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孜一晚後,我跟隨肖之南驅車迴拉薩,再從拉薩坐飛機迴w市。飛機有延誤,落地已經是晚上10點,機場距離學校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加上我們在機場取車又耽誤了不少時間,當晚能迴學校的可能性為零。


    “你想住酒店還是去我家?”肖之南指的是學校旁邊他的公寓,我和他確認關係都有大半年了,但一次都沒去過——具體而言是我拒絕去。


    我沒得選,隻能去他家,他家有兩間臥室,相比酒店還是更適合我。


    肖之南的公寓比我想象的整潔多了,他說保潔每周兩次全屋清潔,所以床單被套都是新的,要我放心用就是。雖然是個不足100㎡的小公寓,中央空調和地暖一應俱全,牆紙和地板都是淺色,家具偶有亮色點綴,舒適度極高,住慣了這樣的房子,如何還能忍受宿舍的擁擠和嘈雜,怪不得肖之南從來不去宿舍。我坐在沙發上看他開空調,燒水,打開行李箱把髒衣服扔到洗衣機裏,還問我有沒有衣服需要一起洗?我趕緊搖頭,莫名就臉紅了。這會水開了,他又忙著去灌水。


    我起身走到洗衣機旁,幫他把剩下的髒衣服塞進去,關門,打開水閥,再找洗衣液,櫃子上擺著一排洗護用品,都是英文或者別的外文,我一瓶一瓶看說明,正滿頭霧水的時候,肖之南過來了,他拎出兩瓶,“粉色的是洗衣液,淺黃的是柔順劑。”


    “啊,洗衣服還要用柔順劑嗎?”


    “不用嗎?”肖之南比我還驚訝。


    “我從來沒有用過。”我扭開洗衣液蓋子,灌了兩蓋倒進進水槽,然後再擰開柔順劑,“這個給多少?”


    “半蓋就可以了。”隨著有些粘稠的液體緩緩倒出,淺淺薰衣草的味道也彌漫開來,原來肖之南衣服上的經常出現的薰衣草味道就是從這裏來的。


    “你喜歡這個香味嗎?”


    “什麽香味?”肖之南湊近聞了聞,“哦,是有點薰衣草味道,我也不排斥,這個牌子從小用到大,還真沒特別聞過。”肖之南笑笑,把蓋兒扭上,再放迴原處,洗衣機開始工作,他把我拉到客廳。


    “平常你也是自己洗衣服?”看他親自洗衣服,我還有些意外。


    “嗯,貼身的事情我還是習慣自己做。”


    “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他開始要泡茶了。


    “我以為……”


    “你以為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對吧?”


    “曾想過。”


    “從小到大都是有保姆跟著,後來上高中了,宿舍也跟酒店似的,幾乎沒有什麽機會需要自己動手,以前也不覺得有什麽,有一次跟朋友戶外,突然發現自己跟個白癡似的,什麽都不會,盡拖後腿,我怕以後他們都不帶我玩了,從那以後我就開始自我訓練了。”


    “不錯。”我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肖之南瞥了我一眼,“你這是第一次誇我。”


    “你的生活……絕大部分我都不懂,怎麽誇?”


    “誇我長得帥都不行嗎?”


    “你長得帥這件事情還需要我誇嗎?”


    “你誇是你誇,跟別人不一樣。”


    “你長得帥這件事情主要是你父母基因好,跟你自己其實沒什麽關係,有什麽好值得誇呢?”


    “就你歪理多。”肖之南搖搖頭。


    “太晚了,就喝這麽多吧。”我擋住了他續茶的手。


    “白茶,沒關係的。”


    “我不喝了,我先洗澡去了。”


    唯一的浴室在肖之南的臥房裏,有浴缸,也有淋浴,他大概和我交代了一下使用方法,就關門出去了。第一次用男朋友的洗手間,內心還是很有些興奮,畢竟這是最私密的地方了,他的剃須刀、身體乳、香水、洗麵奶等各種各樣的小物件都盡收眼底,我不禁會聯想他平日裏在此洗漱的場景,看到那個浴缸,更是沒來由就臉紅了。


