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吳迴變得慘白的臉色,裴譜臉上怒氣更盛,不過經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卻顯得更加充滿了不屑:“怎麽?有膽子做還怕承認麽?夢殺是我教的,我為什麽看不出來?”


    被他如此一問,吳迴心中反而淡定了許多,他方才一直擔心自己擅自拐到定都城會惹得裴譜不高興,所以對裴譜的態度也是能瞞便瞞,一旦被揭穿了心虛之下不怕才怪!不過,此時看裴譜這樣說也隻是怪自己沒有聽他的話罷了,但是通過方才訓斥的話的意思來看,似乎並沒有責怪自己。難道說……


    想到這裏,吳迴心中忽然後悔起來沒用更厲害的招數將花恨柳直接擊斃,這樣也不用擔心日後他超越自己了。


    當然了,這並非說“夢殺”的威力不如其他,隻不過是別的招數用起來或許會顯得更加幹淨利落,而這一招麽,實在是太能拖了。他清楚地記得當初裴譜教授自己這一招時說過的話:“‘夢殺’,顧名思義便是在睡夢中殺人,這個招數不需要你出手,而是對方一旦陷入沉睡便會在睡夢裏將施展招數時之前的一些場景反複夢到,仿佛置身其中,最終自己將自己殺死——說得更直白些,是被自己嚇死。不過,施展這個招數你需要切忌兩點:第一,施展時不一定能夠成功,因為施展之前的場景是隨機的;第二,最好施展此招之前你是身處在劣勢的……”


    關於裴譜提到的最後這兩點注意,吳迴隨後也問過理由,按照當時得到的解釋其實是很好理解的:第一個,若是反複出現的場景是對手獨自一人散步或者睡大覺的場景,那哪裏來的殺傷力之說?第二個,隻有自己身處劣勢時才是對方身處優勢時,這個時候對方的記憶通常不排斥、更清楚,所以更有大的可能使反複出現的場景更加有利。


    既然說到了這一點,便就不得不說“夢殺”這一招的獨特之處:夢中所出現的與實際所發生的通常是相反的——便是說,實際上是對手將我傷了,但在夢殺中則是對手被我傷了,這也更好地能夠解釋為何要選擇自己身處劣勢的時候,隻有這樣才能在對方的夢境中形成對方身處劣勢的假象,進而使對方一次又一次地被我傷、被我殺,最終在睡夢中死去或者就此一蹶不振。


    “不過,雖然你這次違背了我的命令,不過依照當時的情況來看,所使用的時機可謂拿捏得正是時候,想來最後也能形成不小的挫傷吧!”見吳迴沉默不語,裴譜心中略微氣消,開口讚歎起吳迴所使的“夢殺”來。


    “隻是挫傷麽?”聽到裴譜的誇獎,吳迴並未表現出一絲高興的模樣,反而眉頭緊皺問道。


    “他也不是那樣好殺的,說造成創傷也隻是樂觀估計而已,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說一定有效果……況且這一招本身變故性就大,不到時候誰也不知道結果是好是壞。”見吳迴麵有不甘,裴譜哼道:“如何?這次就不要急著出來了,跟我迴去再好好練一練吧!”


    “好!”心中下定決心,下次見到花恨柳時一定要將他親手除掉!吳迴點點頭,跟著裴譜繼續往均州方向趕去。


    花恨柳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殺死多少次了,雖然在被殺死第二次之後他便意識到自己並非真正地被殺死,不過那種血腥味兒直撲鼻息的感覺仍然令他心中極為不爽。


    更關鍵的問題是,他不知道如何衝破這種莫名的“輪迴”,隻能一次次地眼看著自己被殺死,有的時候自己分明已經吸取了教訓能夠避開或者擋下某一式了,卻最終輸在了新的一式上。似乎正在與自己相鬥的那個“吳迴”能夠看透自己的想法一樣,總能在最後給自己致命一擊。


    開始時花恨柳還有些氣惱,不過他很快便被這“聰明的吳迴”給吸引了過去:既然你能夠破招,我便反其道而行之,將你所使招式學會、找出缺點便是!


    雖然經過了這樣的努力花恨柳仍然避免不了失敗、被殺的局麵,但被“殺死”的次數越多他心中反而越是高興起來:自己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在這反反複複出現的類似於實際的場景中,吳迴一共是出了十三式吧?如今自己已經學會了前十二式,如果將這第十三式學完,在下一次這“裏麵”的吳迴又會如何對付自己呢?是用沒來得及使出的第十四式還是重新從第一式開始?或者說直接就能衝破這輪迴,盡快蘇醒過來?


