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決鬥台邊的陳恩一隻手杵著劍,用手絹細細地擦著臉上流出的鮮紅血液,但是皮膚似乎傷到了真皮層,不管怎麽擦都流血不止。“嘖!”陳恩有些煩躁地直接用手絹捂住了傷口,抬眼看到自家執事好像站在窗台上還在發呆,頓時一陣暴躁,“克勞德!”


    被打斷了對鮮血主人的迴味和幻想,眼中的紅光散去,克勞德平靜地轉身跳下窗台來到陳恩麵前,看到對方捂著臉的動作立刻掛上擔憂的神情,彎腰要伸手去查看傷勢。


    “啪!”——


    戴著精致白手套的手被用力拍開。金發的少年伯爵臉上滿是不虞,漂亮的好像琉璃的眼睛裏此時盡是陰霾,一手捂著臉一手利落地將長劍落鞘,轉身往迴走從頭到尾沒給自家執事半個眼神,隻丟下一句“你負責舞會退場事宜。”


    眼鏡執事站在原地,金色的眼眸看不出情緒,直盯著金發少年纖細修長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麽。


    寬大奢華的主臥室中,陳恩安靜地躺在軟塌上,女仆漢娜正溫柔而小心翼翼地為其包紮臉上的傷口,放在圓桌上的托盤裏此時已經堆積了不少染血的棉團。


    “會留疤嗎?”陳恩閉著眼也能感覺到臉上傷口在處理時的麻煩,可想傷口並不像自己一開始以為的那樣簡單。


    “漢娜不會讓老爺留下疤痕。”名為漢娜的黑皮膚的女仆低垂著眼,專注而認真地做著手裏的工作,執事在那被淺灰色的長而濃密的睫毛遮擋住的下方,兩隻不同於往常的猩紅眼眸正熠熠生輝。


    樓下的舞會的聲音漸漸散去,整個城堡再次迴到了往常的寂靜,女仆漢娜早就端著醫藥器具出了房間。陳恩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身後靠著落地窗舷,臉上散去了屬於阿洛伊斯.特蘭西的情緒,隻是仰著臉默默地望著漸漸東沉的巨大月亮。這個世界結束後他的收益應該會達到提現的條件了吧?等賺夠了錢他要去幹什麽呢?去外星係旅遊?還是再去深造一下什麽的呢?


    黑暗中,金發少年沐浴著銀白的月光靠在窗邊沉沉睡去。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臥室裏的高大身影並沒有驚醒已經進入夢鄉的像月下孤獨的精靈一樣的男孩,而是無聲地站在男孩身邊,月光中出現的是眼鏡執事麵無表情的英俊臉頰,那雙金色的平日充滿溫情的眼眸此時注視著少年的模樣仿佛在打量一件未知價值的不知是珍品還是贗貨的收藏物。


    矛盾的美味的確異常誘人,可是仍舊比不上他嚐到的那個前所未有過的無法形容的滋味,難以置信那樣的無價之寶一樣的甜美芬芳的味道竟然是屬於那個看起來貌不驚人的夏爾.凡多海姆。比黑暗更廣闊,比天真更純潔,比玫瑰更芬芳,比冰還冷,比空氣還柔軟……那是個無法形容的味道,怎樣與眾不同的經曆才能使一個人類同時擁有這樣奇妙的靈魂滋味?!!那是一個比矛盾更加珍貴更加罕見的真正珍品!


    當太陽升起時,陳恩從窗邊歪倒在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靠著窗戶睡了一夜,臥室的門緊閉著,揉揉眼睛不在意地爬到軟綿綿的大床上繼續補眠,直到眼鏡執事敲敲門拿著新衣進入房間。


    “老爺,該起床了呢。”眼鏡執事像往常一樣溫柔地在床上嘟著嘴睡得很不安穩的少年耳邊輕柔地提醒。


    金發男孩賴在床上不耐煩地揮揮手臂,於是眼鏡執事知非常配合地放下衣服退出了門外,沒有跟平日一樣等少年開口趕他才離開。


    當房門關上的一瞬間,陳恩平靜地睜開眼,藍色的琉璃一樣眼睛裏哪裏有一絲睡意。坐起身,動作利索地換上熨好的幹淨衣服。魚兒已經上鉤了,接下來的工作需要他保持十二分的精力和演技,蜘蛛的心髒能不能拿到手,就看他對接下來這段時間的事態的把握了。


