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得很快,按照以往習慣,靈兒繼續待在老家過完元宵節再去北京,我和周曉楓則提前一天返程。我們一起坐飛機迴北京,因為我接到le通知直接去東京和她匯合,所以需要在北京轉機。


    “說好年後帶你去補一個蜜月的,看來又不行了。”


    “舟車勞頓的,其實沒必要。”連續出差的日子把我整得有些累,對於旅遊已經沒有什麽期望了。


    “那不行,說好了的。”


    我四周瞅了瞅,還好人不多,湊到他耳邊說,“這幾天就挺甜蜜的。”


    周曉楓笑笑,“別走了,我們繼續甜蜜。”


    我看看手表,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好,注意安全。”


    三個小時後,我在東京成田機場見到了le,她從香港飛過來,比我早到一個小時而已。


    “新年好啊le!”


    “新年好eda。”le取下墨鏡,打量了我一番,“氣色不錯哦。”


    我不好意思,“過年就是吃吃吃,胖了點。”


    “走吧,我們先去酒店。”le又戴上墨鏡,領著我朝出口走去。


    這次和le來東京是為了協助某獨角獸企業ipo的路演,協助就是臨時抽調,畢竟我們部門主要的工作並不在前台。


    “le,這個項目很重要嗎?”如果不是十分重要,le應該不需要出馬。


    “根據在亞洲其它幾個城市的路演狀況來看,現場很是激烈,可以說是配額被搶破了頭。”le扶了扶墨鏡,步履輕快,入境的時候和工作人員用日語對答如流。


    “le,你的日語說得真好。”


    le也不謙虛地笑笑,“我在東京大學當了一年交流生。”


    “原來如此。”


    “rachel這兩天也在這裏。”


    “what?這個公司到底多誇張,我們老總都過來了。”


    “rachel在這裏度假……老外不過春節,就來這邊泡溫泉了,剛好趕上這趟路演,他順便過來看看。”


    路演現場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會議中心,離開講前20分鍾,le快速跑過來拉著我坐電梯直達頂樓,剛一出門,我就被迎麵的風吹得睜不開眼睛,又冷又幹,臉上仿佛刀割,耳邊則是巨大的轟鳴聲,我雙手捂耳,背過身去,一時間不敢動彈,待我稍稍穩住,才看清楚麵前是一架直升機正在降落,le比我淡定多了,她隻是淺淺用手擋了一下風,迎麵向直升機走去,和地麵操作人員並排而立,絲毫沒有躲避之意,我趕緊跟過去,站在她身後。


    rachel從副駕駛上跳下來,他摘下耳機,他大笑著跟我和le打招唿,互道新年祝福後,他轉過身去,等螺旋槳徹底停下來,對著直升機裏的駕駛員喊道,“肖,我們得抓緊時間。”


    駕駛室門開了,穿著飛行服的肖之南跳了下來,le見狀馬上前往寒暄。


    “新年好啊,肖總。”


    “新年好le。”肖之南和她握手,側身瞟了我一眼,“新年好。”


    我還在錯愕之中,隻能機械地朝他擺擺手。


    “沒想到肖總也對這次路演感興趣?”le笑吟吟地問。


    “剛好在箱根遇到rachel,他邀請我試駕一下他的新直升機。”肖之南摘下墨鏡和手套,“當然,路演也值得看。”


    肖之南和rachel最早認識就是在美國的一家航空學校——他倆師從同一個教練學習開直升機,然後同時考下航空駕照,之後經常一起約著開直升機,來往多了,才慢慢發現彼此都在一個行業裏,自然交集更多。


    當我們一行四人迴到路演現場的時候,台上的演講剛剛開始。rachel和肖之南和眾投資方坐在前幾排,le需要給rachel做隨身翻譯,因為這家獨角獸公司是國內來的,但是在坐的一半兒資方都是日本當地金融機構,不論是ppt展示環節,還是後麵的提問環節,rachel都需要le。我則留在後台隨時聽候調遣。好在一切都很順利,沒有出現什麽現場失控的情況,路演算是圓滿完成。路演完成後,le陪著rachel和幾個業內熟人打了一圈兒招唿。


    眾人陸續散去後,路演團隊馬上就地開會,看樣子他們準備迴香港稍作休整後再奔赴美國,我不知道le是否還有別的安排,於是悄悄走到正在陪rachel和肖之南聊天的le身邊,在她耳邊輕問了一下我是不是可以迴香港了?


