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賞心悅目,又是一番味蕾的極致體驗。肖之南一個人喝著清酒,時不時聊起我倆的過往,我盡量多吃少說,並不配合他將話題深入,吃得差不多了,我直接迴房休息。


    房間才讓我真正驚豔。


    坐忘林的房間一共才15間,每間客房都有兩個溫泉池,室內一個,室外一個。但不論是室內還是室外,都可以盡情欣賞戶外雪景。晚飯過後,天已經黑了,除了一些燈光點綴,剩下的就是萬籟俱寂的空靈。我分別感受了兩個溫泉池的水溫,更喜歡戶外庭院裏的那個池子,按照當地的說法,這就是“露天風呂”。


    簡單沐浴後,我裹著房間裏早已準備好的浴衣,小心走到溫泉池邊,耐不住戶外太冷,還是沒有在池邊逗留太久,脫了浴衣就跳了下去,溫暖的泉水包裹著我,頭輕枕在池沿上,頂頭一輪圓月皎潔,溫泉池的熱氣在雪地裏額外氤氳,我閉上眼睛,聽著身後“簌簌”的,雪從樹枝上滑落後掉在地上的聲音,覺得那是天籟。


    大概過了一刻鍾,渾身舒坦,臉上的皮膚微微發熱,也不那麽怕冷了,就把胳膊從水裏舉起來,翻身趴在池岩上,仔細打量這小小庭院裏的各種布置。“吱”地一聲,我好像聽到從房間到庭院的推拉門被打開,慌忙轉身,隻看到障子紙後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晃動,心想如果是服務生一定不會貿然進我的房間,於是重新沉入池中,右手悄悄撿起半塊磚頭大的石頭,有些緊張地盯著門後的身影。


    肖之南一身浴衣出現在門口。


    “我打你電話,沒人接聽,就直接進來了。”他邊解釋邊走,到池邊停下來。


    “我沒事。”我鬆了一口氣,電話放在換衣服的洗手間,我自然聽不到。


    “沒事就好。”肖之南說著開始解浴衣束帶。


    “肖之南!”我忍不住想喝停他,剛鬆的氣又緊迴來了,“你去你自己房間泡。”


    他絲毫不理會我,浴衣滑落,裏麵一絲不掛,“撲通”一聲,他已經進來了,跟我一樣背靠著池岩。


    池子是個橢圓形,我倆各占一頭,距離不過五米。


    就這麽沉默著互盯了數秒,肖之南開始朝我走過來,心狂跳,突然想起自己也是一絲不掛,羞愧轉身,背對著他,手裏石頭“咚”地一聲掉到池底。


    他雙臂撐著池岩,把我環住,“怎麽,你還想砸暈我?”


    “你走開。”


    “你轉過來。”


    “我不。”


    他沒再堅持,隻是更靠近一些,胸膛壓在我的後背上,“你喜歡這個姿勢?”


    “別逼我。”我緊緊貼在池壁上,已經退無可退。


    “你轉過來。”說著他放開我,我也緩緩轉身,倆人並排靠在池沿上,他仰頭看月亮,我低頭看水麵,漸漸地,心情也平靜下來了。


    “我腦子裏有關你的記憶,好像都有月亮。”肖之南感慨,“上次來日本,在箱根也是如此。”肖之南說的上次已經是十年前了,從西藏迴來後的那個國慶節。


    “我泡得差不多了。”我冷冷地打斷他的迴憶。


    “好啊,那你上去吧,我再泡一會兒。”


    “你可不可以……轉個身?”我想讓他背對著房間門,這樣我好上岸。


    “好啊。”說著他180°轉身,直接站到我麵前,雙手撐在池沿上。


    “我的意思是……原地轉身。”


    “哦,對不起,我理解錯了。”他嘴巴上道著歉,身體卻紋絲不動。


    僵持了一會兒,這寒冷的雪夜,我竟熱出滿頭汗。


    “我……口渴了,你能不能幫我去倒杯水?”我瞅了一眼搭在池邊躺椅上的浴衣,盤算著隻要他進屋了,我就可以馬上把衣服穿好。


    “不行,還是你自己去吧,順便幫我帶一杯過來。”他故意吞了一下口水,“我也渴了。”


    “肖之南,你過分了。”


    “要你幫我倒杯水而已,怎麽過份了?”


    “你這是騷擾我。”我仰起頭,怒目而視。


    “我沒動你一根毫毛,哪裏算騷擾?”


    “你……你都快把我看光了!”


