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其實一開始你就選擇錯了的。”環青城目光清幽,聲音冷冽:“當初你那樣決絕的選擇離開衛家的姑娘,如今你又想將她尋迴來,少主,換做是誰都不願接受你這樣單方麵的消遣的。”


    時翎愣愣的望著環青城,他的眸中有一片海洋,海浪一浪接著一浪的席卷,撕扯,奔騰,而後,漫漫烏雲遮住了天上的月,光芒消散,黑暗咧開大嘴咆哮著前來,海上波濤洶湧。卷起的水花蜷縮成一條水柱,被滾滾的黑暗無情的吞沒了。仿佛隻是一瞬間,時翎眸中的海洋變成了一灘毫無生氣充滿著死亡氣息的沼澤。


    “少主,可能對於你來說,時間一直是充裕的,隻要沐沉樟還活著,你就一直有報仇的機會。可是少主,我們的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環青城緩緩道:“眼下七公主將於藍田國的太子,這於我們而言,絕不是什麽好事。”


    “藍田太子喜歡七公主,並且與沐風相交甚好,對於沐風而言,則是又多了個強悍的幫手,沐風本來就是太子,做事情滴水不漏,深得沐沉樟的歡喜。少主,這樣下去的話,沐沉樟遲早會把大權全部交到沐風的手上,到時候我們可就功虧一簣了!”


    “青城大哥,你還少算了衛將軍一家……”


    “少主!你真的不能再這樣頹靡下去了,我們的計劃絕不能半途而廢!你不能再沉迷於兒女情長了,更不能整日無所事事荒廢度日了。少主,請你想想老莊主和莊主的死,請你想想莊園的那場大火……”環青城的麵上已有掩飾不住的憤怒,他瞪大了眼睛望著時翎,可後者卻沒有看他。


    時翎隻垂著眸,眸光呆呆的望著一處,眼神卻飄忽不定,像是墜入了心事的池沼,他,無法走出來。


    環青城沉默良久,最終深深地談了一口氣。


    “少主,我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能不能想得通得靠你自己了……我……我先告退了。”


    時翎寢宮的門被輕輕打開,夜風輕輕的鑽了進來,吹滅了宮中明亮的燈火。黑暗逐漸吞沒了時翎,他陷在陰沉的黑暗裏,逐漸與黑暗融為一體。


    環青城陰沉著臉走出來時翎的寢殿,他抬頭望了望被烏雲遮住的月,一雙眸子裏寒光凜冽,陰森可怖。


    衛靈桃——


    環青城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這三個字,衛靈桃的名字在他的唇齒裏繞轉了一圈,最後被他狠狠地咬碎,吐在眼前的黑暗裏。


    “衛靈桃,你倒是樂得自在,將一切都忘記了,可憐少主卻活在過去悲痛的迴憶裏。衛靈桃,如果少主因為你而放棄了抱負放棄了理想,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衛靈桃,是你說過的,你會一直喜歡少主的,是你口口聲聲說你們感情堅定不可摧的,當初少主為了護你,耗盡心力,甚至不惜動用時辰心令……如今,他棄你也是為了保護你,他將所有黑暗的包袱都扛在自己的肩上,一切的痛苦他都承擔著。可你又是怎麽報答他的?衛靈桃,你可真是殘忍又決絕的女人。”


    ……


    時翎因為衛靈桃的事整日魂不守舍,他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順著沐風的身影去尋衛靈桃,然後望著兩人相攜而去歡樂的身影暗自傷神。


    朝堂之上,時翎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保持沉默,唯有沐風開口的時候才悠悠迴了幾句,準確的來說,是針對幾句。


    如今在時翎的眼裏,很多事情已沒有對錯之分,他評判事情唯一的標準隻有一個——沐風認為對的即是錯的。


    一時間,朝中的形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先,時翎與沐風在很多事情上意見都是一致的,所以時翎一黨與沐風一黨相處的還很和諧,可如今,時翎將麵具扯下了,露出了張牙舞爪的臉,時翎一黨自然也與沐風一黨反目成仇。皇宮之中,但凡是時翎管轄的地盤,若是與沐風交好的人闖入了,那免不了一場口舌之戰,眼中的更是能掀起一場風波。


