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飛色舞悠蕩似春風,歡天喜地靜謐若酥雨。


    李聲速在言語之間就似大旱望雲霓那般急切一問,楊欣卻早就見怪不怪了。


    畢竟,李聲速左右逢源之術在楊欣心中就似那手心與手背之別,最明白不過、也最熟悉不過了。


    楊欣青色紙扇一擰,“啪嗒”一聲放去了桌角處,徑直又抱拳客氣的笑道:“李捕頭,今日有緣再見,你我一見如故。你也別太客氣了,你我皆是孟婆郡治下官員。……”


    “罷了,罷了,罷了。雖然本公子掛名孟婆郡鹽鐵事一職,實則繁瑣公務都與兩個書童代為打理。無官一身輕更適合本公子。……”


    “實不相瞞,除夕夜孟婆郡城門洞前一場激戰,兩個隨從也受了重傷,本公子早已差人八百裏加急送迴老王鏢局養傷去了。……”


    “如今,孟婆郡還算太平,本公子就喜歡這種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日子。嗨,說遠了,……”


    “……”


    楊欣獨自說話之際,緩緩如煙雲流水又自提了茶壺“刷刷”的滿上了一盞熱茶,仰頭滿飲之後一咕嚕的窸窸窣窣溜下了肚,滿腦子都是圓潤的竊笑,又趕緊捉迴青色紙扇極速撐開來迴搖擺了幾迴。


    雖然還未到立春時節,但這一綹又一綹颼颼冷風環繞了奔騰熱茶之氣那就當是春風撫麵了。


    咚!


    李聲速一臉喜慶,儒生們張口閉口都道:禮之用、和為貴。


    大年初三更應該和和氣氣,這就是氤氳祥和之氣。


    旋即又不輕不重的放下了茶盞,反正楊欣的這一次盛情款待不容拒絕。


    況且酒菜飯食還未上桌,酒食未到之際自然得尋一些時令談資,不然空氣會凝固變得異常尷尬。


    眨眼之間又想到了張鋒的第一道政令,好奇的問道:“楊公子,張太守的第一道政令可有耳聞?楊公子以為如何?中不中?……”


    楊欣與李聲速算是一迴生、二迴熟了,又正值新年之際,初五“開堰”之前是不能話不由衷的,大年初五“開堰”又稱“破五”。


    隻要過了初五這一天,一切都將按部就班。有了歲數的長者總是教導後輩小生:倘若一年之始都話不由衷,那麽整年都會籠罩在鬼話連篇中。


    楊欣身為讀書人,自然得遵守老祖宗的道理,不假思索道:“李捕頭,你我都是明白人,那麽明白人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張太守的政令於我楊欣何幹?本公子兩個書童替我蓄了胡子便成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即使要罰,本公子也不差那些銀子,認罰便是了!……”


    “當今天下儒生本就貌若仙骨,倘若留多了胡子,那便如殺雞屠狗的莽夫,便成了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比土雞都還老土。不好,不好,太不好了。非禮勿視。……”


    “張太守的這一道政令,必定會涼了讀書人的心啦。哎,罷了,罷了,張太守手握孟婆郡生殺大權,那也奈何不得我楊欣。……”


    “……”


    李聲速本想再恭維幾番張鋒的客套話,無奈以為有利於民風改變的第一道政令,卻遇了像楊欣這樣來頭之人竟然變成了一紙空文。


    罷了,罷了,官官相護自是不說了。當初張鋒領了張家人攻進太守府的時候,倘若沒有楊欣這一個內應,怕真的是結果難料。


    也罷,楊欣本非孟婆郡土生土長之人,況且像楊欣這般儒生,除此之外無人能出其右。


    大過年的,李聲速也不自討沒趣碰了黴頭,調轉話茬子問道:“方才楊公子所言委派之令,張太守又當委派何人之令啦?”


    李聲速自以為:左右逢源如履薄冰,兢兢業業為鄉民著想總不至於一輩子都是縣衙差役頭領。


    況且,先前在東皇殿與城隍廟前與張鋒解圍兩次,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功勞。


    楊欣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客緣齋內沒有別的客人,生怕走漏了一絲風聲,旋即青色紙扇半遮麵、前頃了身子淡淡的說道:“李捕頭,實不相瞞。興許你出門早,可能還不知道你家縣令已經換人了。張太守的小跟班‘朱兒’已經上任去了,對,這個‘朱兒’,姓朱名國。……”


    張鋒這一道委派之令,對李聲速來說無疑是一擊晴天霹靂。李聲速沒有想明白、也想不明白:張鋒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這些年來,曾經楊恩張口閉口都說孟婆郡治下大小縣令都是楊洪可有可無的一條蘆柴棒,這倒好,‘可有可無’之際沒有丟官,沒有‘可有可無’卻真實的丟官了!


