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進來了一個打扮豔麗的中年女子,這張臉秦榛在半年前見過,即使半年過去了也不曾忘記,隻是此時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喲,瞧瞧,瞧瞧,這是誰呀?紅兒,你的臉這麽變成了這樣,哪還有當日在我天香閣的風采”這中年女子正是天香閣的老鴇徐媽媽,半年前本該發配邊城卻中途逃跑的人,隻是她逃跑的事秦榛還不知道。


    “這房內的人呢?”秦榛周身散發著一絲冷冽。


    “你看看那床上留了那麽多的血,那人還能活著嗎”徐媽媽說的輕鬆,她看著秦榛氣恨她便得意。


    “是你幹的?”秦榛咬著牙道。


    “我可不敢,我們紅兒多有本事啊,毀了我的天香閣不說,如今都成了朝廷的欽犯了,誰能有你厲害呀”徐媽媽嘲諷道。


    “你可知道她是誰嗎?徐美茹,木支中排名第二的高手,你害的可是你們尋找多時的木支統領”


    秦榛不相信高手便會這麽被人害死,徐美茹一定會留著高手的性命來脅迫她的。


    從江州迴去後,秦榛就借了富家的五支花名冊來看,隻不過花名冊裏記載的是五支中人的原名,和一些簡單的相貌描述,她隱約記得在天香閣裏聽到過有人喊徐媽媽茹姐,如今再次見麵,迴憶起花名冊裏的樣貌描寫,覺得很是相像,便喊上一試,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真是如此。


    徐媽媽一臉震驚,睜著眼睛仿若不可置信般,她苦苦尋覓十六年的統領竟然出現在自己的店中,還身受重傷,而那秦榛為何會和統領出現在一起,她又與統領是什麽關係?


    徐媽媽半信半疑道:“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得知的五支的事情,但是隨隨便便的找一個人來就想誆我,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嗎?”


    “真是固執,她現在身受重傷,我師父是唯一能救她的人,你若再不把她交出來,我寧可毀了自己也要拉你下地獄”秦榛渾身變的狠厲,眼睛裏冒出能傷人的殺氣。


    “唉喲,這位老妹兒,我徒兒都被通緝了還有什麽可騙你的,快把人交出來吧,晚了就來不及了”秦晏在一旁催促道。


    徐媽媽頓了一會兒,有些木然的讓出身,“她在左邊倒數第一間房”


    秦榛越過她直奔入旁邊的那間房,高手躺在床上,渾身的氣息變得微弱。


    身後傳來徐媽媽的聲音,“我進去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這樣了,真氣亂竄,口吐鮮血,不省人事的”


    秦榛雙目含淚跪在床邊摸著高手的臉,這蠟黃臉吊梢眉與她一點都不像,她把手伸到高手的脖頸處想要找到這張麵具的連接處,可是並沒有易容的痕跡。


    她遲疑了一下,微微扯開高手肩膀處的衣服,秦晏非禮勿視的背過身去。


    果然如此,你為了不讓我發現你的真實麵貌,未防你昏迷時我會拆穿你的偽裝,特意從肩膀處開始易容,怪不得白日時你可以放心的讓我摸你的臉,原是早有準備。


    秦榛的手指發抖,她掀開了那層她費盡心思想要揭開的偽裝,雖然她的心底無比堅定這個一直欺騙她說是替人保護她的高手就是她的娘親,但是此刻她的心還是微微顫抖的。


    麵具被輕輕掀開,一直被掩藏的真實麵容顯現,她的臉是那麽的熟悉而又陌生,與秦榛的臉如出一轍,隻是多了些蒼老和清冷,她的臉上無一絲血色,嘴唇泛白,眉頭微蹙著不肯放鬆,即使是昏迷也在戒備著。


    秦榛眼中的淚如斷了線的淚珠般滾落,這是她的娘,她想了多年,念了多年,一直在尋找......卻不肯見她的娘。


    秦晏在一旁診著她的脈,“她體內的雪凝草之毒由於一直被她高深的內力壓製,本來不至於提前發作的,但是現在真氣亂竄,原先被壓製的毒已經開始蔓延,情況有些不好,需得趕緊救治”


    秦榛好像不能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反應了半天,“師父你醫術高超,娘會沒事的對不對”


