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宗確實是驚才絕豔的大興中興之主,能夠預見未來興朝的頹勢,未雨綢繆,為子孫留下錢財補給、軍事後備,可是他沒想到的是當一個王朝的精氣神都沒了,連一個想要保家衛國力挽狂瀾的人都沒有,十四萬人齊解甲,竟無一個是男兒時,這是一種怎樣的無力,便是留有再多的寶藏又有何用,所以這寶藏連動都沒來得及動,便這樣完好無損的留到了宣朝”富衍講起自家祖宗的事心中不免有些怒其不爭的失望。


    他接著又道:“說來也可笑,這種不爭的血脈也一直流淌在我家的血液中,即使積累了巨萬的財富也不肯奮力去搏,竟也從未想過光複興朝之事,甚至還不遺餘力的毀了五支中有反心的人。熙宗料想到如若懸夜司的五支生有異心,企圖染指寶藏,這五把鑰匙便是他們的催命符,實際上卻另有開啟的辦法留給王室後裔,隻是當時亡國時太子提早被老太監帶出宮中,寶藏的事還沒來得及告知他,所以隻把寶藏的事縫在了當時隻有兩歲的福王,便是我太爺爺的衣襟中”


    怪不得鄭贇泰一家隻是一介潦倒的書生,寶藏之事還是借由別人之口得知的。


    秦榛聽完他的話並不覺得可笑,她道:“這不是懦弱,不是不爭,而是顧及天下百姓的善良,無論以什麽理由而起的戰爭,首當其衝受苦的便是他們,勢必要經曆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痛苦,如今他們依然有著平靜的生活,不是很好嗎?


    況且興朝也不是一點忠誠之人都無,離寶藏不遠處的墳塋便是留下來守護寶藏的衛士的墓吧,即使國都滅了,但依然能在這遠離世事的深山茂林中隱姓埋名一直到死都默默守護著,這是一群值得敬佩的人”


    富衍感慨道:“若是興朝這等‘愚忠’之人能多些,亡國之時或許還能爭上一爭,隻是當嚴懷英的人發現寶藏的蹤跡時這些衛士已經是風燭殘年了,根本無力抵抗,當時未過世的衛士就這樣倒在了這些心懷異心之人的刀下,可憐他們忠誠了一生,我李氏一族卻不能光明正大的埋葬他們”


    秦榛道:“難怪有的墓是排列整齊的,有的墓看起來很潦草,他們的在天之靈竟在冥冥中給了我和雲修一席躲避之地,看來他們的英靈也能判斷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還真得好好謝謝此處的前輩們呢,說來,你找到我的路上可有遇到一夥兒刺客?”


    “這倒沒有發現,即使有的話想是也已經被人解決掉了,你對那夥刺客的來曆可有懷疑的對象?”富衍道。


    秦榛聽他話裏的意思,似乎是知道些什麽,道:“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但你知道被何人解決掉的?”


    富衍掩飾道:“我是猜的,既然我沒碰到想是被人解決掉了,寧大人不是帶了暗衛嗎,許是他們解決的”


    秦榛還想問些什麽,這時農戶的主人家來叫吃早飯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富公子,秦姑娘,快來吃早飯了”女主人鍾小柳熱情的招唿道。


    二人聞言一起去吃早飯,折騰了一晚上,唯有香氣噴噴的飯食能令人提起精神,富衍道:“真是不好意思,在你們家借宿卻還在這裏白吃,一會定要付些銀子才是”


    男主人鍾小山道:“富公子這是哪裏的話,秦姑娘受了傷,你還得照顧她,怎麽能讓你們動手呢,銀子就不必了,當我們是多交個朋友”


    主人家很是熱情,新殺了一隻雞,燉了一鍋老母雞湯,味道特別醇香,素菜就是本地的山間的野菜,秦榛看到屋子裏牆上掛了一串小米辣,要是她沒受傷,還能嚐嚐這小米辣炒青菜的味道,肯定有滋味的很,可惜現在隻能幹看著。秦榛吃著吃著,說起話來也大大咧咧了,開玩笑道:“你們夫妻二人的姓名可真是巧,姓氏出自同一本家,小山小柳的名字也很像,若是不知道你們是夫妻,隻聽名字還真會以為你們是兄妹呢”


    秦榛本來想開個玩笑,可好像並不好笑,主人家麵色一滯,空氣中好像寂靜了那麽幾瞬,富衍解圍道:“我這表妹從小說話口無遮攔,隻是想開個玩笑,還請主人家不要介意”


    秦榛不好意思的笑笑,果然她就不該說話,遂埋頭吃飯。


    主人家笑一笑表示並不介意。


    吃完飯後,鍾小山道:“我和娘子午後要出去一趟,這裏僻靜很少有人會來,你們在我家安心養傷便是”


    吃完飯後主人家迴到自己的屋子裏休息,秦榛說要出去轉轉,富衍便陪她出去到這附近的林中走走。


    這裏大概是江州東南邊的臨鎮,離蒼山不遠。


    林中枝葉茂密,綠樹成蔭,還有不少藤科類的植物,交織縱橫的生長著。


    富衍道:“你剛才真是在開玩笑嗎?”


