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人當然還是寧雲修寧大人。


    成帝麵色不嘉,“愛卿還有何事?”


    “是關於秦榛一案,臣已經有了線索”


    “講”


    成帝本想著要是寧雲修稟報的還是朝堂之事便先行退朝,聽到秦榛一案有了線索,畢竟涉及公主便又耐住性子聽了下去。


    “刑部辦案講究動機和證據,首先秦榛並沒有動機謀害謀害公主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九月三十日的後一日便是秦榛於與本官的成婚之日,新娘沒有道理會選擇在成婚的前一日明目張膽的犯下此事,其次秦榛與公主殿下並無太過來往,二人並無仇怨”


    寧雲修說到並無仇怨的時候頓了一下,皇帝應該明白他這麽說的意思,成帝必然知道公主的心思,所以二人其實不是沒有仇怨,隻不過是公主單方麵的敵視,但在秦榛的角度,公主連情敵都不算,且不說秦榛知道他心裏一心一意喜歡的都是她,而且公主與他的身份地位親緣關係就注定他們不可能結成一對,所以秦榛犯不上去毒害公主,成帝算是默認了他的這個說法。


    他又繼續說道:“至於秦榛與太子妃娘娘二人雖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秦榛自小長在薑府,雖然後來曆經劫難,但是二人關係很好,這點薑府的下人和周邊的人都可以證明,集花會上太子妃娘娘教她彈琴,平日裏二人可以一起同桌而餐,可以結伴遊玩,可以同床而眠夜聊閨話,而太子妃娘娘入太子府以後也隻召見過她一人,處處可以印證她二人關係很好”


    成帝若有所思道:“這些隻能說明她二人曾經感情很好,但害人之事有可能是臨時起意,突然而為,這些並不能減輕她的嫌疑,還需疑人自證”


    “謀害太子妃娘娘決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蓄意已久,太子妃娘娘中的是慢性毒,中毒已有一段時間,中毒症狀雖與那瓶調味料裏的毒物是屬同一種毒,但染毒的途徑卻不是同一種”


    “此話何意?”


    “臣讓屬下翻閱海內毒經,找到了一種可以檢測毒物的藥劑,這種藥劑可以通過塗抹在中毒後的皮膚上觀測皮膚反應情況,即使過去很長時間毒物蔓延到了全身,也能判斷出毒是從何處所致的,並讓仵作按照方子調配,從尚刑司中選了管事的嬤嬤在太子妃娘娘皮膚各處擦拭後,發現手指部位的顏色最深,腹胃部反倒是顏色較淺,這說明毒是從手指處皮膚滲入的,並不是因為食用了有毒之物而導致的”


    薑芷蘭中毒後寧雲修讓人在擱置靈柩的屋子內放了一屋子的冰塊,好在現在已入秋,天氣涼了些,加上冰塊的效果還可以延緩屍體腐敗的速度,他本來是打算征求薑育衡的意見將薑芷蘭的屍體解剖以查證毒物到底是從何而來,但是若是讓薑芷蘭死後還遭此大罪,無疑是在阿榛的心上又剜上了一刀。


    這些天他派人翻遍各種毒學著作,找尋可以不破壞屍體的辦法,雖然查到了那種藥劑,但是未必好用,好在兩天前接到了北風的傳信,他得以知道薑芷蘭的毒是由沾染到手指皮膚所致,即使那藥劑效果不明顯也足夠了,因為下毒之人無法反駁,隻會心虛。


    “既然是接觸皮膚染毒,那毒是從何處所致?”成帝追問道。


    “這個臣尚不能迴答,太子妃娘娘入宮後衣食起居都在太子府,手指接觸到的東西不計其數,臣不能把太子府上下各處都搜查一遍,而且若下毒之人另有其人,恐怕早已將證據毀掉了”


    “朕要的是答案,不是你的懷疑,你隻需說你的結論便是”


    寧雲修不緊不慢道:“太子妃娘娘沾毒的可能性很多,但是令公主殿下中毒者卻有其人,而且公主殿下與太子妃娘娘的共同點就是都用過這瓶調味料,但公主中的卻是急性毒,當日在秦榛離去後不久便發作了,說明背後策劃之人是同一人,利用這瓶調味料來把嫌疑放在秦榛一人身上,公主殿下也許是聽信了那人的說法,但是又沒有完全按照那人的謀劃進行......”


    成帝知道他接下來的話涉及公主,打斷了他,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今日先行退朝吧,太子和寧侍郎留下,大理寺卿衛戍明先行帶到監牢裏看押”


    衛戍明口裏喊著皇上贖罪,但還是被羽林衛像是拖麻袋一般的拖出去了。


    太子神情陰下了三分,這時候讓他留下,怕是成帝對他心生懷疑了,昨日已派人去解決掉公主身邊的眼線了,早上那宮女的屍體還漂在宮中的湖麵上,在宮裏還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難道寧雲修還查到了別的什麽東西?


