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裏的大火,永遠都不會熄滅,那些猙獰的怒罵聲,也永遠不會消失。


    蘇姝末的耳邊始終迴蕩著人們憤怒的詛咒聲,他們在詛咒保護著他們的神,極盡惡意,極盡恨意。


    但蘇姝末不在乎,她已經聽習慣了,她隻是在尋找著那一抹微弱到令人忽視的哭聲。


    是誰在哭,為什麽哭,為什麽哭的那麽絕望悲傷,就像被拋棄了一樣。


    “去死吧,這樣的神明沒有存在的意義……”


    “我們不要這樣的神明,殺死她!”


    “燒死她,燒死她!”


    “去死吧!”


    可憤怒的詛咒聲和謾罵聲太大了,很快哭聲就被掩蓋,蘇姝末怎麽都聽不到了。


    她在充斥著漫天火焰的夢境裏,艱難的尋找著,但火光太刺眼,蘇姝末找不到。


    從夢境裏醒來,天色還未亮,俞修也沒醒來,蘇姝末起身了。


    夜裏下了雪,外麵堆了厚厚的一層雪,踩在上麵咯吱咯吱響。


    蘇姝末打開院門,卻看見一抹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的最遠處。


    索性無事,蘇姝末跟了上去。


    青綸很謹慎,一直提防被跟蹤,左轉右轉後,他到了女相府一處早就沒人住的院子裏。


    院子裏有一名黑衣人,看見青綸出現,也沒取下麵罩,但聽口音,不是京城人士:


    “東西帶來了?”


    青綸從袖子裏取出一封書信遞給黑衣人。


    黑衣人拿了書信後,也不做停留,幹脆利落的離開女相府了。


    青綸確定黑衣人平安後,才小心翼翼的轉身迴去了。


    蘇姝末在青綸離開後,才從暗處走出來,看著黑衣人離開的方向,又迴想著青綸交出去的書信,真無趣。


    不管女尊還是男尊,勾心鬥角都免不了,唉,頭疼。


    俞修嫁進女相府沒多久,就到了一年的年尾,女帝在皇宮裏弄了晚宴,慶祝一年的結束,迎接新年的到來。


    而那些還未嫁人的公子們,早早就準備了各自的才藝,準備在晚宴上大方光彩,若能入哪個皇女的眼,成為皇女的相公,便是最好的了。


    女相府前,青綸看著俞修竟然也被蘇姝末扶著上了馬車,心情不悅,但當著蘇姝末的麵,他不便說什麽,隻道:


    “早知道俞修也去,我就讓人再備一輛馬車了。”


    “嗯,下次多備一輛,你單獨一輛。”


    對青綸的提議,蘇姝末很讚同。


    因為青綸身上的脂粉味兒太重了,已經影響到她去聞俞修靈魂裏散發出來的奶香了。


    青綸臉僵,斜睨了一眼俞修,不再說話了。


    皇宮很快到了,青綸和俞修是男眷,不便在和蘇姝末一起,便由宮人引導著,去了女眷們說笑玩樂的地方。


    京城人人都知青綸是女相用盡手段娶迴家的,所以青綸一出現,免不了又是一陣兒巴結奉承,倒是俞修,反而沒什麽人跟他交談。


    看著俞修被人冷落,青綸很得意,連日來的鬱憤,都得到了宣泄。


    “青綸相公,女相又娶他人,你看起來怎麽一點兒也不生氣啊?”


    有大臣相公開口問道,也不知是真的好奇,還是嫉妒青綸,所以有意激怒他,才會問出這番話來。


    青綸淡然一笑:“女相另娶之事,隻是女相和我生氣而已。”


    言外之意,女相娶俞修,就是為了讓他吃醋。


    眾人也聽不出真假,哦了一聲,權當信了。


    晚宴很快開始,男眷們又重新迴到自家妻主身邊,青綸和俞修剛好在蘇姝末左右兩邊坐下。


    晚宴的大廳裏,燭火通明,笙歌曼舞熱鬧非凡。


    那些未出嫁的公子們,使出渾身解數想贏的皇女們或者在場小姐們的青睞。


    “皇上,我們都表演過了,不如讓俞修相公也表演一個。”


    有大臣家的公子,提議。


    有人站起來跟著附和。


    俞修臉色不太好,莫說他不會跳舞,就算會跳,他也已經嫁人,怎能當眾跳舞,他們分明是要給他難堪。


    但女帝在場,他又不好拒絕,俞修隻好起身道:


    “今日身子不甚,跳的不好,怕會掃了女帝和各位的興致。”


    “俞修相公怕是不想跳吧,俞修相公的父親當年可是一舞驚動天下,今日女帝也在,俞修相公莫要再拒絕了。”


    那人早就被青綸收買了,誓要讓俞修在晚宴上出醜。


    女帝似乎也想起了俞修父親當年的一曲霓裳舞,目光也期盼的看向了俞修。


    進退兩難,俞修捏緊十指,緊咬著唇瓣,臉色有些蒼白。


    青綸冷眼看著被眾人為難的俞修,眼底藏著笑。


    女帝目光太熱烈,俞修被盯的頭皮發麻,沒辦法,隻好捏著十指出去。


    父親在世時,也教過他一些霓裳舞的舞步,雖然他不喜跳舞,但照葫蘆畫瓢,還是能敷衍過去的。


    就在俞修腳步剛踏出去的那一刻,他的衣袖卻被人抓住,俞修詫異的低頭,便對上了一雙黑沉沉卻有著足夠震懾力的眼睛:


    “本相的人跳舞,你們有資格看嗎?”


    蘇姝末的聲音不大,可在大殿裏,卻產生了一種空穀迴響,震的在場所有人心裏都陣陣發顫。


    她微勾著唇角,看著那率先提議的人,似笑非笑間,卻有一股冷意,自她濃墨漆黑的眼睛裏散發出來。


    對上她的眼睛,就像跌進了無底的深淵,恐怖和絕望,一瞬間圍攏過來。


    那人心慌:“我……女相大人……我隻是……”


    她支支吾吾,因為害怕,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而大殿裏的所有人,也都有些驚訝蘇姝末竟然會袒護一個京城有名的醜男,人們又看看她身旁的青綸,一時間摸不清她的心思。


    眼見著眾人都用猜疑的眼神看向自己,青綸恨的長袖下十指掐緊,臉上卻並無異常,他望著蘇姝末,幽幽開口:


    “女相,今天是個大日子,就當是讓俞修給大家助興。”


    青綸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沒底,他害怕蘇姝末會當初拒絕,但不說,明日整個京城的人都會知道,他失寵了。


    可他不知,他這句話一出口,蘇姝末接下來的話,儼然是將他打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不如你去,你在怡紅院的時候不也能歌善舞,更能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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