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榛倒是樂得在顧家多呆兩天,她對著銅鏡看著自己脖子上青紫的痕跡,這顧希白下手可不輕呀,這副樣子迴去讓娘她們看見該擔心了,還是在此休養幾天再走吧。


    休養期間還趁機敲詐了顧希白給她弄來在青玉樓沒有吃到的青梅白玉糕,說起來還真是沒有富春樓的榛子酥好吃,什麽時候能再嚐嚐也是好的。


    而虎山上的薛峰薛榮這下可知道,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本來指望著顧家能聯合官府打上狼山,以報他們被狼山耍了之仇。


    然而狼山周圍不僅一點動靜沒有,反而還在事發後的第二天又把另一批人質送下了山,顧家若是這麽能忍,他虎山日後也不必繞著顧家走了。


    倒是虎山周圍的空氣中盤旋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氛圍。


    因為‘疑似’劫支援費的事,朝廷十分重視,山賊可以橫行遍布,但是不能挑戰朝廷尊嚴,太過猖狂的可以集中主要力量給予打擊,於是便派了監察使前去虎山確認情況。


    這錢監察使是從江南一帶調過來的,江南一帶是魚米之鄉,山清水秀的,多嬌聲細語的女子陪伴在側,哪裏見過這未開化的蠻荒之地,道路蜿蜒,民風彪悍,多有不良之民。


    坐在馬車裏,崎嶇不平的山路能把他白胖的身體顛的腰酸背疼,腦子裏七葷八素的,直抱怨也就隻有這蠻化的山賊能生活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早早的把此地的事情解決掉,好迴到江南那片人間天堂。


    錢監察使先來見過益州知州許知州,許知州囑咐他虎山山賊多是嗜武好鬥之輩,沒甚道理可講,又沒讀過什麽書,原先就是街上摸爬滾打的小混混之流,無力養活自己,所以聚在一起靠打劫為生,平日裏益州官府也十分痛恨這幫賊人,奈何益州山勢縱橫交錯,起伏重疊。


    山賊們占山為王,多是易守難攻,所以官府也多拿他們沒辦法,若是朝廷肯撥大隊人馬以助益州境內官兵,定可收服此處山賊,此去定要小心行事,留意觀察虎山山賊是否有反意,切不可激怒山賊,以免招致不幸,枉失性命。


    錢監察使率人走在去虎山的路上,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顛出來了,胃裏直泛惡心。


    而在山路上竟然看到有人明目張膽的攔路搶劫,即使看到他們這群官差模樣的人,都好似視而不見,繼續打劫。


    那姑娘叫的十分淒涼,聲音直穿過他這頂轎子。


    他倒是沒多管閑事,不過是撩開轎子簾子往外看了看,是四五個男子在搶一個約莫二八年華的小姑娘,那姑娘長的倒是細嫩白淨,緊緊護住那錢袋子,就是不給,被那賊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給結果了,好似無骨雞一般的倒在路邊,隻可惜那姑娘沒有福分,生在了這等鬼地方。


    他撂下簾子,暗歎這是什麽窮鄉僻壤,落後無知,愚昧頑化,簡直是道德敗壞,世風日下,心裏來來迴迴的咒罵了幾番。


    之後的路上也都遇著些攔路劫財之人,好在看著他這頂官轎子,倒是沒來劫他。


    心裏越想越覺得山賊們不過是一群逞兇好鬥之輩,且許知州口中的山賊簡直像是未開化的蠻人,跟這種人有什麽道理可講,若是因此陷入賊窩,丟掉了性命豈不是再也享受不到這人間的美好了麽......


    因為這世上有太多事情牽掛,金錢、美人、美景、美食,越想越留戀,越留戀越害怕,反正山賊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人人得而誅之,剿滅山賊本來就是天理昭彰,又有什麽好顧慮的呢,於是錢大人在距虎山還有幾裏路的距離處停了下來,調轉隊伍方向,便要迴去。


    手下的師爺挨在轎子旁邊問道:“大人,我們不上去了嗎?”


    錢大人結結巴巴的道:“誰......說我們......沒上去,我們不是剛從虎山下來嗎,虎山賊人包藏禍心,其罪可誅,必得叫大軍來剿滅這幫賊人,還益州百姓一個公道,快......快迴去,免得叫他們察覺”


    師爺聞言十分會意,連忙帶著手底下人調轉方向往迴走。


    錢大人迴了官衙便稟明許知州道:“薛峰薛榮心懷不軌,其反叛之情千真萬確,山中器械精利,整備拘捕,下官幸覺察其意,當機立斷趁其不備逃離虎山,否則敵眾我寡,下官及屬下性命定要埋於虎山,請乞另差勇將,方可將此賊人擒獲”