    其他大臣這時反倒是不想走了,秦榛的案子剛說到一半,這不讓人聽完多吊人胃口。


    但是在成帝的虎目散發出的威壓下還是全部退了出去。


    大臣全部退出後,成帝道:“接著說吧”


    “昨日夜晚發生了一起宮女失足落水的事情,然而這位失足落水的宮女卻並不是那人想除掉的宮女,而是臣手下的女侍衛假扮的,易容成那位宮女的模樣,在水中漂了一夜,以迷惑下手之人,真正的被害人現在正被押在殿外”


    “宣”成帝沉聲道。


    殿外一麵色鐵青的宮女被押到殿前,正是公主的貼身宮女洛心。


    公主中毒之後,成帝為了能時常照看公主的情況,將其挪到了公主在宮中的寢殿,洛心也跟著一起在宮中侍奉。


    昨日她被人拉到暗處,親眼看到那個和她一樣穿著打扮,而且麵貌和她十分相像的女子是如何被人推入湖中的,在湖中沒掙紮幾下便漂了上來,那個行跡慘狀的女子本該是她,太子既然卸磨殺驢,必然是不會給她活路的,她換了公主的藥,今日被抓難逃一死,既然太子不仁,就怪不得她不義了,何不把太子拖下水。


    她顫顫巍巍的跪在殿前,“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奴婢一時鬼迷心竅,還請皇上做主啊”


    “你且抬起頭來,朕怎麽看你有些麵熟”成帝眯著眼睛道。


    “奴婢是公主殿下的大宮女洛心”洛心滿臉淚痕道。


    “你且說說是何人要殺你”


    “這......”洛心眼神瞟向太子的方向,“是......”


    “朕在此,有何不敢說的,你若不如實迴答,朕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洛心抖如篩糠,“是......是太子殿下”


    太子絲毫不意外洛心會指認他,早想好了應對之詞,“本太子昨日一直在太子府,從未外出,本太子也不會膽大到在宮中行殺人滅口之事,你可好好想想是否有人打著本太子的旗號栽贓嫁禍,讓你這賤婢竟敢胡亂攀咬,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洛心聽到太子這一番說辭反倒心下懷疑,昨日之事她受驚太過,一門心思的以為是太子要殺她滅口,可若是有人故意在她麵前演一出戲好讓她指證太子,那自己豈不是誤會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曾向她承諾過隻要她依計行事,便會把她從公主身邊帶走,若是能討得太子喜歡,說不定還能做上太子的侍妾。


    自己若是這麽直白的承認了不隻自己身家性命不保,且還辜負了太子的一番好意。


    “太子殿下贖罪,是寧大人昨日在奴才婢麵前演了一出戲,讓奴婢以為有人想要殺我,被寧大人逼供才指證太子殿下的,求皇上做主”洛心馬上調轉口風。


    這女人可真是個牆頭草,太子殿下三言兩語便能說的她當堂翻供,不知真是愚蠢還是真癡心啊。


    “既然你認為我是在演戲,為何還會害怕,會相信是太子殿下想要殺你”寧雲修道。


    “我......我沒相信有人要殺我,是你逼我指證太子殿下的”


    “你若不心虛,為何會聽任我的擺布,你即未受傷,也未中毒,又沒有家人,我如何逼你,何況公主中毒之後有人看到你鬼鬼祟祟的從公主殿中出來,懷裏還塞著一包東西,埋在宮女們住處的一棵槐樹下”


    “胡說,我明明是扔到......”洛心脫口而出後下意識的捂住嘴。


    “扔到何處?”寧雲修追問道。


    此時太子的臉色仿若烏雲密布,他本來已盡力把局麵調控迴來,隻要洛心死不承認,便沒有證據,奈何一個愚蠢的隊友要遠比一個聰明的敵人要更可怕。


    “你若不說,毒害公主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罪名可要由你一力承擔了”寧雲修道。


    “父皇,此奴婢言辭前後不一,一時指證兒臣,一時又說是寧大人逼供,我看這等口無遮攔,肆意攀咬之人的言論也不值得采信,不若交由尚刑司處置吧”


    尚刑司是宮內掌管犯事宮女和太監刑罰的地方,那裏麵暗無天日,慘無人道,各式各樣的刑罰五花八門,活著進去的斷沒有完好無損出來的例子。


    洛心滿臉驚恐,語無倫次道:“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讓奴婢調換了公主的藥”


