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辰源兄的打賞)


    對於“朋友”一詞,不同的人或許有不同的解讀。


    有的人樂於將其當做是一種互惠的關係,雖然不見得“交朋友”時便有這種傾向,可是一旦這種關係確立,那麽利用與被利用的天然“拉鋸戰”便吹響了號角;有的人更願意將其當做一種單向的索取關係,當被朋友需要時,適時地表達遺憾,委婉地表示拒絕,堅定地表露下次必將鼎力相助的決心……當然,少不得一個體麵的、看上去於情理之中更容易被理解的借口。


    在笛遜這類人眼裏,所謂“朋友”隻能是這兩種,雖然他也知道在一些單純的人眼裏或許對此尚存有質疑乃至激烈的反對,但這隻能加深笛遜對於他們“膚淺、無知”的認同,或許出於憐憫會感慨一句“你啊,還年輕”,又或者會出於嘲弄,嘴角微翹反問一句“哦?是嗎?”


    所以當他從花恨柳嘴裏聽到“出賣朋友”一事時,僅僅是短暫的驚訝後,很快就迴複了正常。


    “如果要殺撥雲,那麽最好再帶上另外一個人。”笛遜想了想,指了指佘慶道:“如果可以,這個我也可以饒他一次。”


    “哦?那會是誰?”花恨柳微愣,沒有料到在已經達成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後,還能再有意外收獲。


    “公孫止意。”


    “這個……”花恨柳眉頭微皺,公孫止意他自然也想找到,隻不過眼下來看卻並不知道他的下落,更遑論殺掉對方了……況且,撥雲是已經有了一名死過了的躺在那裏了,到時候直接去北狄割了腦袋送給笛遜便是,公孫止意麽卻隻有一個,也和自己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最起碼在自己看來尚沒有什麽罪該萬死的理由,無緣無故地就先將他的人頭許諾給笛遜,這合適嗎?


    “不劃算嗎?”見花恨柳遲疑,這遠遠出乎笛遜的意料,皺眉問道。


    “挺劃算的,簡直是穩賺不賠。”花恨柳點頭承認:“可是理由呢?”


    “什麽理由?”笛遜反問:“你殺他的理由,還是我殺他的理由?這重要嗎?”


    “不重要。”花恨柳搖頭,確實如笛遜所問的那般,這所謂的“理由”並不重要,一切的做與不做的理由與佘慶的性命安全而言,都可以放在後麵考慮。


    “那麽我可以……”


    “不必。”花恨柳正要點頭應下,佘慶卻絲毫不客氣地出言阻止道,他向花恨柳微微點頭致歉,見花恨柳輕笑後心中稍定,這才對笛遜說道:“你不必饒我一次。”


    “怎麽,你不怕死?”笛遜微愣,不明白為何佘慶竟會主動拒絕自己的好意。


    “人人怕死,我自然也不例外……說起來便是我家先生、大先生,也同樣是怕死呢!”佘慶苦笑,又看了一眼花恨柳,仿佛是為了求證自己所說究竟是否屬實。


    “不錯,我不但篤定自己怕死,甚至還敢說那位見了糖葫蘆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先生,若是拋開糖葫蘆再來考慮這件事情,也是怕得要死。”花恨柳報之以苦笑,並未因佘慶作為自己的“學生”揭宗門的短而心中不悅,他甚至在此基礎上更直白了些,將自己的“先生”也順帶著“出賣”了一把。


    “既然如此,為何不讓我饒你一次?”聽笛遜的話仿佛對這對師徒之間的“雙簧”並不能提起多大的興趣,更為關鍵的是他似乎已經篤定了要將這一份“人情”送出給佘慶才能罷休。


    “兩個原因。”佘慶想了想,伸出手指一點笛遜道:“你我勢必會有一場不死不休的對決,今天也好,明天也好,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這是其一;我欠你人情,便等同於欠你一條命,雖然若真是欠了我也沒有要還的打算,可是堵在我心中卻始終是一個難解的結,這是其二。無論是哪一個原因,饒我與不饒我兩權相較取其重,兩害相較取其輕,我覺得還是不欠你人情的好。”


    “你考慮得倒也周全。”笛遜聽後點點頭,聽不出是讚譽還是諷刺,他沉默少頃抬頭反問:“有時候時間會改變一個人很多,今天的你不見得能夠打得敗我,改天卻不一定了,多爭取一天,報仇的機會不是會更大一些嗎?”


    “第一,我是要打死你,不是要打敗你,這是我的決心,不關乎能不能做得成;第二,多一天也好,多一年也好,我卻始終無法打敗你——更遑論打死你了,所以時間對於我來說,唯一的意義便在於耗死你。”


    “耗死我?”笛遜覺得好笑,“你又想比我活得時間長一些,又拒絕了我的好意,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不矛盾。”佘慶搖頭指了指身旁的花恨柳與獨孤斷:“是他們兩個動手,我堅決不插手。我不來惹你,你又何苦與我為難呢?”


