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陽城西的官道上,來往的行人較往常多了許多。這些人大多拖家帶口、扶老攜幼,大包小包的往巡陽城的方向趕去。看起來不像是正常的行旅之人,倒像是大荒大災之際舉家遷移的逃難者。可是這太平盛世,無災無難的,怎麽會有這麽大規模的遷徙?


    在這遷徙大部隊的人流中,有兩個人特別引人注目。因為他們既沒有隨大隊人馬一起趕往巡陽,也沒有背道而馳向西行走,而是如定海神針鐵一般佇立在人流中,任身邊隨波逐流人潮奔湧,我自巋然不動。


    “動手吧。”老的那個說。


    “你們煩不煩?”少的那個說。


    “我隻比一次。”老的說。


    “哎,”少的歎了口氣,沉默了片刻,抬頭望著老的說,“你都一把年紀了,何必這麽折騰?”


    “我如何無需你管,但求一戰。”老的說。


    少的聞言,掃了眼身邊川流不息的人群,問:“你確定要在這兒打?”


    “打。”老的態度很堅決。


    “ok。”少的無謂的點點頭,擺出迎戰的姿勢。


    老的立刻衝了上去,二人就在這人來人往的官道上,旁若無人的鬥了起來。


    沒有人圍觀,這樣的江湖鬥武在神州大陸屢見不鮮。行人們隻麵無表情地瞄他們幾眼,小心翼翼地繞開打鬥範圍,避免誤傷自己,繼續融入匆匆忙忙的趕路隊伍中去。陌生人的生死與他們何幹?老百姓更在乎自己的粗茶淡飯、生死攸關。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就像奔流不息的滾滾大江中,魚兒吐出的水泡一樣不起眼,莫說掀起什麽風浪,就連引人注意都難。


    老的捂著胸口對少的說:“你小子,不錯,我服氣。”


    “謝謝。”少的毫不謙虛,收下了對方的讚美,抬腳錯開老的,向西方走去。


    “我虎嘯排名249位,你打贏了我,排名在我之上。”老的轉過身,對著少的離開的背影喊道。


    少的沒有迴答,不緊不慢從容淡定地走著,心裏暗道:幸好你不是251。


    很多趕往巡陽的行人扭過頭來看他,因為他背了一個奇形怪狀的包。


    沒錯,“他”就是嶽青。


    ~


    “來來,喝。”嶽青、魏衡、範正三人坐在小院中間,桌上擺了些菜和酒。菜,不是什麽好菜,嶽青親手做的,一碗紅燒肉,一盤炒青菜,一碟油炸花生米,唯一上得了台麵的就是從外麵打包迴來的醬鴨子了。酒,倒是好酒,嶽青偷摸跑去聚星樓買的打折醉浮生。


    “你今天怎麽想起請我們喝酒了?”範書呆打趣道,“這可不像你。”


    “對啊,你……有什麽事嗎?”魏衡就謹慎穩重多了。


    嶽青輕笑,道:“哪有什麽事。這段時間不是繃得太緊了嗎,你倆這也好得差不多了,放鬆放鬆,順便向你倆道個歉,都是受了我的連累。”難得的一次說這麽多話。


    魏衡聞言,輕捶了嶽青胳膊一下。“說什麽呢,見外了不是?”


    “就是,咱們誰跟誰啊!”範書呆也跟著起哄附和,“我這條命都是你的,跟我客氣什麽。”


    “好,那就算我們相識一場,為了緣分!”嶽青舉起碗,邀二人共飲。“今天我們就開懷暢飲,不醉不休。”


    “為了緣分!”


    “不醉不休!”


    三壇醉浮生,一人一壇。


    “嶽兄,你是不是特討厭我?”範書呆二兩酒下肚,眼神開始迷離,膽子也大了起來。


    “我要是討厭你,還能跟你這麽久?”嶽青囫圇迴答,嘴巴不太利索,腦子也有點不清醒,“我就是嫌你煩而已。”說完自己嗬嗬笑起來。


    “你,不準笑,不能笑。”魏衡指著嶽青說,他酒量向來是三人裏最好的,今天也開始覺得暈暈乎乎了。


    “我笑我的,幹你屁事!”嶽青真是喝多了,連髒話都出來了。


    “幹你屁事,幹你屁事!”範書呆樂滋滋地指著魏衡重複著嶽青的話,好像從沒見她這麽粗獷過,覺得煞是有趣。


    魏衡一手搭在嶽青肩頭,很認真地對她說:“你醉了,我不跟你計較。”


    嶽青一把拍掉他的手,說:“你才醉了,我清醒地很。”


    “你們都醉了,隻有我沒醉。”範書呆喊著,拎著酒壇子站了起來,猛灌了一口。“今天你們都輸給我了。”


    “嗬嗬嗬,笑話,我怎麽會輸,哪次不是我把你倆扶迴客棧的。”魏衡不服氣,也站起身提起酒壇灌自己。


    嶽青跟著站起來,揮手胡亂拍著兩人,“你們怎麽可能喝得過我,我可是有功夫的,我隨隨便便就把酒給逼出來了,以前,那都是讓著你們而已。”


    “你作弊。”二人異口同聲。


    酒過三巡,壇子空了,翻到在地。三人由最初的坐著,然後站著,最後躺在了地上。


    範書呆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發出深沉穩重的唿吸。魏衡頭枕著範書呆的肚子,喃喃自語:“我酒量最好,怎麽會輸?來,接著喝。”


    早就斜靠著桌腳睡了過去的嶽青突然睜開眼睛,眼裏一片清明,目光如炬,哪有半分喝醉酒的樣子?


    她輕手輕腳地摸到範正和魏衡二人身邊,輕輕推了推兩人,喊了幾聲。二人醉了過去,沒有半點反應。


    她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間。再出來時,背上多了個包。


    看了看二人熟睡的容顏,她抬頭望了望夜空,微微一笑,心中暗道珍重,一閃身,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之中。


    ~


    由西向東趕往巡陽城方向的行人越來越多,而往西去的人卻寥寥無幾。嶽青就在這條大路上,和大家相向而行,坦然接受一路伴隨的注目禮和超高的迴頭率。


    一位拄著樹枝的老人,顫顫巍巍地行走在人流中。他孤身一人,隻挎了個簡單的包袱,沒有家人相伴。趕路的人很多,很急,他被著急忙慌的年輕人撞了一下,腳下不穩,朝前摔了過去。


    一隻纖細的手穩穩地接住了他。手的主人將他扶起來,站穩,“老人家,小心。”


    老人雙手反握住那隻纖細的小手,連聲感謝:“謝謝,謝謝,小夥子。”


    “您沒事的話,我就走了?”年輕人說。


    老人見年輕人欲往西方而去,拉住他說:“你怎麽還往那邊去?去不得,去不得。”


    “為什麽?”年輕人疑惑的問。


    “西邊要打仗了,快逃吧。”老人歎息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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