    就像阿洛伊斯.特蘭西真正的命運一樣,屬於特蘭西的惡魔執事在這一天之後不再對他的主人——年輕的特蘭西伯爵展示他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經常在主人需要他的時候消失不見去做一些神神秘秘的奇怪事情。在少年伯爵對他發怒的時候,那雙一向平靜而沉穩的金色眼眸罕見地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隻是人類的少年伯爵在這個惡魔執事充滿威脅意味的猩紅目光中漸漸愣住,那雙從來都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裏的漂亮的藍色桃花眼裏滿是驚愕和茫然。


    又是一個寂靜的夜,那個本來在他看來十分嘮叨的眼鏡執事已經很久沒有在這個時間進入他的臥室對他說“老爺,請讓我為您更衣吧。”在這段時間變得愈加息怒不定的阿洛伊斯.陳恩.特蘭西此時正安靜地躺在床上,黑暗的巨大臥室裏沒有點燈,窗外也沒有月光,天氣陰沉沉的,就像很久以前盜賊出現的那個暴風雨的夜晚一樣。


    “啪嗒”門被打開,穿著藍色蓬蓬裙的女仆端著換用的新茶進入房間,她詫異地看著滿是黑暗的主臥室,正要點亮門旁邊的蠟燭,卻被房間的主人低聲製止,那個男孩的聲音很平靜很低沉,飽含著像是要昏昏欲睡一樣的低落情緒。


    “不要點了,漢娜。”黑暗中傳來被褥翻動的聲響,接著是下地的聲音,少年好像能在黑暗中看到站在房門邊的女仆,直直走到她的麵前,“帶我去凡多海姆家,漢娜。我知道你能。”


    女仆臉上露出溫柔疼惜的神情,隱沒在黑暗當中,“是的,老爺。”


    被昏暗的燭光照亮的密室當中,三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三胞胎穿著製服的傭人一人一句將自己看到的匯報給坐在書桌前正奮筆疾書著什麽的特蘭西家的眼鏡執事。沾著黑色墨汁的羽毛筆停下,戴著眼鏡的英俊男人露出一個深沉的笑容。


    馬車在昏暗不見一絲光亮的森林小路上極速奔馳著,光看馬車驚人的速度絕對想象不到駕駛它的人竟然是一個看起來弱不經風的穿著蓬蓬裙的女仆。


    坐在晃動的豪華馬車內部,陳恩半垂著眼望著車外飛快後退的景色,有些昏昏欲睡,這幾天為了扮演好被契約執事背叛的心情,他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


    正在這時,晃動的馬車內部竟然多出了一個身影,一個紅頭發的笑容十分奇怪但絕不友好的男人,“啊啦,找到了!阿洛伊斯.特蘭西!”


    “你是什麽人?”陳恩皺著眉,手按在腰間的長劍上,大有隨時動武的模樣。


    “咦?你是阿洛伊斯.特蘭西?”紅發男人仔細看了陳恩一眼,突然露出詫異的表情,“你的靈魂……?”話音沒落,馬車精美奢華的棚頂倏的不翼而飛,露出立在車頂的穿著蓬蓬裙的女仆的身影,隻是那看似柔弱的身體此時正穩穩的像紮根在跑動中的馬車頂部一樣,堅不可摧。


    “果然是惡魔!”紅發的不明身份的男人臉色嚴肅起來,不知從哪裏拿出來一把巨大的電鋸,一躍而起朝著被他稱為惡魔的女仆漢娜撲去。


    馬車依舊在行駛,隻是外麵已經沒有了駕車人,失去了駕車人和華麗車頂的馬車變得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受了驚的馬匹在森林中橫衝直撞,拖著掛在它屁股上的搖搖欲墜的馬車朝著不知名的密林深處奔去。


    年輕的伯爵好不容易從馬車內部爬出來,竭力想拉住駕車的韁繩,突然,早已不堪重負的破敗馬車的一側遭到不明力量的重擊,好不容易控製住馬匹的金發少年伯爵眼睜睜地看著馬車朝外翻過去,在另一側,是深不可測的深淵。


    在墜落的一瞬間,年輕的金發伯爵瞪大他漂亮的像寶石一樣美麗誘惑的桃花眼,震驚地看著站在安全地帶的平靜地注視他的屬於特蘭西家的執事,克勞德.浮士德。


    “再見了,老爺。”他看見屬於他的執事這麽對他說,那張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異樣的情緒波動,就像在做一件再普通不過而且無關緊要的事情。


    哈,不過是隻——惡魔啊——


    伴隨著馬匹尖銳的嘶鳴聲,還穿著白色睡袍的金發美麗少年隨著懸空的馬車一起墜向漆黑的深不見底的懸崖,幾乎就在一瞬間少年那張美麗的充滿複雜情緒的臉頰便被黑暗吞噬,整個身影消失在夜色下的深淵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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