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久以來堅硬的心似乎有些地方變得柔軟了起來,她掌中運氣,在林洵的胸前拂過,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拳腳有了真氣的護持能減輕些,林洵專心護著她,肯本沒察覺到她的動作。


    梅娘一邊運氣,一邊喊道:“不好了,走水了,快來救火啊”


    林洵和那些壯漢都奇怪她為啥喊的是走水了,但見她大聲叫喊,也怕把人引來,便拿著麻袋,準備把兩個人都抗走,但還未出巷子口,便看到一群拿著扁擔、水桶、水囊等滅火工具的附近店鋪的百姓們,甚至不遠處還有一些火丁官兵向這邊趕來。


    那些先至的人見並未起火,隻是六個大漢分別扛著兩個麻袋,那些人見沒了火警,隻這些鬼祟的人在這裏,便也覺得奇怪,但看那麻袋在袋中鼓動,那些漢子們說道:“不過是從城外運了兩頭豬來,這裏並沒什麽火情,諸位便各自散去吧”


    有明眼人看出來了,這必是有貓膩,麻袋裏裝的怎麽可能是豬呢,必是兩個活人,反正周圍還有這麽多的人在,身後又有火兵趕至,便做個路見不平的人救下這兩人。


    那些百姓圍住這些人,便要扯那麻袋,那六人見勢不妙,拔腿便跑,待火兵趕到時百姓們指了方向便由他們去追,百姓們解開了麻袋口子,見果真是兩個人,好生安慰了他們一下,便各自歸家了。


    這已經是他們有限能做到的事情了,京城裏隨便掉下個瓦片都能砸到一個當官的,誰知道這又是那家的官要做的什麽事,若是真的撞破了某些高位者們暗地裏做的事,怕是第一個沒命的就是他們,這也是為什麽林洵去叫人的時候,大家都是能避則避少蹚渾水,隻有走水了危及到自家時,才會出來。


    林洵大概也想到了這些事情,隻是送梅娘迴家時道:“那葛夫人也太膽大妄為了,天子腳下,竟敢勾結人牙子拐賣婦女,難道真的不怕事情捅出來嗎,我們去京城司出首,難道宣朝律法,還不能判處這目無王法之人嗎?”


    梅娘心想,林洵雖然才高八鬥,但日後若要做官,這般天真恐怕要吃虧,不說京城的官很多,互相之間的關係千絲萬縷,勢力也是盤根錯節,普通百姓如何能告的動他們,隻求平安無事便罷了,就算即便要告,這時節告這葛夫人,隻怕也是自斷前程,葛大人貴為禮部尚書,即便不為主考官,這次會試也免不了他的身影,得罪考官大人,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梅娘搖頭道:“算了,在京城做生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沒受什麽損失,隻是你這一身傷倒是受我連累了”


    “那怎麽能行”聽梅娘說起他才察覺到,雖然自己身上青紫交加,看起來傷很重的樣子,但是皮肉上卻並沒有那麽疼,“若是不給他們些教訓,下次他們還會來欺負你的”


    “不會的,現在鬧出了這麽大動靜,自然是不會輕易再動手的,何況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會輕易讓他們為難的,林公子若真想為我出頭,便在會試中取得佳績,將來選官任官,梅娘也算有所依仗了”


    林洵知道她話語中的意思是讓他不要得罪將來的考官,她的心意他明白了,也隻有高中才是能夠保護她的途徑。


    梅娘道:“你的傷......還是我先送你去醫館吧”


    林洵搖搖頭,“不礙事的”


    梅娘攙林洵的時候,林洵注意到她的手臂許是剛才倒在地上的時候被什麽東西劃到了,衣服割裂了,皮膚上有一道傷痕,他擔憂道:“你受傷了,疼不疼,我送你迴醫館吧”


    這時候他倒是肯去醫館了,可梅娘自身倒是不願意去醫館,因為她體內受的內傷還沒好,怕大夫瞧出來,便道:“這點小傷不礙事的,我迴家用藥酒擦一擦就好了”


    “這傷痕萬不能大意,女子體嬌,千萬別留下疤痕才是”


    兩人僵持不下時,正好薑育衡一大早在客店裏沒有找到林洵,還以為他去了酒肆,不過這時辰酒肆也沒開門,便在街上隨意逛著,正巧碰到林洵,見他一身是傷,還和梅娘一起,連忙趕過去道:“這是怎麽了,可是遇到歹人了?”


    “遇是遇到了,已經解決了,薑兄不必擔心”


    薑育衡拂過林洵道:“你一讀書人,怎的這般莽撞,有些地痞流氓,即便他們挑釁,也不要理他們,免得生了自己的晦氣,梅姑娘,你可有傷到?”