    秦榛哈哈一笑道:“你看出來了,之前你說我倆是表兄妹的時候,我觀他二人的麵色就有些不自然,吃飯的時候故意提及,果然對兄妹兩字有所反應,且觀他們目光炯炯,練武之人會使耳目聰靈,六識敏捷,又腰背筆直,步伐穩健,不像農戶時常彎腰種地或樵夫彎腰砍材會有些佝僂,握筷子時能看見手指虎口處還有層薄繭,想是經常練劍之人”


    富衍點頭道:“沒錯,一對練武之人為何會居住在僻靜村鎮的一間農居裏,加之他們的姓氏和所練之兵器,能夠聯想到的隻有前段日子江湖上引為奇談的碧微堂互相殘殺事件”


    秦榛迴想道:“這事說起來話本裏都不敢這麽編,碧微堂家主的養子和女兒相戀,結果發現養子與女兒都是對方與前任的,導致男主人和女主人帶著各自的徒弟們互相殘殺,養子與女兒當日外出正好不在才得以幸存,莫非此間的主人家就是這個故事裏幸存的養子與女兒,你說這鍾氏夫婦他們出去會是去辦什麽事呢?不如等他們出去後我們跟上去瞧瞧”秦榛剛老實一會兒,又起了好奇的心思,一點不長記性這幾次的危機都是因為自己好奇鬧的。


    其實也不然,她雖然感受不到高手的氣息,但是不相信他真的不在她身邊,若是真的遇上危險,還能一石二鳥逼高手露麵,因此她才敢大膽的跟去。


    二人在林中待了一會兒,秦榛收集了些東西,又一起返迴小屋。


    富衍還想再勸阻她,可是這姑娘好了傷疤忘了疼,打定了主意八匹馬都拽不迴來,他心道若是遇上危險,前輩忍不住出手的話,這可就怪不得他了。


    午後鍾氏夫婦打過招唿便離去了,兩人等他們走遠後遂悄悄的跟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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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雲修這邊迴到了江州城內,發現牢獄中的鄭贇泰不見了,果然,還有別人想打著他的旗號來搞事情嗎?


    他問向連赤,連橙:“你們在山洞外遇到一夥人襲擊,可是聽你們描述,感覺與襲擊我和阿榛的刺客並不是一夥人,我遇到的那夥人慣使箭,並不正麵交手,尤愛放冷箭”


    他又仔細的迴憶了一下昨晚的情形,總感覺這夥刺客刺殺的方式有些怪異,好似有特定的行刺目標,而這目標顯而易見並不是他,與他們單獨交手的時候,刺客們並未窮兇極惡的攻擊。而從結果上來看,受傷的人是秦榛,他卻毫發未傷,是誰會煞費苦心的如此行刺,背後之人不言而喻,隻要這幫人不是攪在江州的多方勢力中,把此時的情況越攪越亂,暫時剔除掉他們的幹擾因素,專心致誌的找山洞外襲擊暗衛們的那夥人便能明了一些。


    他對江浙總督王吉道:“王總督,還請你帶人接管江州城的城門守衛,和巡城的士兵,替換下來的士兵不要讓他們聚在一起,派人盯著他們,防止生事,這些天加強城門守衛,隻許出不許進,必要的物資進入,要有專人檢查,以免有人夾帶”


    王吉領命,便退下去布防。


    寧雲修又對連青道:“你帶人在城中觀察是否有異常情況,我料想鄭贇泰應該還在江州城中,你們注意留心,看看有沒有線索可查,要是再被人扒了衣服捆在哪裏,我睿王府侍衛的臉也被你丟盡了,你就自己找個涼快的地方呆著吧”


    連青心裏有苦說不出來,上次扒他衣服的那位高手,人家是降級打怪,兩人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他一點反擊的餘地都沒有,若是他家主人對上那位高手也是討不到好處,但他又不能這麽說,隻得道:“是,屬下此次定不辱命”


    連青剛轉身要去巡查,又被寧雲修叫住,他皺眉道:“你這身上什麽味道?”


