滿唯有短暫沉默,或以示尊重,或無聲拒絕。


    “先迴去等我。”花恨柳旁若無人地說道,佘慶聽後沒有半分遲疑,轉身就出了門去。


    而孔仲滿在此過程中仍然隻字未提,並非他無法阻止佘慶離開,他知道隻要自己一聲令下,竹屋外那些在密林中隱匿的高手便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將佘慶拿下,要他死他便死,讓他生他便生。


    可是他沒有選擇這樣做,甚至說他根本就沒有為自己提供選擇的機會,於內心而言,他不想這樣做。


    這兩個人或許正是兩個極端:一個人,我若想做那麽無人可以阻止我做;另外一人,我若不想做,也沒人可以勉強我去做。


    固執說不上,但都是一旦下定決心便無可動搖之人。


    竹門“吱呀”聲後,是一聲輕輕的扣合之聲,之後便一片沉寂。屋內有燈火靜靜燃著,偶爾跳躍,如受了驚嚇的麻雀,慌亂中飛起,短暫後落下,又複歸於怡然。


    “我們大可不必這樣。”若是比誰能沉默的時間更長,孔仲滿完全可以和花恨柳幹耗上一夜、一天,不過他今晚邀請花恨柳來並非是這個目的,因此示好也罷,妥協也罷,對於自己這個幾乎什麽都不知情的“後輩”來說,他總是要做得更具有“胸懷”些。


    “是的,我們可以上些酒菜,邊吃邊聊,若是聊得不投意了便隻管各吃各的,總比幹等著強上少許。”花恨柳心中也並不如他表現上這般自如,一到孔城來,對方便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其後在不到半天的時間裏又遭遇了佘慶被擒、孔雀來訪等事,他尚未從中理出來個頭緒,此時與孔仲滿相對,他內心的煩亂更是蠢蠢欲動,似乎想要破體而出……


    幽默,可以化解少許的緊張。他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試圖以此來讓自己看上去更從容些。


    而孔仲滿也正是因為憋著一肚子的話想要說,因此並未注意到花恨柳刻意隱藏的這點情緒,他隻當做是對方對自己的安排充滿嘲諷意味,故作不在意地迴應道:“你若是想來蹭我一頓飯倒也無妨……說起來這是我邀請你來,所以也理應有所準備……不過,若是我說完接下來要講的話後你仍然能夠吃得下去,那麽到那時候再讓人上菜倒也不耽誤什麽,你覺得呢?”


    他果然是有話要說的!花恨柳臉上輕笑,心中卻拍節叫好:莫非他要說的與孔雀今天說的話有關?又或者說與笛遜有關?但無論孔仲滿說的是什麽,花恨柳可以肯定這其中必定有於自己有利之處!


    雖然說知道的越多越不見得是好事,可是也不可否認,知道的越多也越容易從中發現對自己有用的契機——而契機,當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洗耳恭聽。”花恨柳偏了偏頭,見一旁離自己不遠處正有一張椅子,也不客氣直接拿了來大大咧咧坐下。


    “我遇見過一個瞎子……”孔仲滿看著花恨柳鬆垮的模樣心中冷笑一聲,一邊注釋著他,一邊輕輕說道。


    “瞎子?”花恨柳心中微微驚詫,若不是他心中早有準備,恐怕孔仲滿的頭一句話,便要讓他失了分寸。


    瞎子,我也見過一個……迴想著自己在大牢中見到的那個瞎子,花恨柳心中不禁一動。


    “瞎子,我見過不少,有的還兼職算命、乞討。”花恨柳笑了笑,掩飾著說道。


    “我遇見的這個瞎子非但不乞討,還樂於施舍。”孔仲滿並不感到失望,似乎他篤定花恨柳必然會在自己的一步步試探下變得原形畢露,變得狼狽不堪似的。


    那應該是怎樣一幅精彩的畫麵啊!


    “哦?真不知道一個瞎了眼的乞丐能夠施舍給別人什麽……”花恨柳側了側臉,嘴上一副不屑的語氣說道。


    “乞丐能乞討來什麽,自然也便隻能拿出手什麽了……”孔仲滿看似理所當然地說著,見花恨柳仍然一副死拽著遮羞布的模樣,笑而伸出右手攤開手掌說道:“比如說銅錢……”


    “銅錢誰沒個幾……”花恨柳正過臉來正要繼續調侃孔仲滿幾句,可是當他注意到孔仲滿攤開的手掌裏躺著的東西時,卻驚駭一般從座椅中站起,緊緊盯著那裏不發一言,似乎隻憑著他的精芒閃現的眼神便能逼問出那東西來自何處、究竟有什麽玄機似的。


