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王良比做吳起,這就是實實在在的調侃了,也就是魏王,要是換做別人,這麽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公孫痤再好的脾氣,也要發飆了。


    公孫痤剛剛坐上丞相的位子時,最怕的人是誰,就是吳起,因為吳起不但比公孫痤有才華有功勞,而且當時的國君魏武侯還是吳起的鐵杆大粉絲,吳起隻要在魏國呆一天,公叔座的相位便一天不得安穩。


    而且公孫痤還知道,魏武侯,也是想讓吳起做丞相的,而且吳起也非常樂意。


    吳起自然是非常樂意。


    吳起是魏文侯求賢的時候,來到的魏國,那時候,李悝變法,西門豹治鄴,吳起治兵,都是名動一時的厲害人物,自然是合作愉快。


    就在那個時候,吳起練出了天下強兵魏武卒,在趙、韓軍隊幫助下越過黃河,向秦國發起一波又一波淩厲攻勢,一直打到鄭,兩年時間,魏軍先後攻克臨晉、元裏、洛陰、邰陽等城鎮,取秦國河西之地,號稱虎狼之師的秦軍被揍的找不到北,隻能退守洛水,被動防禦,無還手之力。


    可也就是這樣了,自從吳起打下河西,做了河西太守,便開始鎮守在河西,從此一動不動,好像魏國的朝廷也就希望他那樣,而魏文侯帶領趙韓兩個小弟,又把戰爭目標對準楚國。聯軍在桑丘擊敗楚軍,逼楚國退還鄭國土地。


    可秦國雖然苟延殘喘,可並沒有被滅掉啊,吳起最大的心願,便是滅掉秦國,這個時候,吳起才是真正的想明白了,要想滅掉秦國,自己必須得做丞相,把魏國的政權也劃拉到自己手裏,讓自己能說上話。


    後來,魏文侯死了,酷愛戰爭藝術的太子魏擊繼位,也就是魏武侯,魏武侯雖然是吳起的崇拜者,但也無法苟同吳起提出的滅秦戰略。


    秦國蠻荒之地,一個世風強悍的大國,攻打秦國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些,可不如攻取鄭國、宋國、衛國來得容易,中原土地肥沃,人口眾多,哪裏才是我們應該努力的方向。


    有一次,魏武侯到河西視察工作,與吳起等臣子坐船沿黃河漂流而下,兩岸重山起伏,山勢險峻,河水翻滾,奔流不息,魏武侯意氣風發,讚歎道:“魏國多壯麗,山河險固。”王錯在旁拍馬屁道:“是啊,若在這裏修建長城堡壘守衛,魏國的霸業就成了。”


    這個時候,吳起卻是發飆了,對著魏武侯等人訓斥道:“國家最寶貴的是君主的德行,而不在於地形的險要。從前三苗氏左邊有洞庭湖,右邊有彭蠡湖,但不講求德義,大禹把它消滅了。夏桀所處的地方,左邊有黃河和濟水,右邊有泰華山,伊闕在南,羊腸在北,施政不講仁愛,商湯將他流放了。殷紂王的國家東麵有孟門,西麵有太行山,常山在北麵,黃河在南麵流過,地勢也無比險要,但施政不講道德,周武王把他殺了。由此看未,治理國家在於君主的德行,而不在於地形的險要。如果君主不講德行,就是一條船中的人也都會成為敵國的人。”


    魏武侯正是高興的時候,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雖然生氣,可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笑著道:“我把河西之地全部交給你打理,你看怎麽樣?”