    越是不確定,他對這結果便越是期待。


    “出現了!”正思忖間,與吳迴一直纏鬥的他眼前一亮:第十三式來了!他眸子中滿是興奮的光芒,瞪大了眼睛看著吳迴的劍輕輕舞起了九個劍花,落劍時正將第十個劍花打在了花恨柳的胸脯上。


    “怎麽迴事?”雖然抱定了決心第一次親自來“喂招”以求看清楚吳迴所使的這第十三式是如何模樣,不過等到那第十個劍花舞完,花恨柳竟仍然沒能夠看清楚。


    “再來!”他不服,心中發狠道:我就不信破不了你!


    此時的徐先生已經沒有剛開始時那般泰然自若了。說得更具體一些,再過一日花恨柳若是再不醒來,他便將死在楊簡的劍下了。


    “你說,這都過去了十天了,他怎麽還沒醒?”瞪著紅腫的雙眼,楊簡一臉怒色地看著徐先生問道。


    “楊簡姐姐,你……你不要急……”看她這副模樣,旁人雖然也心疼花恨柳為何還不醒來,不過見楊簡這幾日奔前跑後一直沒有休息,忙強裝淡定勸道。


    “雨晴妹妹!”聽那人這樣說,楊簡心中更不是滋味。不錯,方才勸她之人便是雨晴公主,在花恨柳昏迷後三天,她便在黑子的陪伴下找到了徐先生的帳中來——當然,為了避免她幾人的行蹤被人發現,一般她都是入夜之後、天明之前的這段時間趕來看看,每次來看都默不作聲地坐上半天,到時間了便再迴藏身之處去。雖然並未見她說苦,可是這模樣一天比著一天憔悴,卻是楊簡清清楚楚看在了眼裏的。


    “都怪我!”楊簡低語一聲,雙眼一濕自責道。“我若是早發現他累極了,絕對不會說去打吳迴了,更不會主動去找那什麽公孫止意的晦氣!都怪我啊!”說到最後,她禁不住抱住那瘦得倍顯羸弱的身體,撲在雨晴公主的懷裏哭起來。


    “不怪你,不怪你!”雨晴公主慌忙道,她掏出手帕一邊幫楊簡擦著淚一邊輕笑道:“你去打吳迴,那是為他好,說明你心裏惦記他,不允許別人欺負他,他心裏說不定多高興呢!你要去尋公孫止意的晦氣,他沒有攔著,這說明其實他心裏也想去呢,隻不過他這個人好麵子,別人不說他是不肯去做的,你這樣一帶著正好解他心中憋屈,他還得謝謝你哩……”


    說到這裏,她喉嚨裏一堵,頓了一下又笑道:“再說了,人家徐先生也不見得就錯了,之前不就說了嗎,可能三五天,可能十天半個月,這都是正常的,我們不妨再等等,你就當他累了、倦了,想偷個懶多睡會兒……”


    “可……可是……”便是雨晴公主這樣安慰她,她卻仍覺得錯在自己。臨出發來昆州前,她可是向雨晴公主保證過要看好花恨柳的——看好的意思有兩個,一個是“看”,看牢花恨柳不讓他去沾花惹草,另一個便是“好”,要保證花恨柳好好的,迴去的時候和來的時候一樣安好!


    而如今,她卻失信了。


    “沒有可是!”楊簡尚未說出口,雨晴公主便如知道了她要說什麽一樣打斷道。“我相信花恨柳不會有事,他如何來的也將會如何迴去!”說到這裏,她眼中終於兜不住淚花,任由其撲簌著落下。


    “我不會任性,也不會提劍去為他出氣,他若如此遷就你,怎麽能夠不遷就遷就我?我不答應他有事,他就不能有事!在這件事上,我說了算,旁人怎麽說都不作數!我也想讓他陪著我任性,我也想……我也想能在他受欺負的時候給他強出頭……”


    她如此一說,楊簡並未覺得對方真是如字麵上所說的那樣說自己“任性”、“遷就”,這個時候雨晴公主的心中如何想她又怎會不明白?正如雨晴公主話中所說,“相信花恨柳不會有事”,隻要相信,那一定會成為現實!


    “你……你別哭,是我不好,我不該急躁的……”眼見著剛才安慰自己的人也要哭成淚人兒了,楊簡慌忙止住哭聲安慰道:“你說的對,我們應該相信他不會有事,也應該相信花恨柳,這個人雖然做起事情來有時候過於自戀了些,不過關鍵時候都……都是靠得住的!”


    “有……有人!”


    兩人正說得動情,自帳外走進一人悶聲道,聽這說話的聲音,正是獨孤斷,他此時雖然麵色仍然不佳,不過精神卻恢複的不錯,這幾天夜裏一直是他在為眾人放風。


    “說來了?都這麽晚了?”楊簡皺眉問道。


    “笛……笛聲!”獨孤斷道。他雖然盡量將語氣說得平淡些,可是眾人聽得出這其中的急切,想來那笛聲應該離得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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