    le跟rachel簡短說了兩句,再有點抱歉地和肖之南笑一笑,就拉著我走到旁邊的角落。


    “rachel想去北海道滑雪,希望我給他當隨身翻譯,你可以和他們一起迴香港。”le指了指旁邊開會的一群人,“也可以和我們一起去北海道玩兩天再迴去。”


    rachel來日本是有助理同行的,助理精通法英日三國語言,隻是這兩天他有事需要暫時離開兩天,這大概就是le要親自過來的原因,如果僅僅是路演,實在不需要她親臨現場。


    “我還是跟他們一起迴去吧。”我遠遠地看了一眼肖之南,馬上就做了決定。


    le有些驚訝,“你以前來過日本嗎?”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le一臉疑惑。


    “十年前,來過一次。”我低聲說。


    “那你這麽著急迴去幹什麽?老板花錢,不玩白不玩。”


    “我……不會滑雪。”


    “北海道的溫泉也是很有名的。”le試圖繼續勸服我。


    “你需要我留下來嗎?”我反問她。


    le愣了一下,饒有興致地笑了笑,“eda,我跟你說,能夠和rachel一起出遊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我知道 ,謝謝你le,總是這樣幫我爭取機會,但我還是不去了。”


    le隻好無奈聳聳肩,“那隨你吧。”說罷就轉身朝rachel走過去。


    我得到了確切的迴複,也轉身去了開會的人群,和我的同事們坐在一起聽他們的行程安排。正準備跟訂機票的同事提交我的護照信息,le又過來了,她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出來。


    “你這次還真的隻能晚兩天再和我一起迴香港了。”


    “為什麽?rachel需要兩個隨行人員嗎?”


    “不是rachel,是肖總。”le說這話的時候還有些不可置信,“rachel吩咐你跟著肖總,你……以前認識肖嗎?”


    “大學一個專業的。”我低頭承認。


    “哦。”le輕微頷首,“這就不奇怪了,既然是rachel安排的,自然有他的道理,就這麽定了。”le說完就要走,我趕緊拉住她。


    “必須要服從安排嗎?”


    “eda,肖之南是什麽人你應該清楚吧?抵得過十個唐湘傑。你以為rachel覺得好玩才讓你們去敘舊嗎?”le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大概覺得送上門來的機會我都不要,簡直是腦子進了水。


    一個半小時後,直升機降落在新雪穀町,這裏據說是全亞洲最頂級的滑雪場。很快就有雪場的人前來接洽,我們一行四人坐索道上山,然後被領到雪具室,le陪著rachel選裝備,肖之南則隻是泛泛地看了看。


    “肖,你選好了嗎?”rachel看著猶豫不決的肖之南,催促了他一把。


    “我覺得還是不要跟你一起滑雪比較好。”


    “為什麽?”


    “被碾壓的感覺很糟糕。”肖之南實話實說。


    rachel被逗笑了,“少來這一套,你一個年輕人還玩不過我這個老頭子嗎?”


    “若平時還好,今天的話,好像有點累了。”肖之南說著還打了個哈欠。


    “你看看你看看。”rachel對著le抱怨,“就幫我開了幾個小時的飛機,他就這樣了,真不像個30歲的小夥子該有的狀態啊。”


    le掩嘴偷笑,“要不,讓eda陪肖總去泡泡溫泉,放鬆一下?”


    這可真的不是一個好提議,我有些驚恐地看著le,希望她趕緊再提個更好的方案,可沒想到rachel一口答應下來,“好主意,這旁邊就有一家很好的溫泉酒店,eda你先帶肖過去,我們晚上就住那裏。”


    得到明確指示,le馬上跟隨行的工作人員用日語交代幾句,然後跟我說,“這裏有接駁車直接去酒店,你跟著他走就可以了,rachel的房間讓肖總選,我的房間挨著rachel即可。”


    坐忘林溫泉酒店被一片白樺林包圍,白雪皚皚,其名字取自《莊子》“墮肢體,黜聰明,離行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酒店的創始人是歐洲人,但熟諳東方文化,侘寂風的禪意結合北歐的簡潔,最難得的是這裏的湯池,是日本少有的私人湯浴,尤其是露天風呂,巧妙地安排在隱蔽的位置,被銀裝素裹的白樺林環繞,完全避免了公共湯池裏與他人共浴的尷尬,又可以和深林雪景親密接觸。


    我還沉浸在對酒店的欣賞之中,肖之南已經把房間都安排好了。


    “坐下來喝杯咖啡?”肖之南悄悄走到我身後,我正站在一整麵落地窗前,溫暖的壁爐燒著,屋外的冰天雪地像童話世界一般。


    “好啊。”


    手寫的餐單很快送到我們手中。


    “想喝什麽?”