    梅娘搖搖頭,“倒是林公子一直護著我,你還是快帶他去醫館看看吧”


    薑育衡猜到該是林洵英雄救美,這次怕是贏得了梅娘不少的好感。


    此時已是卯時末了,街上行人日漸增多,街邊牆角乞討的乞丐也出來,有一小乞丐,臉上髒兮兮的,一雙眼睛在雙頰凹陷的臉上顯得異常的大,在這寒冬淩冽的時節裏還穿著夏季的衣服,腳上的草鞋還露著腳指頭,渾身衣不蔽體的,看著讓人生憐。


    他大概五六歲的樣子,捧著個缺了口的破碗,睜著小鹿般的眼睛盯著林洵,大概覺得從這個臉上烏青烏青的大哥哥身上能討到些錢。


    他看人倒真有些眼光,因為他真的拿出了身上所剩不多的銅錢準備放到了他的小碗裏,薑育衡卻抬臂攔住了他,把他拉到了一邊,輕聲耳語道:“這些乞丐未必是真的乞丐,你看他們天黑時並不在這條街上,快到辰時街上有人的時候才出來乞討,那夜裏他們睡在哪裏?必然是有安睡的地方。你再看他們身穿著破衣破鞋,這般天氣,別說五六歲的小孩兒了,就是大人也不一定能抗的過一晝夜,若真是乞討的,恐怕早就被凍死了”


    梅娘在一旁也能聽到他們說的話,這薑公子倒是個精明的,他們生活在京城久了,這真乞丐和假乞丐也是分得清的,確實有那麽一夥兒假乞丐,在這京城中,有無形的人在運作著這個乞丐團夥,他們有著很大的權利,可以讓眾人對這種情況視若無睹,讓京城司對這種情況置若罔聞,薑育衡僅憑幾個不合理的跡象看到這事的深處,倒是個聰明伶俐的。


    林洵卻道:“這我當然也知,隻是這麽冷的天,他們在外乞討,若是能早些讓他們討到今日的銀子,便可以早些迴去免得受凍”


    “你這是假仁義,你今日救的了他一時,明日呢,後日呢,你以為有多少個人能像你這般心軟的,更何況,這周圍那麽多乞丐都盯著,我敢打賭,若是你給了他,其餘的人便會圍上你,你若不繼續施舍銀子,便是跟住你了”


    “勿以善小而不為,即便是能解他一日之困,我也願盡我所能”


    薑育衡見與他再說也是對牛彈琴,反顯得他格局小了,遂不攔他。


    梅娘倒是覺得這人頗有一股勁,又軸又直,但過剛易折,他日後為官,若是懂得剛柔並濟的道理,未免不是一個造福百姓的好官,而薑育衡倒極是做官的料,且能做的遊刃有餘,隻是他的圓融變通,若是能秉持純良,便是一個國之重器,其位置也不會在林洵之下,可若是與人同流合汙失了本心,便會成為一個禍國殃民的佞臣,隻望他日後在那黑色的染缸中,還能保持住自己原本的顏色。


    林洵將銅錢給了那小男孩,果然周圍其他的乞丐也像薑育衡說的那樣圍了上來,把他們堵在那裏,挪不動道,那小男孩看著碗裏的銅錢朝他鞠了一躬,裂開了笑顏,便高興的跑走了,其他的孩子們也是舉著破碗,求他施舍。


    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有一輛華麗精美的馬車從後方駛過,金絲楠木的車身,馬車四麵皆是錦繡絲綢所裹飾,精雕細刻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紗遮擋,看不清車內是何人。


    那馬車被前方的乞丐擋住了道路,隻聽馬車裏麵有一頗和善的青年男子道:“今日正好有些散錢,賞他們些吧,迴家晚了,夫人又該聒噪了”


    那車夫懂得老爺的意思,向馬車後方拋灑了一堆銅錢,那些乞丐果然去撿了,前方的道路又通暢了,馬車悠哉悠哉的駛了過去。


    林洵看著那精美華麗的馬車道:“這是誰家的馬車,這般氣派”


    梅娘道:“看馬車的規製不似宮中王侯的,像是民用馬車,在京城中能有這般氣派的馬車,怕是最近新起的商人富老板,他開了一個錢莊,收益不錯,家中產業正在向各行各業擴展”


    林洵道了聲怪不得怪不得,也不知剛才那人是不是故意解圍,一般乞丐是不會來惹像他們那樣的人,指不定馬車裏坐了什麽大人物,他們便無端惹了是非。


    那日之後,林洵在客店中將養了幾日,梅娘偶爾來看他,薑育衡方便的時候便過來看他,但薑育衡依然沒有放棄追求梅娘,還會約她出去賞景品美食,她也未曾拒絕過。


    梅娘心裏想的是,薑育衡能幫她擋住常來她酒肆並存著心思的其他人,再來便是,她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心裏突然覺得有人對她好,好像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難道自己真的要打打殺殺的過一輩子嗎,便像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一般過著普通的生活又如何?


