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薑府之前,秦榛又熊了寧雲修一些錢,分別逛了幾間藥鋪買了些藥迴去。


    迴去之後,秦榛關在自己的屋子裏隱秘的鼓搗了一天,連晚飯也沒有出來吃,第二日早飯依舊沒有出來吃,隻是讓南風去取來早飯送至房間裏來,薑育衡要派人來看看是不是生病了,南風隻說昨日中午吃的有些積食,胃口不好便不出來吃了。


    等到這日晚間的時候,秦榛終於出來了,吃過晚飯,跑去芷蘭房裏找她。


    “妹妹,我想到辦法可以拖延你的婚事了,不過可能要委屈你一陣子了”秦榛道。


    薑芷蘭一楞,又笑道:“果真嗎,是什麽辦法?”


    “發痘,也就是天花”


    “這......”


    “當然不是真的發痘,隻是症狀類似天花,但是對身體是無害的,昨天下午我按照我在靈山上看過的醫書上的記載,研製了一個吃下去可以引發症狀類似天花的藥,即使是太醫來看也不會產生懷疑,昨天我研製出來後我自己已經先試過了,症狀會發出來,這黑的一瓶是發痘的藥,白的一瓶是解藥,症狀可以一直持續到你想吃解藥的時候,此期間,太子絕對不會與你成婚,等時日長了他見你不好,便會打消這個念頭了,如此我也好放心去青州了”秦榛道。


    薑芷蘭笑道:“這辦法隻有姐姐能想到了,姐姐放心去青州吧,雖然這次我不能跟著姐姐一起出去遊玩,但不妨以後還有機會,姐姐此行要去見的人想必很是重要吧”


    秦榛點頭,“如若不是很重要的人,這個時候我一定不會離開”


    “姐姐不用擔心,這事我會處理好的,有了這藥一切都好辦了,爹爹那邊我也會替姐姐說的,他知道我的事有了辦法,對姐姐去青州的事也不會加以阻攔,這藥我便等姐姐走後再吃吧,免得叫人起疑”薑芷蘭安慰她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秦榛鬆了口氣,剛想迴自己房間去。


    薑芷蘭卻站起來拉住了她的衣袖,道:“姐姐,今日留在我房中陪我一起睡吧”


    秦榛以為芷蘭是覺得她明日要走了,有些舍不得,居然還撒起嬌來,像個小孩子一樣想要一起睡。


    “怎麽了,我不過去上十天半個月,很快就迴來了”秦榛笑道。


    “就是想和姐姐一起睡,像小時候一樣”薑芷蘭囁嚅道。


    秦榛掐了掐她的臉無奈笑道:“我出嫁前,能夠睡我的人也就隻有你了”


    芷蘭嬌羞的笑笑。


    侍女捧著銅盆和臉帕進來,伺候洗漱。


    收拾完後,二人躺在芷蘭的梨木雕花床上,秦榛聽薑芷蘭講了好些小時候的事,也不知道芷蘭今日怎麽這麽善言,不過小時候的事對她而言都是新鮮的,可無奈瞌睡上來了,聽著聽著她便睡著了。


    薑芷蘭輕柔的聲音低緩道:“記得小時候我總是羨慕姐姐自由自在的可以不用學那麽多的才藝,每日我有數不盡的才藝要學,書法、琴藝、女紅......我的功課做完後總是央著你帶我去花園裏捉蝴蝶,我見過白的,黃的,紫的,粉的,可是那日竟看到一隻從未見到的蝴蝶,五彩斑斕的,好似這世界上所有的顏色都集中在一隻蝶的身上......”


    薑芷蘭側身看她睡著了,淺淺的笑了。


    她拉著秦榛的手,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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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天氣暖洋洋的,這種時日出門是最舒適不過了,薑育衡得知秦榛要去青州,也知道他攔不住,既然夫家也沒說什麽,便由著她去了。


    由於出發的時間是午時,不好翹值去送,寧雲修便在上值之前跑到薑府送了些榛子酥過來。


    秦榛心裏想著這人也真是的,她跟著阿餘走,路上還能短了她吃嗎,嘴上卻掩不住笑意。


    午時時分,準時在富喜茶肆與富餘碰麵,富餘帶著自家商隊,嗬,真是好長的商隊,馬後麵拉著小板車,小板車上馱著各式的貨物。


    “不是說去青州進貨嗎,怎麽還帶著這麽多東西去呢?”秦榛問道。


    “阿榛姐姐有所不知,國朝對於資本的運銷和貨物的運輸都要進行征稅,在主要的交通要道和口岸設置關卡,檢查往來商人攜帶的資金和貨物,且收取十分之一的商稅,若是不帶點貨物到青州售賣,隻從青州進貨迴來,這一趟可要損失不少銀子”富餘歎道。


