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北城門處,等待入城的隊伍裏有一對逃難的母女,不遠處還有一對兄妹。


    “這隊伍怎麽這麽長呀,這可啥時候才能進城啊”隊伍中一人說道。


    “聽說朝廷跑了個謀害公主和太子妃的欽犯,皇上大怒,令各地嚴加巡查呢,老兄便多擔待點吧”另一人說道。


    “聽說那女子長的還不錯,但是卻是個蛇蠍心腸之人,這種人可別在我們身邊遇到才是神佛保佑啊”


    人群中嘰嘰喳喳的討論著。


    前方城門處的長官好似接到了傳令兵的消息,思索了一陣,帶著一隊人馬走了。


    留下來的副將看著長官走了,小聲的抱怨句,“既然都在並州方向發現了那欽犯的蹤影,還叫我們這些大頭兵在這裏晝夜不分的盤查,受苦的還不是我們這些手下人”


    他嘴裏叼了一根稻草,望了望長不見尾的隊伍,覺得今日這盤查又得弄到半夜三更,感到一陣頭大,盤查的時候不免有些鬆懈。


    畫上的人說實在的是個美人,可是這幾天盤查下來連個美人的影子都沒看到,眼前倒是有一個身材不錯的,就是有點偏瘦,再一看臉,嗬,竟是個黃臉婆,眼睛小的像一條縫似的,與畫上新月籠眉、杏核秀眼、麵白唇紅的女子相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副將看也沒多看她兩眼,象征性的問了句進城幹什麽的,那女子答道:“奴家家在益州,益州鬧了匪患,便和母親兩個來此投奔親戚”說著還哭啼了起來。


    副將看到她哭起來臉皺成一團,像個被摔碎的黃泥罐子,簡直不忍直視,未加多問,便放了她們過去。


    這母女兩個自然是秦榛和高手扮的。


    她們進了城先去找落腳的地方,等著接應南風和北風。


    之所以在並州方向發現了她的蹤跡,是她特意讓小白跑向並州的,她在馬上做了個草人並套上了她的衣服蓋上冪蘺,小白是難得多見的良駒,飛馳起來又快,既能讓人很快的發現,又不易看清馬上的‘人’隻是偽裝,好吸引走一部分巡查的人,才使她們有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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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王府內,連青來報:“大人,聽探子來報並州方向發現了秦姑娘的坐騎小白,小白太過顯目,其他的人應該很快就能發現”


    “是嗎,小白如此顯目,為何逃跑的時候阿榛還要帶上它?”寧雲修疑道。


    “許因小白是良駒,當日能助她衝出包圍圈,甩開追兵”連青道。


    “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帶著它,而是會用它引開別人的視線,不過兩天時間,阿榛便暴露出蹤跡,我相信她不會這麽蠢的”


    他好像突然想起個事又道:“秦晏還在吉州等著她們,並州是往西南方向的,而吉州是在東北方向,小白一定是個幌子,令官府從各地調派些人手往並州方向追尋小白的蹤跡,連青你調遣我們的人,去吉州打探一下,秦晏是否還在吉州,並在往吉州的沿途州縣上布置些人手,若發現她們的蹤跡隻需暗中保護,不要暴露她們的行蹤,另外再派些人手暗中潛入定州查看,定州是從京城南邊通往吉州的必經之地,她們應該會在此處的”


    “是,屬下明白”


    寧雲修心裏想著,兩天了,終於有了一絲你的信息,我會為你引開路上的追兵,京城中一切有我,隻要你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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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榛在定州城的一個鎮子上尋了一個客棧住了進去,富家的店鋪她不敢住,朝廷多少知道些她和富家的關係,若是在富家的店鋪裏被搜到,勢必要連累他們。


    既然失去了富家店鋪的選擇,能住的店便少了,既不能去那種盤查很嚴的店,也不能去那種三教九流聚集的店,一看就是逃犯的落腳之所,官府肯定也會嚴加搜索。


    現在落腳的這處順通客棧就很普通,客人三三兩兩的,她們住進去也不引人注意。


    店小二懶洋洋的打著哈欠,最近戒嚴,來往的旅客都少了,人也就懈怠了。


    “要幾間房”小二眼皮都不抬的道。


    “一間中等客房就行”年輕女子道。


    “有戶籍憑證嗎?”