    而後那件在街巷裏有人想拐賣人口的事情因為沒抓到人犯,便不了了之了。


    除夕時,又是一年下雪的時節,大雪紛飛,街上有人燃放爆竹,有人去觀看表演、驅邪,眾人大聲唿喊,新的一年又要到了,薑育衡和林洵也來了梅家酒肆,他們圍爐夜話、開懷暢飲、意氣風發的談天說地,這樣的日子好不簡單而又奢侈。


    京城中依舊有官員不聲不響、不明不白的死去,除夕後的一日,有一位客人來到酒肆中,梅娘像招待其他客人一般招待,趁著上酒時,拿走他壓在酒杯下的紙條,上麵寫道,你若真想脫離組織,便再替組織殺三個人,也算是報答了組織這些年對你的栽培之情,這些人日後我會一一告訴你的。


    梅娘看後把紙條攥在手心中,輕輕一撚便化成了齏粉,組織終還是答應了她。


    正月裏的一日,林洵與薑育衡正往梅家酒肆的路上走著,林洵問道:“近來看你與梅娘很少相約了,可是有什麽事?”


    “哪有什麽事,不過是快到會試了,忙著溫習功課,便不似之前那般常出去遊賞了”


    “果真如此嗎,我聽江陵的張公子說前兩日他看見你與一女子乘船出遊,看那女子的身形,倒不像是梅姑娘”


    “你多慮了,那人想必不是我,我這幾日都甚少出門”


    “那我怎麽有些時辰來找你,卻找不到你的人,你若是真心喜歡梅娘,便不要負她,做那三心二意的事......”


    他還待再說,卻被薑育衡打斷,他目光有些閃爍道:“林賢弟是你多慮了,我定不會做令梅娘傷心的事”


    林洵抬眼看到梅家酒肆已經到了,遂不再多言了,梅娘依舊如故的招待他們,至於薑育衡最近少來找她的事也毫不在意。


    林洵和薑育衡在老位子上高談論闊,周圍不時有其他的客人向他們偷來窺視的目光,但隻是隱隱約約的並不明顯,林洵好一陣詫異,隻是當自己多心了。


    轉眼間到了二月初五,還有三日便是會試了,林洵這天正在客店裏溫習功課,小二把飯食送到屋內,他用過之後,便覺得有些頭沉,還有些燥熱,倒在床上便想睡覺。


    這時聽到門外有敲門聲,他奇怪小二怎麽去而複返了,便打開門想囑咐道今日不用再送飯食了,卻不曾想門外的人是梅娘,他奇異道:“梅姑娘,你怎會在此?”


    梅娘進入房內把餐盒中的飯食一一擺出來道:“不是你叫人到我家酒肆中要我把食物送到你房間來的,你這客店離我家酒肆隻有兩條街的距離不算太遠,我便給你送來了”


    “我派人叫的飯食?我怎麽沒印象了......”他正怪異著呢,便感覺剛才眩暈的感覺又湧上來了,這會兒不知頭暈還體熱,整個人像喝醉了一般,臉上燙的很,下腹部感覺也有人流湧動。


    梅娘看他的樣子已察覺出不對,大抵是有人給他下了春藥,又叫她前來送飯食,想必這事之後還會有人現身捉奸,想到三日後便是會試了,能做這事想壞他名聲之人,必然是把林洵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之人,不妨在此等等,看看一會兒衝進來的人到底是誰。


    她倒了一杯茶,坐了下來,一手拄著頭一邊想看看眼前這個美男子到底會做出什麽事來,林洵全身像煮熟的螃蟹,紅的似能滴血,他還保留些意識,又羞又窘卻一邊脫著衣服道:“梅娘你快些迴去吧,我不知怎的體內一直在躁動,你在我屋子裏,我怕我會做出什麽來”


    他縮在床邊一角,將脫下來的衣服纏住自己的右手,然後又用牙齒將左手也綁住,隻是綁的不甚牢固,不知能綁住自己幾時。


    梅娘非但不走,反而端著那茶杯過來,他看著她越走越近,他知道自己的眼內一定閃著自己都會鄙夷自己的光,可是還是感覺自己帶著欲望般的看著她,他狠了狠心,咬破舌尖,那股在體內亂撞的熱流終於沉靜了一些。


    梅娘看著這個平日裏靦腆不善言辭的人,雖然悶悶的,體格也不甚健壯,但卻有一個至誠的赤子之心,善良堅毅,即便這時也能克製自己的欲望,如那柳下惠一般坐懷不亂,是個真君子。


    她將茶遞到他嘴邊,手掌在他背後輕撫,一邊解開他手上的衣服。


    林洵搖搖頭道:“這個不能解,解了我怕你有危險”


    她道:“喝了茶水,體內的燥火便能壓下去,不礙事的,隻是舌頭不能亂咬,會出人命的”


    他乖乖喝了茶水,真的覺得緩和了好多,那種欲望漸漸的散了下去,梅娘站在床的旁邊,一隻腿跨在床上,吱呀吱呀的搖晃了兩下,漸漸聽到有腳步聲傳來,果然片刻之後便有人推門而入。


    當先一人竟是薑育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宣奇女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寒九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寒九櫻並收藏大宣奇女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