    看著笛遜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佘慶心中快意無法言說,隻不過他知道自己為笛遜做了一隻剛好能夠套進脖子裏的繩子,卻也僅僅隻能套進他的脖子罷了,若是將笛遜惹怒了,那麽不需要等到他耗死笛遜,笛遜便能讓他早好些年去黃泉路上等著了。


    所以他僅僅是麵無表情地看著笛遜,目不轉視地盯著笛遜,毫無懼意地看著笛遜盯著自己。


    “你說得對,你不惹我,我也不會難為你。”笛遜眼睛微眯,對著佘慶點頭說道。


    說完話,他再不去看佘慶,轉而去看花恨柳道:“那麽這個提議便擱置到另外一邊去吧!”說著重新指了指獨孤斷:“撥雲,一命換一命。”


    “好。”花恨柳爽快答應,答應過後,他並未再說其他話,可是在他一旁的獨孤斷卻仿佛是脫了韁的野馬一般,突然暴起,前衝方向正是笛遜所在!


    “刀!”佘慶在一旁雖說並不動手,但這並不妨礙他動動嘴巴。幾乎在獨孤斷動身暴起之時他便仰頭向樓上唿喊一聲,那樓上之人仿佛一直在等著他說話一般,話音未落,刀已經自樓上飛下,不過飛去的方向並不是獨孤斷,而是笛遜——更為準確地說,是在笛遜的背後!


    也就在獨孤斷動身的同時,花恨柳也動了,不過他的動就顯得令人費解很多——若是對陣笛遜這樣的高手,一般說來隻有搶先動手占取了先機之後才更有利於從這一較之中活下命來,獨孤斷深諳此道,所以他選擇暴起直擊,花恨柳雖然在這一方麵知道的並不如獨孤斷多,可是這樣粗淺的道理他沒有理由不知道啊!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答案很簡單,他想要拿刀。


    花恨柳選擇動的時機正是獨孤斷衝到笛遜跟前將他視線擋住的時候,所以在笛遜看來,隻是那麽一眨眼的工夫方才明明還在自己視線中的花恨柳“倏忽”一聲便不見了蹤影……


    不過,這卻並未對他造成多大的震撼,因為即使看不到花恨柳,可是他卻仍能準確地知道花恨柳人到了那裏,因為對方鎖定自己的氣機未斷,自然自己鎖定對方的氣機也依然存在著。


    這是獨孤斷第二次正麵與笛遜交鋒,第一次的時候他尚未衝到笛遜跟前便被他一腿掃飛,這一次較之上一次進步了不少,至少他能夠清晰感覺到自己的拳風已經接觸到了笛遜身體外圍那層看似無形實則無比強大的氣罡,也能夠清晰地察覺出目前以自己的力量恐怕尚未將這一層氣罡打破便要再次被笛遜毫不留情地掃飛了。


    然而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


    他非但沒有被一腿掃飛,他的拳頭僅僅與氣罡產生了輕微的一絲摩擦,便突破了氣罡,氣勢不減地轟向了笛遜。


    不,這不是“突破”!一瞬間,獨孤斷意識到自己的拳風並不是將笛遜的氣罡打碎了,而是對方在氣罡與自己的拳風相撞的一瞬不易察覺地主動撤去了!


    他心中沒有絲毫欣喜,他的拳頭卻也未曾有絲毫怯意,迎著鐵塔一般佇立的笛遜,狠狠砸向了他伸展開的胳膊……一端的那隻拳頭!


    “轟”一聲爆響,笛遜如何暴起而進的身影便是如何重擊而退,客棧的櫃台被他倒飛的身體狠狠砸中,很不幸地在一陣叮當作響後與酒壇一起碎裂了,跌落了,一地殘破。


    人也是如此,雖然人還站著,勉力站著,可是胳膊卻無力地耷拉著,胳膊外的衣服片片碎裂,不如街上四處行乞的乞丐,穿得體麵。


    “死!”


    這話並非笛遜所說,他既然已經承諾不會對獨孤斷下殺手,那麽在獨孤斷再次惹怒他之前他是不會主動違犯自己的承諾殺之而後快的。


    這個“死”字與其說是一種情緒的宣泄,不如說是一句宣言吧!可能是對一個人死刑的宣判,又或者僅僅是為了告知某人,這是一招擋無可擋的殺式。


    天人三式。


    花恨柳手握了長刀出現在笛遜的身後,他並未停留,因為他知道即便自己在笛遜反應過來前的一瞬占據了先機,可是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這一點先機總是看上去有一些勝而不武,有一些蜉蝣撼樹。


    他所做的,不過是想試試自己究竟能夠憑著這一式做到哪一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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