    女子眼中含淚道:“不蠻小二哥說,我與母親本是益州人氏,益州匪患橫行,家裏遭了劫,來京城投奔親戚,戶籍憑證早就丟了,你行行好,通融一下,不然我們隻好露宿街頭了”


    這黃臉女子哭起來實在不怎麽梨花帶雨,但畢竟母女兩個,又不是不給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遂道:“我們店裏不像其他店家那麽講究,隻要不拖欠銀子,怎麽都是能住的”


    “謝謝小二哥了”女子笑道。


    “客官還有其他要求嗎?”小二道。


    “麻煩將晚飯送到房中,要一葷一素就行”


    “好嘞,您二位樓上北邊左手邊倒數第二間房請吧,這是鑰匙”


    小二遞過去鑰匙,又垂著眼皮百無聊賴的在櫃台前扒拉著算盤珠子。


    秦榛她們自己上了樓,整個客棧隻有一條樓梯,樓梯上去是北邊的五間房間,其他三麵的房間是圍成四四方方的形狀,除了北麵有五間房,其他三麵每一麵都是四間。


    秦榛推開北邊倒數第二間房的房門,屋內設施很簡陋,一張桌子,兩張椅子,橫在中間的屏風隔開了空間,左右各有兩張床,還有一扇窗戶能看到窗外的街上。


    她們路上給南風留了信息,她們進了城後應該會在附近另找落腳之處。


    “前輩,您睡哪張床?”秦榛道。


    “隨意”


    高手走向離她近的左側的那張床,坐在上麵開始打坐,秦榛知道高手消耗過多,還需調解,遂不打擾她,便走向了右側的床,呆坐其上。


    窗外樓下好像傳來了些吵鬧聲。


    好像是街對麵的一家包子鋪裏有人在爭吵,嘈雜的聲音直往耳朵裏鑽。


    “誒,你這老頭這麽吃了包子不給錢呢,還想走,今日若是不給錢,我就把你送到官府,打上你幾十板”店老板道。


    “你這人也忒不講理了,我說了可以免費給你瞧病來換你兩個包子,你也同意了,怎麽翻臉就不認人了”買包子的人道。


    “你還真以為自己是神醫不成,你能瞧什麽病呀,我看你呀就是個江湖騙子,還想在我這混吃混喝,居然說我印堂發黑,不日就有血光之災,簡直是滿嘴胡言亂語”店老板氣憤道。


    “包子錢我認了,但你不能侮辱我的醫術,我可是藥王穀第十八代傳人,何況良藥苦口,你可不能諱疾忌醫呀,你......你脾氣這麽暴躁,遲早要發病的”


    秦榛原本呆滯的坐在房間裏,漸漸的被外麵的吵鬧聲擾亂,這番話聽起來怎麽有些耳熟呢。


    包子鋪老板一把抓起那人的領子道:“竟然還敢咒我,你個老神棍,剛才還說是孫思邈的曾曾曾曾孫子,現在又是藥王穀第十八代傳人了,你嘴裏的話還有譜沒譜”


    秦榛確認這話一定聽過,她行至窗邊,推開了一個小縫,看向窗外。


    這一看令她欣喜若狂,本以為此行去吉州會是艱難險阻,困難重重,若不走運,丟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但沒想到老天還是開眼的,竟然在這兒讓她遇到師父,省去了長途跋涉的眾多不確定性,她最擔心的事終於可以放心一些了。


    秦晏掰著店老板的手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好好說說,今日算我倒黴遇到你個不講理的,包子錢給你就是了”


    “你說誰不講理呢,我看你是討打”說著掄起拳頭要打。


    包子鋪老板平時殺豬剁餡兒,長的膀大腰圓的,這一拳頭下去,秦晏這小身板怕是吃不消,他擰著一張臉閉上了眼睛。


    哎呦一聲。


    秦晏還以為被打的是他呢,小心翼翼的睜開一隻眼睛,看著包子鋪老板捂著腫起老高還滲著血的額頭蹲在地上,嘴裏念道:“哪個沒良心的,敢暗中偷襲,要讓我逮著你,定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秦晏見狀扔下兩個銅板逃之大吉了。


    嘴裏還不忘說道:“我就說你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你還不信,你要早聽我的不就沒事了嗎”


    這人連逃跑的時候嘴上也不饒人,氣的包子鋪老板在後麵跌跌撞撞的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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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櫃的,今日店裏來了兩個沒有戶籍憑證的人,最近官府戒嚴,畫上通緝女子的感覺和你一直要我留意的人很像,可是這倆人雖沒有戶籍憑證,但是和畫中人相差太多,應該不是您要找的人”說話之人正是下午懶散的店小二。


    “哦,是嗎,這個時候從京城方向過來的客人,還沒有戶籍憑證,這樣的人隻能住在我們這樣的店裏,她說她是益州的災民?”