    這也就是人家魏武侯的大度了,愛惜人才,尊重人才,沒有跟吳起一般見識。


    可沒有魏國的傾力支持,僅僅隻是一個西河之地,怎麽能夠滅掉秦國,吳起知道,想滅秦,也隻能等自己做上相邦位置的那一天了。


    也僅僅隻是魏武侯上台後的一年,丞相李悝很配合的死了,魏國相位出現空缺,吳起想著,這下終於有機會了,怎麽著也輪到自己了吧,可魏武侯任命了田文為相。


    吳起自然是不服氣,把田文叫來,希望他能知難而退。


    “咱們兩個比一比功勞和才幹,用兵打仗我們誰厲害?治理國家我們誰厲害?守衛西河,秦不敢反攻,趙、韓不敢反叛,你能做到嗎?”吳起問道。


    田文很自然的說道:“我做不到,我不如你。”


    吳起道:“那你為什麽還有臉做丞相。”


    田文道:“主君剛剛繼位的時候,魏國人民看你呢?還是看我呢?”吳起沉默不語,半晌道:“看你。”


    田文拍了拍吳起的肩膀,“吳兄,人民不喜歡你。”


    吳起的功名建立在戰功上,除了河西的魏武卒,無論貴族還是平民百姓,大家都不喜歡吳起。


    後來田文死了,卻是公叔座陰差陽錯的接任了魏國丞相的位置。


    公孫痤,小年輕一個,無功無名,何德何能,僅僅隻是自己媳婦是魏國公主,就成了魏國丞相,吳起自然是更加的不服氣。


    這些,公孫痤自然是知道的,你說,自己坐上了這個位置,屁股下麵老有人盯著,天天提心吊膽,這怎麽成。


    於是,公孫痤就給自己出了一個主意。


    有一天,公叔座終於碰到了機會,對魏武侯說道:“主君不用吳起的伐秦之策,恐怕有一天吳起會離開我們魏國。”


    “啊?那怎麽辦?”魏武侯急忙問道。


    魏武侯最怕吳起離開,不隻是因為崇拜吳起,吳起的才能實在是太大了,不但能練兵打仗,還懂得治理,典型的多能手,無論吳起去哪一個國家,都是對魏國非常大的威脅。


    “不如這樣,”公叔座出主意道:“主君挑一個公主,下嫁給吳起,拴住他的心,兩家成一家,不就可以放心了嗎。”


    魏武侯點點頭,心道:“吳起之所以得不到魏國人的尊重愛戴,就是因為出身不夠高貴。若公主下嫁,可以留住他的心,拜他為相邦的時候國人不至於反對。看來,公叔座真是個忠臣啊。”


    “可,如果吳起不同意怎麽辦?”魏武侯還是猶豫著問了一句。


    要知道,吳起對待媳婦,可跟別人不一樣啊,做吳起的妻子不僅要賢惠,而且必須聽話,絕對聽話,像軍人那樣服從命令聽指揮。


    吳起的結發妻子賢惠,為吳起織了一條絲帶,絲帶的寬度不夠標準,吳起道:“帶子窄,重織。”


    於是,妻子又織了一遍,還是窄,這時候,吳起就不高興了,麵有慍色,妻子急忙解釋道:“經線已經固定,拆掉重織過於浪費。錢財得來不易,居家應該節儉。”


    吳起道:“你迴家吧,我不需要你這樣的女人。”


    妻子仍然深深愛著吳起,再說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嶽父親自來求情,吳起道:“吳起說過的話,說到做到。”


    就這樣,吳起把老婆休掉了,這個已經是命好的了。


    吳起在魯國求學的時候,齊軍攻打魯國。魯國無將可派,魯穆公想到吳起。


    吳起時年三十一歲,精通儒、兵兩家學問,正值建功立業的大好年華。可惜第二任妻子是齊國人,而魯國的敵人正是齊國人,魯穆公不放心。


    休妻已經不足以表明吳起之心,唯有殺妻才能顯示其一心為魯,決無二心。吳起殺妻求將,魯穆公大喜,拜吳起為將軍,大敗齊軍。


    劉備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在吳起的心裏,妻子連衣服都不如,就是一個隨時能脫下來的小褲衩。


    就這樣一個人,能答應娶魏國公主嗎,魏武侯很是猶豫。


    公叔痤說那可就不好辦了,萬一這小子不同意……他不會是想逃離魏國吧?