    沐風一向隱忍,喜歡將大事化了,所以這在時翎勢力的眼裏便是太子氣數將盡,軟弱無能了,於是他們的氣焰更甚。


    再加上時翎又頗受南越皇寵愛,一時間,歡明王府的地位竟然越據到東宮之上。凡是歡明王府出來的人個個是趾高氣昂,那頭都快要抬到天上去了。凡是皇上贈與的禮物,都是歡明王府的人先去領,就算是東宮的丫環,也得等歡明王府的挑好了才能選,有一次流眉去挑選太子妃喜歡吃的葡萄時,剛挑了一串,那歡明王府的主管丫環便將流眉手中的那串葡萄給奪了去。


    “這可是西域進貢來的葡萄呢,剛剛沒瞧見,多虧流眉姐姐眼尖,幫妹妹選了一串呢。”歡明王府的主管丫環就和歡明王府的王妃一樣,媚態橫生。


    流眉在心中暗暗罵了一句,便伸手要奪葡萄,卻見那丫環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那主管丫環道:“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麽樣的貨色,一個東宮之中小小的管事丫頭竟敢爬到我歡明王府主管丫環的頭上來。你可知道,我主管丫環的頭銜可是我們家王妃賜予我的,也就是說,我是代表著王妃來此處領王府需要的東西的,而你……你又算個什麽東西?”


    “你……我可是東宮中人,我代表的可是我們南越國的太子妃……”


    “太子妃?”那主管丫環張大嘴巴冷笑道:“可別說你們太子妃了,就算是你們太子殿下來了,這串葡萄你還是得讓給我們歡明王府的。現在宮中誰人不知,太子大勢已去,這太子之位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了。難道你沒發現,現如今在宮中,很多事情都是由歡明王說了算了,你們偉大的太子殿下見了歡明王可都還得卑躬屈膝賣著笑臉呢!”


    那丫環又瞧上了一藍色布匹,伸手要去拿,卻又被流眉搶先了。


    流眉緊緊抱著那布匹,對管事的公公說道:“公公,這西域的金絲雲錦是太子妃娘娘要的……”


    “呦,這金絲雲錦可是上等絲綢,傳言這雲錦可是‘寸錦寸金’呢,其色澤明麗,美如雲霞……倒是很配的上我們家王妃,公公,這布匹歡明王府要了。”那丫環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掌,在流眉的眼前做出來討要的模樣。


    流眉氣急,緊緊的抱著布匹,瞪大了眼睛望著那刻薄的丫環。


    一時間,公公也有些為難了。他望了望歡明王府的,又望望東宮的,兩邊都是不好惹的主,躊躇半晌,那公公對流眉說道:


    “流眉姑娘,眼下這雲錦隻剩下這最後一匹了,要不,你與小綠姑娘一人裁減一半可好?”


    “公公,這西域雲錦本就不多,歡明王府前些日子已經拿了一匹迴去了。而且今日你瞧歡明王府已經拿了多少東西,咱們東宮可還什麽都沒有呢……”流眉脫下手中的玉鐲塞到了公公的手中:“公公,您瞧,平日裏東宮給您的好處也不少,這其他寶貝我們不要也就不要了,偏偏這藍色雲錦,是太子妃非要不可的……”


    “我倒不知道這皇上賞賜的東西還有什麽’非要不可‘的。”小綠大步踏至流眉與那位公公的中間,流眉塞到公公手中的玉鐲頓時墜落到地麵上,碎成幾段。小綠頓時驚訝非常:


    “呀,流眉姐姐,我可不是故意的呢……隻是,你們太子妃賞給你的玉鐲子可真不是什麽上等的貨色,我倒不知道流眉姐姐這麽好收買,隻這一隻鐲子便將你的心給收買去了……”


    “你……”


    “本太子妃也不知,這歡明王府裏走出來的丫頭片子竟是這等的沒教養沒規矩!”一陣清脆且清冷的聲音響起,流眉生氣的麵龐頓時被委屈給填塞滿了。


    流眉委屈巴巴的躲到衛靈桃的身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太子妃,你怎麽來了,你不知道……你要是再晚一步,您要的雲錦就要被那不知禮數的丫環給奪走了。”


    “我這不是見你遲遲未迴怕你被人欺負便來尋你了嘛。”


    衛靈桃無比慈愛的替流眉擦去了臉上的淚水,而當她看到流眉臉上的巴掌印時,眸色頓時變得陰沉。


    衛靈桃踱步至小綠的跟前,一雙眸子裏填滿了殺氣。


    “流眉臉上的傷可是你所為?”