    掌櫃的是個年過三十的女子,眼角處有了些細紋,笑起來風韻猶存,得以看出年輕時是個豔麗過人的女子。


    “是啊,母女兩個臉色蠟黃,相貌普通,看起來和災民無異”店小二道。


    老板娘勾起了一抹笑,“有意思,不妨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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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晏正在街道中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好不容易停下來歇息下喘口氣,從背後伸出了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帶到了角落裏。


    秦晏驚喜得背後直發毛,瞪大了眼睛嗚嗚的叫著,隻聽身後人說道:“師父,是我,秦榛呀”


    秦榛放開了手,站到他麵前。


    他看了看麵前的黃臉女子,怪道他家小榛子不長這個樣子啊,“我說姑娘,你冒充誰不好,非得冒充我徒弟,她現在可是朝廷的通緝犯啊”轉念又一想,“你怎麽知道她是我徒弟,你不是來抓我的吧”


    說著又想跑。


    “秦老頭,你這個老神棍”秦榛道。


    秦晏停住腳步,這個稱唿對頭了。


    “阿榛,你真是阿榛,怎麽幾日不見你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不僅被朝廷通緝還變成了一個黃臉婆,師父可真擔心你啊,快讓我看看這臉還有救沒?”秦晏心焦道。


    這個時候師父還是這麽沒正經。


    “這是易容,不是毀容,師父不應該在吉州等著我過去嗎,怎麽會在此處吃人家包子還不付錢”秦榛道。


    “還好不是毀容,我家小榛子貌美如花,即使是變成黃臉婆師父也不會嫌棄的”


    他歎口氣道:“師父一直在吉州待著,等著紅蛇花開,五日前紅蛇花提前開放,便想帶著那花,提前來京城好早日給中毒之人治療,可是那天晚上突然有人襲擊我們的住所,來者與徒婿派來的護衛本事不相上下,且對我們的人手防備情況很是了解,攻擊更加兇猛,好在紅蛇花提前開放,襲擊的人貿然出動,準備不是很周全,徒婿的護衛安排我帶著紅蛇花走秘密通道讓我先行離開,到安全的地方等著他們,但一路上都沒見護衛跟上來,想必是都折在了吉州,我隻好獨自前往京城找你。


    本來每隔五日徒婿的護衛會往京城傳一次信,今日沒收到信件,想必徒婿應該也能知道吉州那邊出事了”


    “怎麽會這樣?”雲修的護衛都是百裏挑一的訓練出來的,宣朝中還有誰能有實力有手段訓練出和雲修身邊不相上下的護衛且還能偷襲他們,師父之前從吉州傳迴來的信件她看過之後馬上就燒掉了,斷不可能有別人再看過,唯一的可能便是這信件在傳輸的過程中就被人拆過再重新封上,可是傳遞之人都是雲修的護衛,難道是護衛出了什麽問題?又或是路上被什麽不知道的手段竊取過?


    現在這些事情暫時也想不出個結果,師父既然幸運的帶著紅蛇花逃出來了便是天意,當務之急是解了娘身上的毒。


    “師父沒事便好,需治療之人如今也在定州,師父快隨我走吧”


    秦榛帶著秦晏繞著長長窄窄的街道走到客棧後門,路上秦晏問道:“乖徒弟,你是闖了多大的禍,鬧到要全國通緝,那婚還能結上嗎?”


    師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看秦榛臉色不佳,又解釋道:“剛在那賣包子老板頭上的包是你打的吧,是他說我若能給他瞧病便請我吃兩個包子的,我有付包子的錢,可是他出爾反爾,我咽不下這口氣,非要與他說道說道,可不是師父吃白食啊”


    “我知道”


    “為師得在你心中保持良好的形象,一丁點令徒弟懷疑我人品的事都得解釋清楚才行”秦晏道。


    秦榛豎起食指,做了噓聲的動作,她們偷偷打開客棧後門,翻上了二樓,趁著樓上通道裏沒人,迴到了自己的屋子,秦榛出去的時間不長,高手此時應該還在打坐。


    她推開門,突然感覺屋子內的氣息不對,她奔至左側的床邊,觸目可見的是鮮血染紅了半張床,而床上的人卻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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