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焦麵色一白……咳咳,沒辦法,先王死了那麽多年了,大家的關注點都放在了國君親母——太後身上,沒有甘羅提醒,還真沒想起來先王。好吧,先王的存在感有點兒弱。


    如此一想,確實,君上這樣的處理方法已經算是兩全其美了。太後這當母親的也太不盡責了,他們光想著太後參與叛亂之後就沒有迴鹹陽,卻沒想到太後都已經七八年沒有踏入鹹陽的土地了,哪怕是君上重病的時候,她這當母親的依然和男寵玩樂。


    這樣想著,茅焦就覺得君上可憐了,這孩子才不過是弱冠之年,能做到這樣,他們這些老臣還是別苛責了。


    茅焦這樣想著,為了君上的名聲,他還是要說:“君上,您真是至孝之人。茅焦見識淺薄,經過甘相一番點播,才能想透。隻是,不管太後做了何事,她畢竟是十月懷胎生養了君上。您是一國之君,還當為天下孝子做一楷模,親自迎迴太後,打破流言。”


    就算是裝裝樣子,也要在這風口浪尖的關頭,把太後迎迴來才是。畢竟不論何時,孝,都是評價人的重要標準。


    說罷,茅焦居然脫起了自己的衣服,一邊說道:“臣寧願被君上烹殺,也希望君上能采納臣的建議。”


    甘羅頷首,滿懷希望地看著阿兄。太後經曆過一年多的貧苦生活,早就無法忍受下去了,隻是嬴政不屑於她的前後不一,才一直不肯迴應。嬴政根本就不屑於他人對他的詆毀之言,反正沒人敢放在明麵兒上說。隻是阿羅的擔心讓嬴政不能肆意妄為地把太後扔在雍城。


    “對了,您可知道究竟是從哪裏傳來君上摔死兩名異父弟弟的流言的嗎?”甘羅看向茅焦問道,借機阻攔了茅焦脫光光的行為。要知道宮廷無*,王室中人也沒有掩蓋自己所做所為的念頭,這都是一群掉節操的人。但是,太後和兩位私生子的事情,輪不到有心人編排牟利。


    茅焦為人耿直,但是並不迂腐,他立刻想到了有人想要敗壞秦王的名聲。這個人,隱藏在黑暗之中,很難找到。茅焦想到自己也被他利用了,心裏就頗為憤懣,他當即說道:“臣雖然不知真正操縱流言的人是誰,但是我希望能親手把他給抓出來!還君上一個公道。”


    甘羅點頭讚同。他就不明白了,怎麽總是有人想黑阿兄呢,他真想寫一篇文章,就專門討論那些年,他被黑過的阿兄。


    寺人前來通稟,大臣頓弱前來求見。嬴政愛才,搜羅了一幹文臣武將,都是這個時代內驚才絕豔的人物。其中頓弱,最擅長的就是遊說離間,口才極為蠱惑人心。難得的是,他本身卻是個十分正直的人,心中永遠有一杆秤。


    嬴政十分欣賞頓弱,因而聽到他難得來覲見,就高興的請他快進來。茅焦隻能暫且退到一旁,跪坐在甘羅的下手。


    頓弱進來之後,並沒有像別的大臣一樣行參拜之禮,這是他和嬴政約定好的。若非要讓他行禮,他寧願一輩子不見君王,頓弱就是這麽高傲。所以這麽久以來,頓弱並沒有見過嬴政幾次。


    嬴政見到頓弱很高興,頓弱也滿臉笑容。頓弱說道:“臣此次來拜見大王,是想和您分享有趣的事情。”


    嬴政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的那些個大臣絕對沒有講笑話的愛好,一提到旁的事情,鐵定是要勸說他這個大王了。


    “天下有無名有實之人,有有名無實之人,還有無名無實之人,君上可知?”


    “寡人不知。”嬴政有種要被罵的預感。


    “無名有實是商賈,未曾勞苦耕種,粟米堆滿倉穀;有名無實乃是農夫,與商賈的情況恰恰相反。而無名也無實的,則是君上您啊!空有萬金之軀,卻無孝親之名;坐擁千裏土地,卻無孝親之時。”頓若不顧嬴政的惱羞成怒,繼續淡定地說道,“君上的威勢不去遏製東方六國,卻施加於自己的親母。臣認為,這樣實在是不妥。”


    比起茅焦的慷慨激昂,頓弱說話不急不緩,音調也幾乎沒有起伏。


    嬴政嗬嗬冷笑:“那頓卿是有妙計幫寡人謀取東方六國了?”


    “從地勢來看,韓國乃是天下的咽喉,魏國乃是天下的胸腹。給臣萬金,用於遊說韓魏兩國的重臣,使這兩國臣服,然後便可圖謀天下。”頓弱終於說出了此行的第二個目的,他不想在秦國碌碌無為,遊說他國才能發揮自己的才能。


    “寡人窮得很。”嬴政隨口諷刺道。


    頓弱微微一笑,危言聳聽道:“隻要七國未曾統一,戰亂就永遠不會休止。張儀丞相曾說,橫則秦帝,縱則楚王,等到楚國奪得天下之後,君上縱然有萬金之財還有何用?”