    許知州得其迴稟後,又轉遞知府,知府再上報朝廷,經過層層上報,上達天聽,成帝得此奏報後,下定決心定要掃平益州這些冒頭挑事的山賊,也好給其他山賊們一個警告。


    於是從永州、益州境內集結了兩萬的大軍,大舉壓向虎山,虎山山賊不過千人,雖說據險以守,永益聯軍暫時上不了山,但奈何這兩萬人馬也足夠把虎山圍了個水泄不通。


    此時就很考驗山賊頭領是否有眼光,懂得長遠發展,是否給自己留有後手,以備不時之需。


    很可惜,薛峰薛榮不過是靠著一身武藝和勇武過人的衝勁在益州山賊中占得一席之地的,哪裏是什麽正經的讀書人,根本不會想到存糧的事情。


    這事情要是放在狼山身上,估計圍個一年半載的不是問題。


    但是虎山所積蓄的存糧不過是坐吃山空,平時都是劫掠過一個村莊後,搶迴來的東西快消耗完後,便再去劫另個村子,而以往即便姚燦發現了這個問題,他也不會上趕子指點出來。


    這邊廂官兵圍了虎山一個月,虎山上的存糧便已告急,山賊們平常精細慣了,要說是吃野果,挖野草也能再堅持個把月,但是他們哪裏受得了這個苦啊,有些手底下人不聽禁止下山的命令,趁著官兵鬆懈,包圍圈露出破綻的時候,趁機突了出去。


    當然這種時候誰也不會傻到,好不容易脫離了官府的包圍,搶了糧食再迴虎山自投羅網的,山上的人看著他們逃離虎山後都不再迴來了,不免心思浮動,他們上虎山本來就是想著跟著薛峰薛榮搶錢、搶糧、搶女人,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在烈日下種田,不用頭懸梁錐刺股的考取功名,這會子性命攸關,哪有那麽多的江湖道義,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不背後捅你一刀,已經是講義氣的了。


    除了封山之外,大軍還帶了五門大炮,從各個方向轟炸虎山,搞得山上的人人心惶惶、夜不能寐的。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斷斷續續的都有山賊跑路,今日少個七八人,明日少個二三十人,即便薛峰薛榮抓住了暗中逃跑的人,割了頭顱,掛在山寨門口殺雞給猴看,依然是屢殺不止。


    薛榮看這勢頭十分不利,對薛榮道:“大哥,若是其他山賊我們還有力拚上一拚,但是朝廷軍隊圍了數月,敵眾我寡又兼糧草告急,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呀”


    薛峰氣道:“那你說怎麽辦?”


    薛榮試探著勸道:“不如先避避風頭,等朝廷軍隊撤走了,不愁沒有我們東山再起的機會”


    薛峰聽後眉毛倒豎,一拳把薛榮打到在地,“你竟會出些餿主意,當日磨磨唧唧的直接滅了官府押運的人就完了,哪來的這麽多事,還有,若不是你唆使我淩辱顧家女眷,怎麽會有今日之事,如今引得朝廷大軍圍山,這裏麵定少不了顧家的手筆,老子的虎山都是我一拳一斧打下來的,你說的倒輕鬆,怎能輕易就舍了”


    說著還嫌不夠解氣,還踢了一腳倒在地上的薛榮。


    薛峰倒是把責任都推到了薛榮身上,好像弄成如今這樣,與他的莽撞沒有一點關係。


    薛榮揉揉挨了一拳的肩膀,“不應該啊,我們當日在顧家女眷麵前並未露出什麽破綻,以顧公子喜怒無常的個性,這事斷不可能輕易了結,狼山怎會如此順利的把剩餘的人還迴去?”


    薛峰想了半天想的煩躁,“我怎麽知道那顧希白是怎麽想的,要知道他顧家是個慫包,老子早搶他八百迴了”


    薛榮還在苦思冥想,薛峰最受不了動腦子的事,“想那些彎彎繞繞的做什麽,真逼急了老子,老子就殺出一條血路出去,看誰能攔住我”


    薛榮心想這大哥又在說氣話,但以大哥的脾性絕對能做出正麵和官軍硬剛的舉動,且不說官軍備有霹靂彈,就說那連日轟炸的大炮,若是一不留神,被炸彈波及到,定要變成血肉模糊、人鬼不識的模樣了。


    就算大哥能殺出去,就他這隻比姚燦高一點點的功夫,如何能順利逃脫,他可不敢保證大哥衝出去的時候還能顧及到他。


    於是他勸道:“大哥,逞一時義氣是匹夫之勇,我們虎山為何落到今日的境況,都是因為我們太衝動了,今日您若衝出去,便是中了官軍的計了,為何官軍圍困虎山一月之後才露出包圍圈的破綻,那是在等我們糧草告急,人心思動的時候,誘使山上的人下山,以便逐個擊破,為何那些下了山的人都沒迴來,我想他們必是死在了官軍的手下,官軍就等著咱們也往這個圈套裏跳呢,咱們可千萬不能中計啊”


    薛榮略作思索,薛榮覺得他的態度有所鬆動,趁熱打鐵,準備再勸。


    薛峰抬眼看了一下他,“真的?”


    “這必定是一處陷阱,就等著我們中計呢”


    “那你說該怎麽辦?”