    “那你還不是把我也看光了?”


    我也不想跟他繼續費口舌了,深吸一口氣,下蹲,整個人潛入水底,準備從他胳膊下鑽出來,沒想到他也跟著潛下來,直接捧住我的臉,吻了過來。我在水底掙紮半天,快要憋死的前一秒終於站了起來,扶著池邊大口喘氣,迴頭惡狠狠地朝他吐口水,他倒是叉腰站在水中,滿臉毫不在意。顧不了那麽多了,我雙手交叉護胸,快速從他身邊走過,卻還是被他一把拉了過去,水裏有浮力,瞬間我失了重心,直接撲倒在他身上,水池裏“噗通”一聲巨響,我倆齊齊跌倒,水花四濺。肖之南翻滾了半圈後跪坐在池中央,一手摟緊我,另一隻手扶著我的頭,免我被水嗆到,我則本能地摟住他的脖子。


    成年男女之間的陳年舊情若想深埋,最好不要見麵;如果不得已見麵了,最好不要單獨共處;如果單獨共處了,一定不能肌膚相親;如果肌膚相親了,那最後的結果隻能是天雷勾地火,理智都會被燒成灰燼。


    這時候的吻已經不需要試探了,粗暴到想吃掉對方,我覺得自己變成了海藻,密密麻麻地纏在肖之南身上,由他抱著,走過陽台,進了房間,就這麽濕噠噠地放在床上,我不禁打了一個噴嚏。


    “冷嗎?”他停下了動作,喘著粗氣問我。


    “有點。”我蜷起身子。


    肖之南起身去洗手間拿來兩件浴衣,一件給我,另一件則被他當毛巾用,最後鬆鬆的搭在腰間,又去拿了一條毛巾,坐在床頭幫我擦頭發。浴衣吸水性很好,穿上不一會兒就覺得身上很幹爽了,我見他頭發也在滴水,就把毛巾扯下來,搭在他頭上,自己準備再去拿一條,卻被他拽住。


    “擦幹,免得感冒。”


    他把我重新壓在身下,“早知道這麽麻煩,就該在池子裏要了你。”說罷他伸手入我懷中,雙唇如野獸一般在我脖子上啃咬,我體內盡管還有殘存的情欲被他挑逗到輕哼,但是大腦已經清醒不少,雙手推著他的肩,抵擋著他。


    他覺察到我的變化,抬頭看我,目光中有了疑惑。


    “不要。”我喘息未定地低聲哀求。


    “又後悔了?”他眼神漸漸變得強硬,我有點害怕,閉眼不敢看。


    “吳一荻,今天你跑不掉!”說著用力拉下我的浴衣,動作粗魯,讓我猝不及防地完全暴露在他身下。


    “你再繼續,日後我們連朋友都不要做了!”我幾乎喊出來。


    肖之南稍抬頭,胸膛起伏,上牙咬著下唇,嘴角又透出屬譏誚,“誰稀罕跟你做朋友!”說罷附身狠狠吻住我,我無力掙脫,情急之下用力咬了他一口,他吃痛“啊”了一聲,瞬間弓起身子,我嚐到了嘴裏的甜腥味,待他鬆口,伸手一抹嘴角,有血。


    “吳一荻,你夠狠!”肖之南齜嘴倒抽氣。


    “你都不稀罕我,跟你客氣什麽。”


    肖之南徹底被激怒,我感受到他噴張的血脈,像鋼鐵一樣蹂躪我,就在我力氣用盡準備放棄的時候,他猛地咬住我的肩頭,那種牙齒嵌入肉裏的劇痛讓我全身顫抖,我疼得眼淚直流,悶聲呻吟。突然,他鬆口抬頭,用力推開我,迅速起身離去,隻聽到房門被“嘭”地關上,屋裏安靜了。


    我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有些輕鬆,也有點點失落。肩膀上的刺疼和酸脹把我拉迴現實,起身一看,兩排發紫的牙印,有些地方還滲血,不禁失笑,這大概就是以牙還牙的最佳解釋吧。


    起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慢慢喝,雪夜的寂靜環繞四周,清冷的森林氣息從窗邊故意打開的一條小縫裏流入,沁人心脾,慢慢地,身上各種起伏的情緒都隨著這份清冷沉澱了下來,我閉上眼睛,盤起雙腿,坐忘林,坐忘林,坐著若能忘記那些無法再背負的情感和經曆,那真是不虛此行。