    當然,現任的楚王偏聽偏信,弄得朝廷烏煙瘴氣。除非楚國出現新一任英明的君主,一統六國根本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嬴政小麥色的臉龐越來越黑紅,怒氣值不斷上升,他的眼睛仿佛是銅鈴一般,怒視著頓弱。然而頓弱絲毫不畏懼,他知道君上並不會因為他的出言冒犯而殺了他。


    大殿內靜得隻聽到嬴政粗重的唿吸聲,一瞬間,他怒極反笑:“你和茅焦輪番上陣,寡人還能對太後之事置之不理嗎?明天寡人就啟程,親自去接太後迴鹹陽宮。茅焦,你去查流言出處。頓弱,寡人給你一萬金,任你去做想做之事,寡人信你。”


    嬴政一番話說的茅焦、頓弱心裏極為舒坦,他二人欣喜地謝過秦王。


    他二人走後,嬴政朝著甘羅招招手,甘羅起身跪坐到了他的身邊。


    嬴政一歪身子,懶洋洋地躺下,腦袋枕在甘羅的大腿上。他不屑地說道:“我原本還覺得她對於那兩個野種還算是有慈母之心,結果才堅持了不到兩年,她就哭死哭活的要迴來,那兩個野種的命也不在乎了。我就知道,這女人最愛的還是她自己。”


    甘羅沒有說話,認真地聽嬴政發牢騷,常年握筆而蒼勁有力的手為嬴政按摩著頭部的穴位。


    嬴政舒服的眯著眼睛,繼續抱怨:“這兩個小老兒拐著彎兒的罵寡人,真當寡人不敢砍了他們嗎?”


    甘羅聽到這裏,低頭親了嬴政一口,誇道:“我就知道阿兄的心胸是最寬廣的,絕不會和大臣斤斤計較,他們都是為了阿兄和秦國著想,沒有私心的。”


    嬴政如同猛虎撲過去,壞笑著說道:“我心情還是不好,阿羅你要好好安慰我一番。”


    次日,嬴政就擺開儀仗,大搖大擺地前往雍城迎接趙太後,親自前去更能體現他的誠意。到雍城,他看到了許久不見的母後。如今人的平均壽命特別低,四十歲而亡也能算是活夠本了,趙太後在三十歲之後連產兩子,讓她的身子虛的厲害。許久不見,趙姬更加的蒼老憔悴。


    趙姬看到嬴政之後,眼淚盈盈,她此時已經沒有了以前的傲慢矜貴,反而有點唯唯諾諾。她反複說道:“政兒,謝謝你願意原諒母後,母後真的知錯了。”


    她原本柔嫩無骨的手變得又幹又瘦,嬴政看著她的手,淡淡地說了一句:“迴宮吧,寡人不會再追究往事。就算是你想找男寵,隻要不是嫪毐那樣叛國的,寡人也不會管。”華陽太後不就是這樣,她年輕貌美,成了太後之後不願意虛度青春,養了幾個小寵過得快活得很,在三個太後中恐怕是最長壽的。大概華陽太後知道自己和嬴政沒有血緣關係,所以從來不踩嬴政的底線,祖孫倆也算是相處愉快。


    趙姬訕訕地放下了手,如今沒有避孕的方法,誰能想到和那活兒極好的嫪毐在一起之後,她居然連連懷孕,孩子也沒辦法打了,才成了嫪毐手裏的砝碼。


    趙姬沒有提起來自己的兩個兒子,嬴政也就不曾提起,他已經過了最憤怒的時候,對於他來說,嫪毐都不是威脅,更別提那兩個剛斷奶沒幾年的小娃娃了。


    重迴鹹陽宮之後,嬴政還聽說趙太後專門把茅焦叫了過去。不過茅焦也顧念太後的名聲不好,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他堅決不同意和太後單獨碰麵,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太後深深福了一禮,感謝茅焦為他們母子二人和好做出的努力。


    不得不說,太後此舉,稍稍挽迴了她搖搖欲墜的名聲。


    隻是關於嬴政的流言依然滿天飛,負責此事的茅焦快要被氣死,卻依然找不到隱藏在幕後的人。


    “茅卿不必著急,這種詆毀之言對我來說不傷筋動骨,找不到源頭也不必在意。”嬴政他自信地說道,幕後之人不就是想打擊他,讓他失了方寸嗎?他偏偏就不理不睬,看他能如何。


    “臣有負聖恩。”茅焦慚愧地退了出去,更加廢寢忘食地查案子。


    所有流言中最重要的隻有一條,那就是傳說秦王政並非先王親子,而是呂不韋和太後趙姬之子。沒有血統的證明,年輕的嬴政要想作為王位,麵對虎視眈眈的堂兄弟們,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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