    薛榮眼珠子一轉,想到,“虎山後山有一處小河,官兵雖在河岸兩側布置了人手,但是這處河源的上流自虎山而起,隻要我們能屏住氣順流而下,飄過幾裏之後必能順利逃脫,到時候我們一路向南,如此如此......必有卷土重來的一天”


    ......


    虎山之上,大當家的薛峰已經有好幾天閉門不出了,門外守著的人說傳大當家的令,大當家的最近心情煩躁,不願見人,正在閉門修煉,不許別人打擾。


    大家本就被官軍圍困,人心惶惶的,大當家的還避而不見,二當家的也不見人影,這叫眾人怎能安心的下來,都圍在外麵求見大當家的,以指明接下來的打算。


    其實門口守著的人也很奇怪,大當家的閉門三天,室內除了有幾聲吱吱的聲音,有時還有碗盤墜地的聲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音發出,而且這三天都未見他出來如廁,雖然也可以在屋內解決,但這氣味時日久了也不好聞。


    而且送飯之人,隻是通過門上的格子把餐食放在上麵,雖然下次來的時候,餐食都被端走了,但是從未見裏麵有空盤子遞出來,他們也十分摸不著頭腦。


    想著不會是大當家的在裏麵想不開,尋了短見,看著群情激奮的人,守門的人也不敢硬抗,進去問了幾聲大當家的是否見人,但無人迴應,奈何要見大當家的人怒氣淩人,守門的隻好硬著頭皮的想要把門打開,但是卻發現門從裏麵被堵住了,越想越覺得是不是出事了,遂急忙同其他人一起把門撞開。


    入目而來的哪有什麽打坐的大當家的,而是滿地的狼藉,餐盤碗筷散落一地,有的飯食像是被扒拉過兩口,有的飯食基本沒動,地上有個影子閃來閃去的,腳踩在散落在地麵上的飯食,在地麵上留下一道道印子。


    眾人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牽在柱子上的野猴子,這麽說這幾日的大當家都是這隻臭猴子假扮的。


    因為門上的格子要高於尋常人眼睛的高度,再加上首領近日心情不好,誰也不會直勾勾的盯著對麵取餐食的人,免得看對了眼,惹了大當家的怒氣,所以送餐食的人也未切實看見過裏麵的人,隻知道餐食每頓都有人取。


    那臭猴子倒是有靈性,能把從門上隔板處遞進來的餐食端走,隻是有的時候端不穩,或者亂動的時候,會把餐食掀翻在地,所以之前有餐盤落地的聲音傳出,當時屋外的人隻以為是大當家的脾氣上來了,在摔東西,如此竟營造一種屋內還有人在的假象。


    那猴子看著一群被騙了的山賊,還露出牙齦,吱吱的笑著。


    大當家的都跑路了,留他們傻兮兮的托延時間,這不是把他們當猴子耍嗎,山賊中有脾氣暴的,掄起椅子便往猴子腦袋上砸過去,猴子跳來跳去,齜牙咧嘴的躲著,奈何被一根繩子綁在柱子上,到底是逃不過幾個人的圍毆,嗚唉了幾下便沒了生氣。


    其餘的人也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其中有人提議大家在山上耗著也不是辦法,不如各跑各的,誰能順利逃出去便是誰命大,若來日有緣,江湖再見。


    眾人也沒什麽好辦法,隻好同意如此行事,當日夜晚,趁著夜幕降臨萬物寂靜的時候,有人從之前官兵留下的破綻處奔逃,有人另辟蹊徑從包圍看似很嚴的地方突圍,也有人繞到後山蹚水突圍。


    也是各有各的命,僥幸突圍出去的也有,驚動了官兵,正麵硬剛的也有,竟成了五五分的情況,逃出生天的山賊不知今後何去何從,偌大勢力的虎山山賊,遇到困難時竟一夕分崩離析,成烏鳥散之狀,也是令人唏噓。


    其實前麵從官府露出破綻的地方跑出去的山賊倒是幸運,而今夜的山賊們便沒那麽幸運了,前段時間跑出去的人太多了,官府調整防備,看似鬆懈的地方反而嚴密,看似嚴密的地方反而寬鬆。


    官兵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算是解決掉了虎山,雖說看起來像是官府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但其實說出去也很丟人,不說放跑了將近四成的山賊,化整為零的山賊如何追擊,十分難辦。而虎山最關鍵的人物薛峰薛榮卻從眼皮子底下溜走,連怎麽溜的都不知道,等官兵上山搜山的時候才知道,怪不得那夜山賊突然集體從各處突圍,原來是當家的早都跑了。


    但事情大體上是圓滿的,把剿滅虎山的事寫個奏折呈上去,渲染一下官兵們的英勇威猛,山賊們膽小如鼠,大軍一來便令山賊們威風喪膽,傳迴朝廷得成帝的嘉獎之後,官兵們再整隊迴拔,從哪個州縣來的便迴到哪個州縣。


    秦榛和梁非陽在這段期間裏除了收攏零零散散從山上逃下來的山賊,歸化到自己的麾下,還在想著如何解決山中生計的問題,收攏了這麽多的新人總得能保障口糧才是,這世間最容易鬧事的人便是餓肚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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