    “大膽奴婢,竟敢以上犯下,胡言亂語,父皇,兒臣雖與皇妹雖不加親厚,但絕無道理謀害皇妹呀”太子道。


    “太子不用著急辯駁,且聽聽這奴婢是如何說的,若有一字不實,朕便拔了她的舌頭也不遲”成帝道。


    “奴婢絕不敢有一字不實,公主殿下苛責下人日久,奴婢雖然是公主身邊的大宮女,表麵看著風光,實則稍有不如意便加以責罰打罵,奴婢貼身伺候公主,受的傷也最多,太子殿下答應隻要我換了公主的藥,便能把奴婢帶離公主殿下的身邊,是以才會鬼迷心竅,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說著她拉開自己的衣袖,兩條胳膊上橫七豎八的排列著深深淺淺的疤痕,有的是鞭子抽的,有的是用棍子打的,還有細細小小的孔洞是用針紮的。


    洛心眼眶中蓄滿了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看著這身觸目驚心的傷痕,倒是有些我見猶憐的意思。


    成帝眉頭微皺,他雖然也知道華兒驕橫跋扈,但沒想到竟會這樣對待身邊的人,假使華兒能醒過來,日後必得嚴加管束,如何能再這麽肆意妄為,不僅有失皇家尊嚴,於華兒自己也是德行有失。


    “你話中說調換了公主的藥,此話的意思可是公主手中原來另有一份藥,公主為何要備另一份藥,而你為何又要將之替換?”寧雲修道。


    “這......”洛心猶豫。


    “如實說來”成帝威壓道。


    “公主殿下苦於......無法阻......阻止寧大人的大婚,因此想要以苦肉計令薑芷櫻,不對,是令秦榛姑娘成為嫌犯,好以此延遲婚禮,但是公主殿下身居公主府,並沒有途徑接觸一些旁門左道的東西,因此找太子殿下商議。


    太子殿下拿出了一種可令人昏迷不醒的藥物,當著公主的麵給府中找來的貓下了藥,把貓迷昏之後又喂之解藥,公主看到貓立即蘇醒後,確認了此藥無誤,因此準備那日召秦榛姑娘入宮的時候下在酒中服用此藥,太子殿下令奴婢將此酒中的藥替換成另一種迷藥,說是能讓公主昏迷的時間更長但又不損害肌體,奴婢信了,所以換了公主酒中的藥。


    奴婢因怕惹事端,所以宴飲過後,奴婢便把酒杯中的就倒了,又換了一壺新酒”


    “怪不得在餐桌中的飯菜酒食除了那瓶調味料沒有檢查出其他的毒物”寧雲修道。


    “朕聽公主宮中下人說,當日宮中公主與秦榛同飲食,既然酒杯中有毒,菜中也加了帶毒的調味料,為何秦榛絲毫未見中毒之跡象”成帝道。


    “臣此前一直未說,秦榛自小因在落水之時中了奇毒,被遊醫救了之後,一直以藥浴治療,吃了很多藥,體內產生了抗藥性,所以普通的毒藥並不會中毒,沒想到這反而成為她被懷疑的一個因素”


    寧雲修隻說是秦榛落水之時中的毒,而不是生下來娘胎裏帶的,免得惹人探究秦榛的身份。


    皇帝威嚴道:“太子,洛心說的可是實情,華兒是你的妹妹,雖說她平時心直口快,說話有些口無遮攔,但你為何非要如此做不可”


    太子揚唇道:“奴不言主之過,父皇既然相信一個在背後指摘主人,不分尊卑的奴婢的話,也不願相信兒臣是無辜的,兒臣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從小到大,兒臣在父皇的眼中就這麽不入眼嗎?”


    “你若是無辜的,你便拿出證據來反駁她說的話”成帝氣道。


    “兒臣為何要拿出證據,這一切不過是洛心的片麵之詞,她今日可以這樣說,明日又可以改口指摘別人,她說那藥是兒臣給她的,除了她還有誰可以證明,還不是隻聽她一張嘴在說”太子仍不承認。


    “太子殿下身邊的言喜公公可以證明”洛心指道。


    言喜急忙表態,“奴才未曾見過洛心姑娘所說之事,太子殿下與奴才朝夕相處,實未見過此事”


    言喜自然不會傻到出賣自己的主子,要他指證太子定然沒有希望。


    太子好一招以退為進,他不需要自證,洛心因為改過口風,所以她的話的可信程度也隨之降低。


    寧雲修正在思考對策,如何能讓皇上取信,便聽成帝說道:“雲修,今日你先迴去吧,此事朕自有分辨”


    他還待再爭取道:“皇上,洛心身份卑微,沒道理用自家性命來指證太子殿下,此中隱情必......”


    成帝打斷他道:“好了,朕說了,朕自有分辨,你先退下吧”


    寧雲修無奈,此時雖然益乘勝追擊洗脫阿榛的罪名,但若不管不顧反而會適得其反,無奈隻好先行退下。


    在他退出殿外的時候,碰見了正好來此的皇後娘娘,他避開行禮,此時皇後娘娘來此,莫不是來為太子求情,他心裏隱隱有種預感,今日之事怕是不會輕易打擊到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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