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那好,貧道這就先去莊上看一看龐飛龍的傷勢。”


    葛洪拂塵一揚如雪飛,徑直調頭往五柳山莊一閃身影而去。


    陶謙之麵有三分不悅,旋即又急切追問道:“二叔啊二叔,五柳山莊裏外,有那麽多林蔭之地,偏來這邊烈日下,又是為何?要是曬出了冷熱病,叫二嬸怎麽辦啊!”


    陶淵明緩緩止住了鋤頭,一邊吃力的扶正老腰,光腳用力一跺,好似左腳踩著毛刺極速一收,扭頭輕蔑道:“陶謙之,陶謙之!有多遠,你就走多遠。從前而後,說過多少遍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眼下我陶淵明頂天立地,上對得住昊昊蒼天、下不愧莽莽大地。陶謙之你就當好你的縣令,我陶淵明就種好我的豆子,官場上的事已然風馬牛不相及,從今往後:井水不犯河水,各安天命!走好,不送!”


    “……”


    陶淵明一臉嫌棄,徑直扭頭不看陶謙之,緊接著又半弓著身子,鋤頭一揚,又一拭眉頭;鋤頭再一揚,再一拭眉頭,……


    陶謙之看陶淵明這一副自虐的模樣,驟起一陣翻江倒海的心酸,可眼下確實也無可奈何,子侄小輩又如何能說通長輩?


    畢竟,要是這樣三言兩語就說通了長輩,長輩先前的顏麵何存?如果再用強,隻會招來記恨。


    況且,自古以來,大人說話小孩子是不能多嘴的。


    多說無益,陶謙之不得不畢恭畢敬作揖,而後轉身黯然離去。


    陶淵明估摸著陶謙之走遠了,旋即鋤頭一倒,極速坐在雜草上,扳起左腳一看,一條茅草根刺已經劃破了一弦大口子,斑駁的血跡夾雜著泥土,像一團紫醬。


    陶淵明小心翼翼的刨開了這一些泥土,微微有一些疼,之後自言自語又道:“都說:苛政猛於虎。這一些雜草,比苛政還猛!居然,紮出了血紅,這可是父精母血啊!父精母血不能棄,天地不仁啊!”


    陶淵明一時情緒低落,旋即左右張望之間,在雜草叢中摘了一小把青蒿枝葉,旋即放在手心用力一搓,接著又噴了少許唾沫星子,之後再用力一搓,沒多久的功夫就搓出了一綹青青綠綠的汁液。


    這一種最簡單的自救法子,還得益於葛洪。雖然聖賢書中沒有這一些記載,可是眼下萬般有用。


    陶淵明瞅了手心中的這一小把青蒿枝葉已經變成了麵團狀,旋即一邊輕擦傷口,有一些酥酥麻麻的刺痛,張馳著跳躍了幾迴眼皮。


    緊接著,左右張望之間,又掐了幾張山芋頭葉子,一把包上青蒿枝葉;之後扯起了幾條野地瓜藤,一圈一繞、一圈一繞綁了起來。


    此時此刻,陶淵明感覺天地萬物都是有情有義,旋即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萬物有好生之德!”


    日頭正午,鋤去的雜草很快就似失去了生氣,全部癱軟一旁。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陶淵明好不容易鋤完了這一壟上的雜草,之後如釋重負起身,又長舒了一口氣息、輕拭著濕漉漉的眉頭。


    陶淵明微微一笑,不得不輕扛鋤頭,一瘸一拐往五柳山莊歸去。


    遙想方才葛洪輕鬆之態,一時詩興大發,旋即脫口而出道:“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待陶淵明詩興意猶未盡之際,已然立身在五柳山莊籬笆牆前,葛洪還在小心翼翼的與龐飛龍號脈。


    “陶大人,陶大人,……”


    龐飛龍吃力一唿,葛洪這才緩過神來,一邊扭頭輕笑道:“五柳先生,五柳先生啊,飛龍這一身傷,再過數日,便可下地走動了。”


    陶淵明自是欣喜,徑直一邊輕放鋤頭於牆角,一邊急步上前,拱手笑道:“葛道長,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好生之德啊,哈哈,……”


    葛洪拂塵一揚,又看陶淵明下半身白袍盡是土灰,還有左腳上綁著的幾綹野地瓜藤,忍不住仰頭輕笑道:“五柳先生,看來上天這好生之德,已然入田園之鄉隨俗了。”


    陶淵明倒也並沒有生氣,徑直一身汗蒸的白紗白袍一揚,接著迎出葛洪到柳樹樹蔭下的一方石桌上坐下,一邊又對堂屋裏輕笑道:“飛龍,這一次,可就先委屈你了。”


    龐飛龍笑而不語,眼下傷未痊愈,又如何能喝得清酒?就算宮廷出來的禦賜美酒,那也不能喝。


    就在這一個時候,一個小書童擔子一橫,兩個陶盞一放,緊接著“刷、刷、刷”如林中清泉而下。


    “葛道長,五柳山莊的清酒不是一般水酒,可也最易醉人,請!”