    “熱可可有嗎?”我突然不想喝咖啡。


    “有。”他點完單,服務員點頭哈腰地退下。


    “他們居然可以說中文。”我感歎。


    “因為這裏的中國客人很多。”


    “你怎麽在日本?”


    “我為什麽不能在日本?”肖之南反問我。


    “如果不當打工人,至少我不會剛過完年就一個人跑這麽遠來玩雪。”在來北海道的直升機上,le跟我聊天的時候說肖之南已經在箱根陪了rachel幾天,也沒有帶老婆孩子,那不就是說,剛過完年他就來日本了。


    “你很戀家。”


    “你不想多和孩子待在一起嗎?”


    “孩子和他們媽媽一起都在意大利。”肖之南神色稍斂,“和他們的外公外婆在一起,就過年迴倫敦住了兩晚……我也很想和孩子們待在一起,但是我不想待在意大利,而他們媽媽不想待在倫敦,正好rachel邀請我來玩,所以我就來日本了。”我聽說過,肖之南的妻子屬於移民二代,從小就在歐洲長大,對於亞洲並無興趣,幾乎沒有踏出過歐洲大陸。


    “你和rachel關係很好的樣子。”


    “同病相憐罷了。”他看起來一副哀怨的樣子,好像很可憐,但是看看他們的消費,一晚上6000人民幣的溫泉酒店他們可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實在不值得同情。


    “你們的‘病’一定很珍稀,就是普通人應該很難得的那種,對不對?”


    “你對我有偏見就算了,對你老板,你還是不要這樣子。”


    我正要反駁,見服務員端著咖啡過來了,因為他們能聽懂中文,我還是閉嘴為好。服務員把咖啡和可可擺上,還有三盤點心,一份芝士蛋糕,一份水果冰激淋,還有一份巧克力千層,再外加一杯純牛奶。


    “北海道的牛奶品質優秀,這三款甜品都用到了當地的牛奶,你嚐嚐,先吃這個冰激淋。”說著他把那個切成方塊的,混合著草莓的冰淇淋小心叉起,遞給我。冰激淋在我口中慢慢融化,味道很好,絲滑香醇。食物會讓人放鬆,我心情愉悅地看著肖之南,他看我很滿意,低頭笑笑,把那杯牛奶緩緩倒進我的熱可可裏,再拿起一根茶匙輕輕攪拌,推到我跟前。


    “試試。”


    我自然是配合的,味道都是極佳的,我一口一口慢慢地享受著這些甜品,覺得每個細胞裏都是牛奶的香醇。


    “你不吃嗎?”我看了一眼光喝咖啡的肖之南。


    “吃了好多天了,有點膩了。”


    我笑笑,幹脆把巧克力千層的盤子端到膝蓋上,一個人獨享。


    快吃完的時候,le的電話來了,簡單說了幾句,電話就掛了。


    “le說rachel今天晚上不過來了,他滑雪遇到了一個老朋友,受邀去人家裏。”


    “le呢?”


    “一起去了。”


    “那我去把房間退了。”說罷肖之南往前台走去。


    肖之南說有點累,先迴房休息一會,我就一個人坐在大堂的壁爐邊看雪。作為一個在南方長大的人,很難見到這麽厚的雪,就這麽坐著一動不動地瞅著窗外,久久不厭,直坐到自己都覺得有些僵硬了,就站起來四處走動走動。酒店很大,還有一些類似畫廊的地方,都是酒店主人的私藏,我邊走邊看,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等我再迴到大廳的時候,肖之南正在等我。


    “一起吃飯去吧。”


    “好啊。”


    “這裏的懷石料理很不錯。”


    “期待。”


    肖之南不說話了,停下腳步看著我。


    “怎麽了?”


    “如果我現在說‘我們去吃碗泡麵吧’,你是不是也會欣然往之?”


    “應該是吧。”


    “所以無論我推薦給你什麽,你都是這個態度?”


    “你請我吃飯,我難道還要挑三揀四?”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


    “你就是想說我不識好歹,花了心思得到的迴饋和敷衍沒有兩樣。”


    “算你聰明。”


    “對於你帶給我的東西,都是極好的,我真的很難找更高級的詞匯來匹配你在這方麵的品味卓越。”


    肖之南笑了,看表情比較滿意,拉起我的手朝餐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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