    躺在孔仲滿右手掌中的,自然便是他所說的“瞎了眼的乞丐施舍給的銅錢”,隻不過那銅錢除了色澤稍亮,看得出執有之人時常把玩、摩搓外,更引得花恨柳在意的是那銅錢上的字。


    “哈哈,這個東西!”花恨柳久久看著這枚銅錢,他知道自己此時身上也有一枚——確切地講,是自從有了這麽一枚銅錢後便一直沒有遠離過自己的身體!那一夜雨晴公主貼心地找了一條紅絲繩幫他係上掛在脖子上,此後便一直垂在他的胸口,時間長了,或許因為貼身放置不易感受其溫涼的原因,花恨柳曾片刻忘了它的存在,可是大多數時間,它便如花恨柳心頭的肉、肉中的刺一般,不經意地提醒花恨柳自己仍在,爾後讓花恨柳用更多的時間去謹記,去念念不忘。


    尤其是那四個字:熙和永壽!也是一樣的字體,一樣帶給人熟悉而陌生的感覺。


    他的笑聲並沒有笑完,或許在他的“這個東西”後麵原本還有別的話要跟出來,比如他想要誠實承認說“這個東西我也有”,又或者說他隻是通過大笑來徒勞地隱藏自己的那些慌亂、震驚,說一句“這個東西是什麽玩意兒”……然而,當孔仲滿的右手隨著花恨柳的笑聲微微動了動時,花恨柳卻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半個字來。


    仿若已成死人。


    他雖未死,卻麵如死灰。


    阻止他笑下去的——或者說他阻止自己笑下去的原因仍在於孔仲滿的右手掌中,隨著孔仲滿的手掌微動,原來那枚閃著暗黃色金屬光亮的銅錢稍稍在原來的位置上偏了偏,但那絲光亮卻並未偏移,而是在花恨柳眼中呈現出更亮、更引人注目的光芒!


    那是又一枚銅錢!


    在原來暗黃色銅錢的下麵,還有著一枚明黃色的、跟上麵的銅錢一樣的銅錢!


    雖然那底下的銅錢不過隻露出了一個“永”字,可是花恨柳仍然敢斷定,這兩枚——不,算上掛在自己脖子下的這枚銅錢,這三枚銅錢除了新舊或許有所區別外,絕對是一模一樣的銅錢!


    一時之間,他顧不得一旁孔仲滿戲謔的眼神,心念急速地轉動著,思考著出現眼前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有人知道自己身上銅錢的模樣,然後仿造了兩枚嗎?或者說這隻是孔仲滿的攻心之計,目的便是讓自己的心神慌亂?又或者說,孔仲滿也是從……可是為何他手裏有兩枚銅錢,而自己手中卻隻有一枚?難道說瞎子給出的銅錢數都是隨機的?


    關於“仿造”一說,花恨柳其實覺得是最不可能的情況。雖說這個世上知道銅錢事情的人不少,並且對於這銅錢上的“熙和永壽”四字也大有人知道,可是畢竟見過這個銅錢真正模樣的人並沒有幾個,除了楊簡、雨晴公主以及天不怕,自己從來沒有給其他人看過,而這三個人也絕對沒有理由去仿造這樣的銅錢出來……白勝呢?白勝雖然有這枚銅錢的烙印,但畢竟隻是一麵留下烙印了,另外一麵怎麽解釋?總不能憑運氣隨便找來刻上去吧?


    若是“攻心”說,不可否認的是孔仲滿確實達到自己的目的了,自己心中的驚訝——甚至說恐懼也不為過,此時恐怕已經完全不受控製地呈現在錯愕的臉上,輕抖的手上以及這片刻的沉寂中,但這仍然無法解釋這兩枚銅錢的來處!


    還有一點不得不讓花恨柳在意的便是這銅錢的數量了……不錯,自己看得清楚,那確確實實是兩枚銅錢!如果說銅錢的數量代表了實力的強弱的話,那麽孔仲滿若是想對自己不利,自己恐怕也隻有等死的資格了吧?若是這樣,更遑論那可笑的要殺掉對方了;若是代表的是人數呢?一枚銅錢代表的是一個人,那麽孔仲滿手裏的兩枚銅錢豈不是代表了與自己來處一樣的人還有兩個?那這兩個人究竟是孔仲滿與另外不知名的一個?還是兩個都不知名,而孔仲滿隻是有辦法將他們的銅錢收在手裏呢?


    銅錢是怎麽來的,銅錢代表的含義是什麽,為什麽孔仲滿手裏也有與自己完全一樣的銅錢……一切的一切,如一隻隻吠叫不停的瘋狗,在花恨柳的腦海裏爭先恐後地叫囂,一時之間竟讓他有種理不著頭緒、紛雜欲裂的感覺!


    “我需要一個……不,我需要全部的解釋!”最終,他屈服,在孔仲滿麵前無力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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