    小綠也不害怕,而是仰著頭道:“她偏要搶我們歡明王府的東西,我便教訓她一下嘍……”


    “啪!”


    小綠的話還未說完,衛靈桃便狠狠地甩了一記巴掌到小綠的臉上。


    “你……”小綠捂著臉,氣憤非常:“你可知我是誰?我可是歡明王府的主管丫環,我代表的是歡明王妃!”


    “歡明王府的主管丫環又如何?難不成我堂堂太子妃還怕你一個丫鬟不成?難不成我堂堂太子妃還能被你們王妃給欺壓了去?”衛靈桃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狡黠:“更何況,我竟然不知你們家王爺竟有滔天的野心,這父皇賞賜給我們的禮物終歸還是屬於父皇的,可眼下竟然都成了你們家王爺的,難道這整個南越也都是你家王爺的不成?”


    “你……”小綠頓時急了:“太子妃,這話您可不能亂說,被聽到的話可是會被殺頭的!”


    “我怕什麽?這話又不是我說的,可是歡明王府的主管丫頭說的呀。”


    “太子妃!”


    “你一個小小的主管丫環有什麽資格這樣對我說話?”衛靈桃嫌小綠吵得發煩又扔給了她一巴掌:“這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規矩了?你們家主子難道沒有教育你,主子們在說話的時候你是不能夠插嘴的嗎?”


    “呦,如今太子妃可是管得寬了,這東宮之中的事情和人都還沒管好,竟然也來管起我們歡明王府的人了。”溫惜玉踏著步子款款而來,今日的溫惜玉著白色雲錦螺紋裙,鵝黃色煙羅衫,一頭烏黑的秀發被盤成了芙蓉髻,黑珠眼,玲瓏鼻,櫻桃嘴,像是不染人世煙火的仙子。然而其眸子裏卻填滿了狠戾。


    衛靈桃不禁皺了皺眉。


    “太子妃姐姐,不過是件過時的藍色雲錦罷了,怎麽同丫環置氣了?”


    小綠見著溫惜玉來了,連哭帶爬的爬到了溫惜玉的跟前,哭著道:“王妃娘娘您可來了,我不過是想討要布匹,太子妃竟然和她的貼身丫鬟一同欺負我,還打我……奴才受些委屈也就算了,偏偏太子妃還侮辱您和王爺……嚶嚶嚶……”


    溫惜玉聽了也連忙哭鬧起來:“太子妃,您若是看不上咱們歡明王府您就同惜玉置氣就好了,您怎麽罵惜玉都無所謂,可您為何偏要罵王爺呢……王爺可是極其尊貴的呀!”


    ……


    衛靈桃愣愣的望著小綠和溫惜玉,由衷的感歎二人的演技。這前一秒還冷眼相向,睥睨著目光像是天皇老子都看不上的模樣,怎麽轉眼之間就變成了兩朵脆弱的小白蓮了?


    衛靈桃見儲物司門前圍觀的丫環們越來越多,趕忙拉著流眉拖著雲錦就要跑,偏那溫惜玉仍舊癡纏她。


    “太子妃姐姐,您就懲罰惜玉嗎,您要是對惜玉有火氣您就盡管發脾氣就是,隻是惜玉懇求您,不要再針對歡明王府針對我了!”


    門前看熱鬧的丫鬟們頓時就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眼下這不是太子妃又在欺負歡明王妃了嗎!早在很久以前就傳出衛家的姑娘與溫家姑娘不合,如今二人皆換了身份,沒想到還是不和!這以前是為了歡明王,那麽現在呢?


    一時間,眾人都有些懷疑太子妃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了。


    衛靈桃隻覺得煩躁無比,她瞪了溫惜玉一眼,而後冷冷道:“我知道,如今你們歡明王府的人就仗著我們東宮的人脾氣好就拚了命的欺負我們。你們的王爺不論對錯處處針對我們家太子,你們王爺身邊的小狗腿也仗著主子的勢力欺負我們東宮的姑娘少年們。我們東宮中人脾氣是好,這都多虧了太子殿下教育的好。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們東宮就是沒脾氣的。”


    衛靈桃走到溫惜玉的麵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而後當著眾人的麵狠狠地甩了她一個巴掌。


    手掌與臉麵接觸的那一瞬間發出清脆的“啪”的聲響,不僅僅是溫惜玉,就連周遭看熱鬧的宮女們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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