    連青道:“屬下被捆在瓷器廠的雜物間裏,裏麵堆些亂七八糟的雜物,難免沾上了些氣味,這不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嗎”


    寧雲修看了他一眼,又聞了聞,眉目間好像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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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秦榛和富衍跟著鍾氏夫婦,一路上來到了臨鎮的白馬山莊,此處也是依山而建,這白馬山莊,秦榛是聽說過的,莊主馬春輝是有些名氣的大善人,經常資助些新起的幫派或是有遇到難處的幫派,在江湖中的風評還是不錯的,難道鍾氏夫婦隻是來尋馬莊主的幫助嗎?


    她還以為有什麽事呢,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我還以為他們是遇到了什麽麻煩呢,不過是來找這裏的莊主,料想也不會有什麽大事,不如我們先迴吧”秦榛道。


    “等一下,再觀察一下,鍾氏夫婦若是來尋馬莊主的幫助,為何不直接進去,反而在山莊附近徘徊”富衍指著鍾氏夫婦隱藏的地方道:“你看他們避開崗哨,潛伏在暗處,看似是在找機會潛進山莊,有正門不走非要偷偷摸摸的進入,看起來不像是尋人幫助,倒像是來尋仇的”


    富衍說的有道理,秦榛便耐下心來,這一等就是等到明月初升,星辰羅布的時辰,初夏的夜晚還有些蚊蟲,富衍把外衣脫下,大大的衣袍正好還能蓋住秦榛的頭臉,這樣便叮不到了。


    秦榛道:“你把衣服脫給我了,你不怕叮嗎?”


    富衍道:“我的血苦,蚊子不愛叮我”


    秦榛第一次知道原來血還有甜苦之分,她可長見識了。


    其實哪裏有那種說法,不過是富衍用外溢的一點真氣,使飛蟲不能近身,隻不過這樣要費力一點,比起用秦榛稍弱的功夫來外釋真氣驅趕蚊蟲,這種程度對他來說還是可以支撐的。


    “哎,你看,他們行動了”秦榛指著遠處的鍾氏夫婦道。


    想來他們也是來過此處觀察過許久,早就摸清楚了白馬山莊換防巡邏的情況,很容易的等到換防時的可乘之機,暗夜裏的兩條人影很輕巧的越過旁側的柵欄,潛了進去,秦榛她們剛想跟上他們一起進入,可是換防的速度太快,此時已經完成,好在她們潛伏的時候也有在觀察山莊中的巡邏情況,下一次的換防是在一刻鍾後的另一側。


    然而她們還沒有等到山莊另一側的換防,便見山莊中央一處的房間周圍被點燃了燈火,有些原本巡防的人紛紛趕赴到那邊,想是中央一處是莊主所居的位置,莫非是鍾氏夫婦被發現了,所以才引起了一些騷動,雖說馬莊主素有善名,但若是遇上找他尋仇的人不知道還能不能保持‘善良’。


    畢竟鍾氏夫婦對她們還很照顧,總不能眼見她們有可能有危險而不顧,正巧由於那邊的騷動,巡邏的人有些鬆懈,秦榛她們便趁這個空檔潛入了山莊裏。


    兩人悄悄的藏在一間門前並沒有巡邏弟子的屋子前,觀察著山莊中央的那間聚了很多人的屋子。


    屋內似乎有什麽動靜,好似打鬥的聲音,下一個瞬間隻見鍾氏夫婦二人被強硬的掌風拍了出來,二人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鮮血。


    屋內步出一人,身著青衣,大約十八九歲的少年模樣,長相清秀,好似書生模樣,風姿翩翩的扶了扶衣擺好似不費吹灰之力便使鍾氏夫婦毫無反擊之力。


    接著屋內又一位中年男子走出,寬鼻大眼,身形瘦長,看起來是個老好人模樣,想必此人應是這白馬山莊的莊主馬春輝了。


    “富兄,這青衣少年的身手與你相必如何?”秦榛道。


    “若是單打獨鬥,或許能夠一拚,隻是不知馬莊主身手如何,更何況這裏還有眾多莊內弟子,我們兩個想從他們手中帶走鍾氏夫婦困難度有些大”富衍認真的分析了一下。


    “敵眾我寡,當然不能硬拚,你覺得我們去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怎麽樣?”秦榛轉念又一想道。


    “我覺得不可,我們連他們之間有什麽怨都不知,如何講道理?”富衍道。


    秦榛點頭道:“也是,既然光靠我們兩個不行,有沒有什麽外力可借助”


    說到外力,秦榛想起來她跟過來還有一個目的是為了遇到危險時好把高手釣出來,但是這裏這麽多人,真要動起手來,太麻煩高手也挺不好意思的,可以自己先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再讓高手上。


    於是秦榛就這麽想當然的以為高手真在,真的會幫她,心裏有了底氣,有了退路,做起事情來反而放得開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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