    “十分之一的商稅,這也太黑了吧”秦榛小聲說道。


    “十分之一的商稅算什麽,好比我們現在喝的這茶,平日裏達官貴人們喝的酒,都要收茶家、酒家的稅,阿榛姐姐不經商所以不知道,國朝的苛捐雜稅遠比你想象的要多。


    我們富家家大業大,還不免要帶些貨物去售賣,那些零散的商人家如何能支撐的了,這也導致富人越富,窮人越窮,商貿便發展不起來。其實對於我們來說,是希望其他商家能發展起來的,普通百姓有了錢,我們的貨物才好賣呀”富餘道。


    “小小年紀,竟能從大局考慮,你哥哥也不用擔心你了”秦榛讚道。


    富餘尷尬笑笑,“這也都是平時聽我哥哥說的,他一直在思量著如何能減輕商稅之法,可是又得避嫌,難免會被人說成是為了富家的利益而為己謀私。


    哦,對了,這裏的銀票先放在你身上,每過一個關卡的時候便與我們分開走,我身上少量帶些銀子,讓他們有些油水可撈,也不至於產生懷疑”


    富餘從身上掏出一疊銀票,囑咐秦榛藏好了。


    出發之後,路上每到一個關卡,秦榛便與富餘她們隔開一定的距離走,雖眼看著貨物減去不少,好在大頭沒有損失太多。


    待過了這個關卡,秦榛與富餘匯合。


    富餘道:“現在離青州隻有兩日的路程,下一段路我們便從偏僻的道路走了,雖說走的是偏僻的小路,但是路上也有我們的人照應,姐姐放心,而且這條路要更快”


    秦榛看富餘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想必平時也跟著家裏的商隊走過不少次路,一看就是老手,平時還當是個花癡的小妹妹,這次可當刮目相看了。


    商隊出了關卡後轉到一條小路上來,此時已經是夜幕降臨,弦月初上的時分了,清冷的月光照著林中小路,商隊在樹影婆娑的林中不急不忙的行著。


    “走這條路到青州會比官路上少三個關卡,這也是不得行的辦法,各路商人對此都心照不宣”富餘道。


    “可是我聽說這種偏僻的道路一般都會有打家劫舍的強盜,專門攔住過往的商人,若是碰到他們,豈不是損失更大”秦榛有些擔心。


    “別的路我不知道,但此路我已經走過多次了,無事的”富餘安定道。


    但秦榛看著此處荒無人煙,人跡罕至,月黑風高,陰風習習,最適合打劫不過了。


    果然行至一個山崗,有陣陣陰風吹過,秦榛感到身上的寒粟子都起來了,背後毛毛的。


    啊呀呀的一聲,一個蒙麵大汗跳到了山崗上來,在山崗背後隱隱約約還能看到其他的山賊,他執一把長刀,橫刀一掃,說了一句山賊的標誌性說辭,“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一般山賊如果不說這話,便總感覺少了些氣勢,不太正宗。


    秦榛立刻警戒了起來,算算帶的人手應該能解決對麵的山賊。


    卻被富餘按住了,她衝著那山賊道:“老梁,怎的這天太黑都不認識我了,看看這是誰家的商隊”


    那姓梁的山賊聞言,走進一看,果然是富家的商隊,連忙摘下蒙麵巾,露出一張黝黑的臉和一口白牙,歉道:“喲,是富家小姐帶的隊呀,這天太黑了,小的眼拙,打眼就見著這位小姐了,這才看走眼了”


    又衝山崗後麵招唿道:“兄弟們,都出來吧,這是富家的商隊”


    後麵隱藏的其餘山賊們都現了出來。


    秦榛詫然,這是什麽情況,這富餘和山賊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樣,倒是熟稔的很。


    “哼,我看你就是光看貌美的了,連老主顧都不認識了”富餘道。


    “哪能呀,真是天太暗了,隻一打眼就看見這位小姐的白馬,不過看這位小姐眼生,是第一次跟商隊嗎?”梁山賊道。


    秦榛低頭看了眼自己座下的小馬,果然潔白的毛色在夜色中如一抹銀輝。


    “這位秦小姐是我的朋友,一道去青州辦事,哥哥不是說過了嗎,這條路過往的商人都不許你們劫路,這次讓我們撞見了,不知以前是否還有這般行為,可是有什麽不滿嗎,還是嫌我富家給的過路費不夠,想得寸進尺嗎?”富餘有些氣意。