    徐媽媽聽到秦榛叫那人娘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師父我行醫多年,還從未遇到過這麽棘手的病情,這毒在體內積攢了十六年之久,以前是強硬的用霸道的內力壓製,如今內力壓製不住了,此毒便會更猛烈的反噬,襲擊身體的每一處經脈關節,即使會治愈,在治愈的過程中也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而且醒來之後極有可能功力全失”


    秦榛捂著自己的胸口,感覺心髒像被黑暗中一隻無形的手糾起,拋到空中又狠狠的摔在地上。


    “阿榛你沒事吧?”秦晏道。


    她搖搖頭,這種時候她不能再添亂。


    “我會盡力醫治她,若是她能挺過最難熬的三日,便無大礙,若是熬不過去......”他話沒有再說下去,秦榛知道他的意思。


    “還有一事,師父得跟你說明白,這紅蛇花極其難得,如今開花的全宣國也隻找到這一株,本來你娘若是不提前發作的話,師父還想給你留下一瓣祛除你的病根,你也知道你體內一直有個隱患未除,你的乏力症也是來源於此,如今若是全用在你娘身上,日後若是你體內的隱患被刺激發作,再行救治就難了”


    “娘親若是現在活不過來,留著那一瓣救我又有何用,我隻要娘活著”


    “那好,我馬上就行醫治,你們幫我準備一個大木盆,底下燒上火,還有幾位草藥,我寫給你們,你們照方子去抓,此毒需要藥蒸和針灸,我先行施針,由於此毒難解,需要全神貫注,你們先出去在外麵等著就好”秦晏寫好方子交給小二去抓藥。


    秦榛杵在哪裏不動,秦晏推她,最後還是被徐媽媽拽了出去。


    門關上了,她才剛見到母親一麵,門再打開時,裏麵的人還不知會是生是死。


    她腦子裏不斷的重複著師父剛才的話‘毒一直被她用內力壓製,提前發作,強烈反噬,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功力全失’都是因為救她才會如此,是她學武不精,總是耍些小聰明,自己冒險又拖累娘來救她,甚至還想盡辦法引誘娘來救,她是加速娘體內毒性發作的推手呀,她怎會如此混蛋。


    心糾的好疼,好像又一陣窒息感湧上來,似要喘不上氣,她嘔出了一口血,在眼中天旋地轉之前交待了一句,“不要去麻煩我師父”便昏了過去。


    徐媽媽本不想理她的,但看她的樣子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她,“臭丫頭,剛才還寒氣逼人的說要拉我下地獄,如今還不是昏在我手上,真沒出息”


    她把秦榛扶到了旁邊的房間裏休息,這臭丫頭應該是悲痛過度導致的昏厥,應該無大礙,她仔細的迴憶了一下秦榛變裝前的臉,確實與隔壁屋的人很像,她即使身為木支的第二人也從未看過她們統領的臉,隻有首領身上那刻有清風朗月紋的吊牌可以作為憑證,她想起這個便在秦榛身上摸索了一番,果然在懷裏找到了那吊牌。


    她無奈的搖搖頭,沒想到你還真是統領的女兒,你害老娘吃了這麽多的苦,本來打聽到你的行蹤還想報複報複你,哼,算你走運,看你這麽慘的樣子,老娘便大度點,不與你計較了。


    秦榛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徐媽媽用手帕替她擦掉了,想著她這麽落魄的被朝廷通緝,不知她在京中發生了何事。


    小二抓藥迴來後,徐媽媽叫來小二,“你去打聽打聽,京中事情的進展,這兩天城裏還在巡查,要仔細留意著”


    後半夜的時候秦榛悠悠轉醒,見徐媽媽坐在她旁邊臉上的表情說不清道不明的。


    “你醒了”徐媽媽道。


    秦榛從床上起身,走下地,“娘怎麽樣了”


    “你現在去也沒用,你師父不是神醫嗎,你耐心等著便是,吉人自有天相”


    秦榛不理她,徑直往旁邊的房間走去。


    “我叫人打聽了京中的消息,現在主管此案的是當日的那個寧大人,皇上給了他半月的期限要他抓你歸案,若是抓不到便要革了他的職,公主的毒還未解,聽說是一種很複雜的毒,由七種不同順序的毒所製,解藥也要按相應的順序配製才可,所以太醫們一直也不敢用藥,太子還在昏迷著,不過應該不日就能醒過來......喂,臭丫頭,你聽沒聽呀”