    洗完出來,隻見肖之南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衣服沒換,被子也沒蓋,房間冷氣開得太足,我拿起床尾凳上的蓋毯,輕輕搭在他身上,看著他沉睡的樣子舍不得離開,就坐在床邊看著他。正式交往了大半年,我還是第一次心平氣和地打量睡著了的肖之南,沒有對視,不需要組織語言,這樣的相處對我而言很輕鬆,目光也變得肆意很多,迴想起和他此番在西藏的偶遇,嘴角總是忍不住上揚。


    “看夠了嗎?”肖之南突然悶悶地說了一聲,嚇得我趕緊從床邊站起來,拽著手裏擦頭發的毛巾,血液瞬間上湧到臉上。


    “我以為你睡著了。”


    肖之南從蓋毯裏抽出手,拉著我重新坐下,他也坐起來,靠在床頭上。


    “是睡著了,夢見你在偷偷看我,我就醒了。”


    “醒了就去洗澡吧,洗了再睡,我聽說很多人從西藏迴來不洗澡就上床,結果藏虱爬到床上,完了一屋子都是,一個月都消殺不盡,比蟑螂可怕多了。”我很嚴肅地跟他說。


    “這麽誇張?!”肖之南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


    我很負責地點點頭,看他有些驚恐的臉,還有從我手裏搶過毛巾往自己身上四處拍打的樣子,我實在繃不住了,笑趴在床上。


    肖之南發現是被我忽悠了,氣急,直接撲在我身上,右手在我腰上亂掐,“我叫你騙人,叫你騙,看你還騙!”我又痛又癢,隻得告饒,他終於停止懲罰,但並不起身,就這麽俯視著我,意識到這個姿勢很曖昧,好像從來沒有過,我內心狂跳,不敢直視,無奈之下隻好雙手遮眼。


    “把手拿開。”


    “不要。”


    “那我親嘴了。”


    我用一隻手擋眼睛,騰出另一隻手擋住嘴。


    “那我脫衣服了。”說著他就要解我的睡衣扣子。


    我恨自己手太少,此刻隻能先雙手護住自己的胸口。


    “摟著我。”


    我搖頭。


    搖頭無用,肖之南低頭吻了下來,唇齒交融片刻,隔著薄薄的衣服,我感覺到了肖之南身體的變化。第一次被一個男人如此對待,整個人都如同陷入泥沼之中,驚慌失措,六神無主,身體深處似乎有一隻野獸在蘇醒,我恐懼自己手上曾用來捆綁它的繩索即將失效。


    終究恐懼還是占了上風,我用力推開了肖之南。


    “先洗澡吧。”


    肖之南悶哼一聲,無奈起身,“等著我。”


    等他進了浴室,我趕緊逃離,去了客房後再把門反鎖,如此才鬆了一口氣。


    我並非保守,隻是直覺我們的關係還沒有到這一步,再加上兩個月前付婷婷對我的刺激,在親密關係的進展上我又後退了幾步。肖之南英俊,風趣,大方,瀟灑,雖然女生緣好到爆,但不油膩,很難將他定義成為海王之類,畢竟他的每個女朋友在任期內都是唯一的,那些爭風吃醋的行為無非都是女孩子們一廂情願的戲碼,若一定要把肖之南往“渣”字上靠,那隻能怪他條件太好,任何拒絕都顯得無比困難,已經由不得他自己去控製,除非他不出門不上網不社交——那怎麽可能?我也並非欲擒故縱,這些手段20歲的吳一荻還不會玩,中年後的吳一荻則不屑於玩,這個距離背後深層的動機就像我小時候總是惦記的冰激淩,我媽不準我吃多了,我也覺得自己不能多吃,因為吃多了身體承受不了,於是每一次吃的時候我都盡量把這個過程細致化,別人5分鍾能吃完的,我能吃15分鍾,因為我覺得美好的機會太難得,所以一定要控製節奏,如此我才能和這種美好相處更久的時光,說我自律也行,說我底氣不足也罷,反正這是從小就已經養成的行為慣性,即使被荷爾蒙擾亂了心智,我的肌肉記憶還是會做出條件反射。


    腦子裏雖然還很活躍,但身體已經累到極致,我關了燈,癱在床上,閉目養神。大概過了一刻鍾,肖之南來敲門。


    “吳一荻?”


    我懶骨頭散了架,並不想起床,拿起手機打他電話,對方關機了,無奈之下,我隻好強打精神爬起來,背靠著門和他說話。


    “我在。”


    “你……睡了嗎?”