    於是,魏武侯讓公孫痤來辦這件事。


    見魏武侯同意,公叔座急忙跑到吳府請吳起來家喝酒。


    丞相有請,雖然吳起看不起公孫痤,可這個麵子還是要給的,於是,吳起便來到了公孫痤的丞相府。


    大宴上,公叔痤很給麵子,把自己的公主妻子也叫出來一同陪客。


    其實,這就是公孫痤夫妻兩個早就商量好的一處戲,表演給吳起看的。


    公孫痤的公子老婆不愧是王室出身,表演那叫一個賣力,這一場酒宴,簡直變成“獅吼宴”,公叔座的公主妻子頤指氣使,大唿小叫,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形象,公叔座大氣不敢出,點頭哈腰如同奴仆,比老鼠見了貓還可憐。


    吳起酒喝得沒滋味,好歹挨到散場,公叔座親自送客,吳起這才逮著機會,偷偷的問道:“公叔賢弟,這可是魏國公主啊,這麽這樣。”


    公孫痤苦笑道:“唉,不就因為內子是公主嗎,我才這樣,有什麽辦法,要是別人,我還能受這個氣,我是度日如年,苦捱人生啊。”


    也許是兩口子表演太過於逼真,一下子給吳起留下了心理陰影。


    不久,魏武侯召吳起進宮,告訴吳起一件大大的喜事。


    “寡人準備將公主嫁給你。”魏武侯高興的說道。


    按理說這的確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大魏的公主,十幾歲的芳華,嫁你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還不美死你。


    魏武侯興高采烈地等著,等著吳起驚喜的神色,不成想等來吳起愕然的神情,吳起左推辭右拒絕,不敢奉命。


    吳起英雄一世,可不想要一個祖宗。


    魏武侯熱臉貼冷屁股,一團高興拋到九霄雲外,立時下旨削掉了吳起的軍權,明白自己在魏國再無施展餘地的吳起,隻得偷偷離開了魏國。


    如今,公孫痤又想嫁一個公主給王良,魏王立時便想起了吳起這一處來。


    “王良會同意嗎?”魏王也笑著問了一句。


    公孫痤卻是笑了起來,那時候的魏國,可不是現在的魏國,王良也不是吳起,誰知道他會不會要,而且公孫痤可是知道,王良這小子,雖然有才,可是好女色,說不定巴不得呢。


    人隻要有了缺點,就好辦,公孫痤這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位置,最怕的就是碰到聖人君主,滑不溜手,無法下手,真碰到那樣的,反倒不如直接宰了省事。


    “丞相認為,寡人的那個女兒合適?”魏王再問道。


    用一個女兒,收攏一個人才,安穩天下士子的心,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給自己帶來一個愛才的好名聲,決對是隻賺不賠的買賣,對於帝王家來說,這樣的買賣,絕對是可以做的,要公主們幹什麽,不就是幹這個的嗎?


    隻是這個事,公孫痤怎麽可能可口,萬一沒有挑好,不但要得罪魏王跟公主,還會得罪剛剛崛起的法家巨子王良。


    不過,公孫痤提了一個小小的建議。


    “據老臣所知,王良有一名侍女,是墨家弟子,”公孫痤說道。


    這意思已經非常明確了,王良的侍女都是墨家弟子,挑公主,總不能挑次品吧,怎麽著,也要有點相貌才華,不能讓墨家侍女給比下去。


    魏王開始思考,年齡合適的公主倒是有不少,可條件也確實太高了點,但魏國也決不能丟這個臉。


    “魏容……”魏王隨口說道,可話一出口,魏王就有點後悔了,魏容可是大魏王的掌上明珠,是公室裏麵最漂亮的一個了,而且精通音律,能歌善舞,就像是魏王的開心果,就這樣嫁給一個王良,大魏王總感覺有點不甘心。


    可公孫痤立時高興起來,魏容公主的賢惠,公孫痤可是知道一點的,生怕魏王反悔,立即高聲道:“恭喜我王……”


    算了,說出去的話,怎麽還可以收迴來,自己這張臉不要了,隻是一個女兒而已,遲早也是要嫁人的。魏王雖然心疼,還是捏著鼻子認了。


    “我會封她為河西公主的,”魏王說道,“這件事,就由老丞相去辦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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