    夜很深了,我也乏了,整理好床,正準備躺下時,有敲門聲,我起身,開門,肖之南站在門口,手裏拿著棉簽和碘伏。


    “給我吧。”


    他不理我,側身進門,我把門關上,站著不動。


    “過來,我給你上藥。”他把藥放在沙發邊的茶幾上,朝我招手。


    我走過去,坐下來,把受傷的肩膀露出來。


    他半蹲著,把棉簽蘸了碘伏,小心地塗抹在我的傷口上。


    “對不起。”


    “沒關係。”我看了看他的嘴角,血已經止了,嘴唇除了有些浮腫,倒也看不到傷口。


    “舌尖都被你咬破了。”他大概知道我想問什麽。


    “對不起。”這次輪到我道歉了。


    “怎麽彌補我?”肖之南又迴到那副玩世不恭的態度。


    “彌補什麽?剛好扯平……啊!”肩膀上被棉簽狠狠按了一下,我抬頭一看,他臉上還是溫柔平和的樣子。我搶過他手裏棉簽,用力扔到垃圾桶裏,然後拉上衣服,起身走到門邊,開門送客。


    他走過來,把門關上,“我今晚不走了。”


    “你是不是想折磨死我?”


    “不想。”他走到床邊,四仰八叉躺下,“我就想睡這裏。”


    房間雖然是個標間,有兩張床,但我不敢大意,一方麵我不信任他,另一方麵,我也不是很信任我自己。


    “那我走好了。”說著我拉開門,肖之南趕緊撲過來,擋住。


    “肖總,放過我這樣的小老百姓吧。”我雙手合十,就差五體投地大拜了。


    他把門反鎖,然後拉著我走到床邊,“我隻是想睡你身邊,什麽都不做。”


    “誰信?”


    “我自己信就可以了。”他重新躺下,指了指另一張床,“很晚了,快睡吧。”


    關燈後,房間恢複了安靜,我看他老老實實躺著,也不輾轉反側,心裏踏實了一些,微微閉上眼。


    “陪我聊會天好嗎?”


    “聊多久?”


    “你睡著了我就不說了。”


    “嗯。”


    “這些年,我都很寂寞。結婚了,生孩子了,父母……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身邊,但是,我覺得自己還是一個人的樣子。”


    “我很難理解夜夜笙歌的生活會寂寞。”


    “逢場作戲的熱鬧算什麽熱鬧?早已經厭倦了……那種熱鬧。”肖之南歎了口氣,“你曾問我,和多少前任重逢過?我說就你一個,你信不信?”


    “不信。”


    “我和你的重逢,實不相瞞,都是刻意的安排。”


    我頭腦有些昏沉,他的話雖然飄進了耳朵,但已經沒有力氣去思考,也沒有力氣吭聲,不知何時,我睡著了。泡完溫泉,又被肖之南折騰到半夜,筋疲力盡,所以一覺睡到天亮。


    等我醒來的時候,肖之南躺在我身側,跟我擠在一個被窩裏,不過,他確實做到了他說的,什麽都沒做,隻是睡在我身邊。


    看著肖之南沉睡的樣子,還是不忍心叫醒他。我悄悄下床,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然後坐在窗前,打開電腦,一堆郵件,其中le的郵件最多,她說今天下午準備返港,機票已經訂好了,晚上7點她在成田機場等我。我查了一下從坐忘林到東京機場的交通線路,要在當日從這個深山老林裏趕到東京,最快的方式就是從劄幌坐飛機。我趕緊收拾行李,馬上就得出發去劄幌。


    收拾東西的動靜有點大,肖之南醒來了,他睡眼惺忪地看著我忙碌,半天不言語。


    “le給我訂了今天晚上7點的航班迴香港,我現在得走了。”


    肖之南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我跟le說一聲,你明天再迴。”


    “別,我可以趕到。”我可不想讓le這樣的人精覺察到我和肖之南的關係。


    肖之南走到我身邊,“這麽匆忙幹什麽?反正是個周末,我想你再陪我一天,我帶你去滑雪好不好?”


    “我不會滑雪。”


    “現場教學,很快就能學會。”


    “不必了,我要走了。”


    肖之南攬住我的腰,把我手上的外套放下,“再陪我一天,不滑雪也可以,我們就在這裏泡溫泉。”


    “溫泉是不敢泡了。”我拉開他的手。


    “那今天我帶你去劄幌,吃現做的北菓樓泡芙。”


    “之南,我們都三十多歲了,迴不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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