    “五柳先生,五柳山莊的清酒,可讓貧道不能自己啊,請!”


    陶淵明把盞仰頭一飲而盡,旋即長歎一聲“啊”;葛洪把盞一飲而盡,緊接著輕歎一聲“嗬”。


    “五柳山莊的這一種清酒,似酒不是酒、是水不似水,貧道一飲如夏日裏飲著冬日裏的一口雪水;又如冬日裏飲著夏日裏的一口溫泉,妙,妙啊,妙哉至極啊!……”


    葛洪一言,陶淵明自是得意,沉思之間,淡淡說道:“葛道長,方才所言要是屬實,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州郡頂上三道的天地無法無天之法,自然就成了擺設!……”


    刷、刷,……


    書童服侍著又滿了上兩盞,陶淵明右手一揚,撤去了書童,輕聲追問道:“葛道長,這是何法?”


    葛洪目中有光,輕聲道:“這,還得有賴五柳先生昨夜無心一句點撥,貧道這才有所大徹大悟啊。”


    陶淵明一時茫然道:“何言?”


    葛洪笑道:“螢火之光。……”


    陶淵明一時頓覺不可思議,突然又大吃一驚道:“葛道長,螢火之光夜晚自然可行,白天要是使天地無法無天之法隱形,還不是一樣讓人當睜眼瞎嗎?非萬全之策啊!”


    葛洪拂塵一揚,仰頭一通輕笑道:“五柳先生,要是熒粉中加入磷粉呢?白天與黑夜,無處遁形!”


    陶淵明抱拳輕笑道:“葛道長精通於丹藥,此法可行!來,先祝賀葛道長為道家上清派正名,幹!”


    葛洪自是欣喜萬分,把盞輕笑道:“要不是五柳先生無心一言,貧道如今還百思不得其解。看來破解道法,除了正麵剛,還可側麵繞。真可謂:上善若水,滴水石穿!”


    陶淵明一時佯裝推辭道:“葛道長,你說那裏的話!天道輪迴,生而為人,無非是一場緣分罷了!”


    葛洪也不推辭,徑直把盞輕笑道:“好一個天道輪迴,這也是道法自然,為這一場緣分,幹!……”


    咕嚕、咕嚕,……


    葛洪把盞一仰,率先一飲而盡;陶淵明飲罷一通輕笑,……


    “哈哈,哈哈,哈哈,……”


    “五柳先生,這幾日,貧道還得多備一些熒粉與磷粉。今日一醉方休之後,待歇上幾日咯!”


    “好,就依了葛道長!幹,……”


    “五柳先生,幹,……”


    ……


    數日之後,南山郡城內已然一派全新的繁華景象,正當太守府中一應皂衣差役準備出府辦差之際,驚天一變叫出了破喉聲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太守大人,五鬥米頂上三道來了,五鬥米頂上三道已經來了,……”


    驚悚如電、哀嚎如雷。


    太守府中一眾皂衣差役緊握腰刀率先衝出了太守府,瓜田中二身著皂衣大氅,壽帽上斜插著一朵含苞欲放的小荷花,鉤鐮刀一直,奔出大喝道:“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膽敢挑釁太守府,本官不許!”


    旋即,一眾越女劍一道身影閃出了太守府,緊隨瓜田中二之後,諸葛長風與蒯忠良再隨其後。


    就在太守府外的這一方空地裏,這一番陣勢已然躲閃去了所有的路人,前方立著的正是杜壽。


    在杜壽身後,盤膝於中的是五鬥米道黃天孫大聖孫秀,左右各立著持劍的劉文之與釋遠。


    在劉文之與釋遠前後左右,長劍入地擺著三三三陣型,這是一百單八個道士的天罡地煞陣。


    孫秀眉目微微一閉,青色道簪泛著銀光,後背斜插兩把一模一樣的天師劍,雙掌平膝。麵正耳厚,三綹長須而下,雙頰一平如鏡。


    杜壽長劍出劍一揚,指住太守府這一眾人等,厲聲大喝道:“數日前,爾等刁民怎麽奪了杜家人的南山郡,今日貧道請來五鬥米頂上三道,黃天孫大聖親臨,必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瓜田中二左手鉤鐮刀重重的落地一杵,右手指著壽帽上的那一朵小荷花道:“本官原本以為,心若蓮花就不再恨人!但是此刻,本官恨死爾等臭道士了,禍害天下,還有理了?誰給你們壯的膽子?”


    “如今,南山郡是南山郡人的南山郡,還不快滾,那一刀剁了!”


    “虯髯大黑鬼,休得猖狂,吃貧道一技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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