    “小的們自然不是那種貪得無厭之輩,富衍大人不止幫我的弟兄們在富家的店鋪找了正經的活計,便是我們這些沒有辦法進城找活計在此落草為寇的兄弟也都給錢資助,不過是最近世道不好,兄弟們日常生活的開銷比往日要大,這才想著重操舊業,隻是打算劫個十分之一,要比一路上官府收的稅少,也不至於讓人家損失很多”梁山賊解釋道。


    “既如此,為何不與我們說?”


    “富家幫了我們那麽多,兄弟們哪好意思再開口”梁山賊撓了撓頭。


    富餘從秦榛處拿了錢取出一張銀票交給他,“你們也不容易,那些商人小販就更不容易了,以後記得即使再不好意思也得開口,萬不可打那些商人的主意”


    梁山賊慚愧的接了銀票,招唿著兄弟們把貨物抬進山去,秦榛便這麽和富餘在賊窩裏安穩的睡了一宿。


    怪不得富餘說這裏不用擔心,原來這山賊都是富家照顧的,可山賊都知受人恩饋太多而不好意思開口,而官府卻把稅務收入看成是生財之道,竟還不如山賊有心。


    真要說這些人為什麽會落草為寇,恐怕每個人都有很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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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上了路,秦榛邊走邊對富餘說道:“這些人光靠富家的接濟也不是辦法,還是得找個自立更生的辦法才是呀,富家即使再財大氣粗也不可能散盡家財的去照顧天底下所有的可憐人吧”


    “哥哥也是這麽想的,可是這稅政一日不改革,這種狀況就一日不能改變,打家劫舍的人雖不隻這一處,但隻要在我們能力範圍內的便去做,哥哥還說我家所得皆是取之於民,如此便當是饋還於民吧”富餘道。


    這種想法實在不像一個商人家,尤其是做成全國第一首富的商人家該有的想法,但可以是因為富衍身上的前朝血液,因前朝末期荒淫無度的統治者對曾經的百姓造成過的苦難的一種痛心,所以更能體會到現在的朝代正在重走往日的道路,可是這隻是一切衰敗的開端,若不能遏製,隨著時間的流逝,帝國偏離了正途的軌跡,大廈最終將傾倒。


    秦榛心裏歎了口氣,有些事是可以改變的,但有些事是超出她能力範圍的,即使是那些身穿紅袍,領著俸祿,侍立在朝堂上之人也做不到的,這種無力感讓人失落,但好在這種失落很快被另一件事衝淡了,從京城出發行了五日後,終於到達了青州。


    青州本來是自己離開靈山的緣由,卻因為種種事情,耽誤了來此的腳步,直到此時才來到此地,但是與初下山時的心情已經全然不同了。


    來此之前,已經給林先生寄過信了,她在信上並沒有寫明原因,隻說是來探望的,有些話還是當麵問的要好。


    富餘要在這裏進貨,她與富餘約定了匯合的時間便分開行動了,她拿著林先生的地址一路尋找,心裏有些忐忑,還有些闊別重逢的思念。


    她一路尋著來到了一處叫梅學堂的地方,院子裏種的卻是兩排櫻花樹,雖然此時不是花期,但她分明認得,和竹院裏她時常坐的櫻花樹是一樣的樹。


    樹葉密密叢叢,隨著清風擺動,斑駁的陽光透過葉子灑在地上,書房中傳來朗朗的讀書聲,是一個暖洋洋又安謐的午後。


    她沿著牆邊偷偷的挪到窗前,偷偷的注視著裏麵全神貫注、聚精會神講課的林先生,三年多不見了,先生還是沒什麽變化,還是那麽清瘦,還是那麽......招女子的芳心。


    問路的時候,便能從當地人口中感受出林先生在女子心中的受歡迎程度絲毫不減當年。


    被問路的婦女一聽到秦榛是來找林先生,看著這麽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來找林先生,眼中都充滿了警戒的神情,還警告她林先生最不喜他授課時有人打擾,讓她不要在林先生授課時去,否則林先生生氣了,她們可要來找她麻煩了。


    秦榛正在迴憶八年前林先生初到李家莊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不妨有一絲清響,一個聽似嚴肅,但又很溫柔的聲音從書堂的轉角處傳來,“何人如此大膽,竟在窗外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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