    “準備睡了。”


    “我……想進來拿本書。”他說得有些沒底氣,畢竟都11點59了,還有什麽書必須半夜看的呢?


    “早點休息吧,不用這麽刻苦學習。”


    “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什麽?”


    “再過幾十秒,就是我的生日。”


    我很意外,說來慚愧,我還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生日,看來就比陳銘宇小兩個月不到,瞅著床頭的小鬧鍾,指針已經重疊,我把門打開。


    “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


    “你要我答應你什麽事情?”


    “明天,哦,不是,已經今天了,在這裏再陪我一天。”


    我想了想,這個請求不過分,“好的。”


    他笑了笑,張開雙臂,“過來,抱一個。”


    我抱著他,“對不起,沒有給你準備什麽禮物。”


    “你在這裏,就是最好的禮物。”肖之南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晚安。”


    “晚安。”


    第二天,我是被客廳裏肖之南打電話的聲音吵醒,他聲音很大,情緒也有些激動。我換了衣服,在房間坐了一會,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電話打完了。


    “吳一荻,你起床了嗎?”門口傳來肖之南的聲音。


    我打開門。


    “有件事情我需要和你商量一下。”他有些麵露難色。


    “什麽事?”


    “我爸媽已經到w市了,中午他們想請我們倆吃飯。”


    肖之南父母生意很忙碌,平日裏主要待在上海,這次過來很顯然就是給他過生日的,難道我還能不答應嗎?


    “為什麽是請‘我們’?”其實我並不想參加他們的家庭聚會。


    “我跟他們說了……我們在一起。”肖之南也看出了我的顧慮,這麽貿然見麵對我壓力挺大的,畢竟我連他平日裏的朋友聚會都不怎麽感興趣。


    “你一大早的就是在跟他們說這個事嗎?”


    “我本來不想讓他們知道這麽多,但是他們剛下飛機就說要到我這裏來,我不得已才說了。”


    “其實你也可以什麽都不說,我迴學校就ok了。”


    “可是我想和你待一整天。”說著他貼近我,摟著我的腰,還撒嬌似地晃了晃,“和他們也就是吃頓飯,吃完了他們就忙他們的去了,你要是不在這裏,我就隻能一個人過了。”


    “你們吃完了,再來學校找我好不好?”


    “不要,我現在一分鍾都不想和你分開。”


    “你這樣會讓我很為難。”


    “你就見見我爸媽嘛,他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才交往大半年,我就要見對方家長,這個簡直比跟他上床還更讓我難以接受。


    “你的每一任女友都會見你爸媽嗎?”


    肖之南想了想,“從來沒有過。”


    “那我為什麽要見?”


    “我想讓你見見,如果你爸媽來w市了,其實我也很想見見他們。”


    他這話說得很自然,我卻聽得沉重,此刻倒顯得肖之南對待這段關係比我要認真多了。


    當初陳銘宇媽媽約我吃飯,帶我出席各種各樣的家庭聚會,和我保持著一種出乎意料的友好關係,盡管有時候會很不自在,但並沒有什麽心理負擔,因為我對陳銘宇沒有絲毫惦記,所以慢慢地,我和陳母之間的來往可以做到不卑不亢。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我對肖之南有惦記,我這種身份的女孩子自然會成為肖母提防的對象,就算我對於嫁入豪門沒有任何想法,我的身份決定了我所處的低位,也就意味著人家對我有任何想法我都隻能承受。


    “之南,真的很抱歉,我還沒準備好和你父母一起吃飯。”我鬆開他,轉身迴房間收拾行李。


    “為什麽?”肖之南有些激動。


    我其實也給不了多有說服力的解釋,但此刻的肖之南需要一個解釋。


    “在我老家,處對象的兩個人如果開始見對方父母了,就意味著……”我轉移視線看著窗外,覺得再說下去就更複雜了。


    “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這兩個人就開始要談婚論嫁了。”我重新看著他,“你準備和我談婚論嫁嗎?”


    肖之南長這麽大,談戀愛是日常,但結婚這件事情,好像還太遙遠。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像理解了,但好像又不理解,“就是吃個飯而已,真的就這麽……你當初還不是經常見陳銘宇的父母,還有一堆親戚呢。”


    “我又沒和陳銘宇處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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