    秦榛蜷縮成一團蹲在門外,眼睛裏除了空洞還是空洞。


    看她的樣子也是聽不進去了,徐媽媽索性也不理她。


    在附近客店的南風和北風一直沒收到秦榛的消息,來看她的時候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看秦榛的樣子也是心疼,但知道現在誰說的話都沒用,隻好陪在她身旁。


    第二日徐媽媽來看的時候,秦榛還在門外,隻不過換了一個姿勢,早上小二送來的飯菜也未動,這個時候勸也沒用,便索性由著她,等到晚間徐媽媽再來的時候,看到門外的菜依舊沒動,這迴可看不下去了。


    她把秦榛拉到旁邊的房間,斥罵她道:“你這個樣子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裏麵的人就會無事嗎,我告訴你,不會,天若不留她,任你怎麽求都沒用,你這個樣子是做給誰看,你是在折磨你身邊的人,你不是厲害的很嗎,那個要拉我下地獄的人哪去了,那些把你變成這個樣子的人,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骨氣想去報仇嗎,你這個膽小鬼”


    秦榛空洞的眼裏有了一絲波動,她看向徐媽媽,冷然道:“你不是我,又怎麽會理解我的痛苦,我的妹妹、朋友因我而死,我的母親因我在這裏受罪,生死未卜,你告訴我,我的希望在哪裏?”


    徐媽媽苦笑道:“我怎會......不理解,寧大人看押了我的家人用以讓我揭發申汝斌,可是他們一家人卻在我揭發申汝斌後便被人滅門了,雖然老徐一家人並不是我真正的家人,隻是我給申汝斌辦事為了迷惑他的幌子,好讓他以為我有軟肋在他手中。


    但畢竟我與老徐一家人相處過,他們待我也是極好的,他們的死難道我會無動於衷嗎,不然你以為我在發配的路上逃離之後隱匿在定州是為了什麽,是為了探查寧雲修的一舉一動,伺機報複,你不是與他曾有過婚約嗎,正巧撞到我門上,看你這要死不活的樣子,正好殺了你也讓寧雲修體會一下失去親人的痛苦”


    北風的手摸向腰間的劍,南風卻按住了他的手。


    “你說什麽?”秦榛終於有了反應。


    “看你的樣子,這事兒他沒告訴過你吧”


    秦榛搖搖頭,徐媽媽的家人是由雲修派去一隊護衛保護的,按理說應當不會被別人發現才對,再聯係到師父在吉州之時被人襲擊的事情,消息走漏的蹊蹺,莫非他身邊還有隱藏的敵人,那他會不會有危險,吉州的事他應該很快便會知道,他那麽聰明應該會有所察覺的,應該不用她擔心的。


    “你想報複他?”秦榛道。


    “是啊,不過報複他也不能在你半死不活的時候,而要你清清醒醒的,這樣我的報複才有意義”


    “不對,你若真想報複,早就殺了我了,何必跟我說這些”


    “看來你的腦子還沒鏽死”徐媽媽笑道:“沒錯,我可不是那種給人當槍使的傻大頭,寧大人既然已經撬開了我的口,沒道理在我倒戈之後還殺了我的家人,為自己樹敵,而發配的路上,防守那麽嚴密卻能讓我逃脫,且逃脫後我發現一路上還有人跟蹤我,我甩掉了他們的跟蹤來到了定州,這裏離京城近,可以秘密查探當時的事,但是他們行動隱秘,發現被我察覺到他們的蹤跡後便不再行動了,我唯一想到的便是有人想要利用我,讓我仇視寧雲修,借我的手對付他,但老娘可不是那麽輕易讓人耍著玩的人。


    所以你問我,生的希望在哪裏,生的希望就是你心裏的那團火,你的憤恨,你的仇怨,有人想你死,那是因為你的存在礙著了某些人,甚至令他們感到害怕,所以你才更要活著,即使苟且也要活著,死乞白賴的活著”


    一語驚醒夢中人,自從幾日前的事情發生後,一連串的打擊,讓她失去了鬥誌,她把自己埋藏在陰暗的角落,不讓光進來,也不讓自己出去,因為畏懼,因為害怕,在黑暗的角落裏待的時間長了,便會畏懼陽光,即使這陽光是拉她擺脫深淵的希望。


    “謝謝你,你們先出去吧”秦榛道。


    徐媽媽以為她還是沒有聽進去,還想再勸,被南風拉了出去,“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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