    李聲速忿忿不平為縣令急,就似八百裏加急那麽急,更似十萬火急那麽急。


    李聲速對於這一道委派之令,急切如刀鋒槍影道:“楊公子,你從郡城而來,那你與卑職說說我家縣令大人何錯之有?為何要換來張太守小跟班‘朱兒’朱國?……”


    “難道,張鋒要把所有孟婆郡的大小官員都換成張家人、又或者聽張家使喚的人?孟婆郡不是張家人一家的孟婆郡,是孟婆郡所有人的孟婆郡,張鋒這是鏟除異己!……”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原本以為讀書人皆有士子之心,難道真如白蓮社弟子所言:武儒生,仗了刀槍撩動朗朗乾坤!……”


    “……”


    楊欣聽李聲速把儒生和白蓮社弟子做了對比,借他人之口來詆毀儒生,那就是拐彎抹角的詆毀!


    楊欣哭笑不得就似失手打碎了一個琢磨已久的把玩之物,眉眼之間盡是不屑與挖苦,擠眉弄眼而又意味深長的說道:“李捕頭,李捕頭呀,稍安勿躁。這朱國來做了縣令與你何幹?又不是你做縣令,你瞎操這份閑心為何?難道朱國不來做縣令之前,你就不用公幹出差了?縣衙你能說了算?……”


    “況且,李捕頭,儒聖有雲: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要是多話,準不定別人會以為你有二心!身在官場,明哲保身之道也就好比留待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楊欣這一番話,李聲速入耳如針刺劍紮。擺明了,楊欣這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也罷,此時此刻楊欣坐著說話自然不會腰疼。


    其實,李聲速在夜深人靜之際,偶爾也讀儒聖之言,不然怎麽能左右逢源?


    “楊公子,此言差矣!天道昭昭,張鋒不在其位,又如何能謀了太守之職大權在握?這,有悖儒聖之言!就幽嫣穀墨家之事,我家縣令大人未有絲毫過錯!……”


    “那,李捕頭,依你之見,那麽言下之意要為你家縣令大人打報不平咯?又或者去太守府斬了張鋒的首級為你家縣令大人出口惡氣?”


    “楊公子,卑職那倒還不至於那麽橫,待新來縣令朱國升堂分派差事之際,卑職準保告假三天!”


    “李捕頭,這可萬萬使不得!自古都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更有‘官大一級壓死人’。你這樣鬧下去,於你於朱國都沒有一分好處。本公子十分看好你的左右逢源之術,可別為了興許小事亂了方寸。儒聖有言:小不忍、則亂大謀!……”


    “忍,忍,忍!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忍乃心上之刀!卑職手中腰刀以快著稱,卑職就不信這個邪了。再忍下去,成孫子了!……”


    “哎,李捕頭,要本公子說什麽好呢?倘若以你現在這一個心情,倘若本公子是你頂頭上司,也會讓你在縣衙發黴不往上提攜。……”


    “楊公子,難道我李聲速錯了不成?我李聲速上敬天、下尊地,處處標榜以官府之威,朝廷不應該虧待忠心為朝廷的人吧?……”


    “……”


    李聲速是越說越激動,楊欣入耳是越聽越激動!李聲速是真的激動,楊欣那是激動中的躁動!


    李聲速口幹舌燥之際一時又滿飲了一口熱茶,楊欣卻是不停的搖頭之際緩緩說道:“哎,李捕頭你確實錯了。你錯得太離譜了,是大錯了,還是特錯了。……”


    “當今天下紛爭,忠心為國之人有幾人是高官厚祿、平步青雲?善終者又有幾人?……”


    “儒聖有言:過猶不及。唯有‘敢為天下先’,方能曲線存身而立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倘若都依了李捕頭的心意,隻怕如籠中的筷子,最易折成兩段失了無辜性命!不好,不好,不好,變則通、通則久。……”


    “李捕頭,你身在官場應該明白的道理:官字兩個口。有損主上威名之事,總得有一個臭名的另一個聲音去傳達吧。權力之下若沒有阿諛奉承之輩,又如何顯示主上之才?若沒有雞鳴狗盜之徒,又如何能襯托主上之能?……”


    “那就好比這一次孟婆郡第二道委派之令,張鋒已經任命吳忠兼了步軍校尉一職。李捕頭,你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噗嗤,……


    李聲速張口噴了滿嘴茶水,大聲疾唿道:“吳忠何德何能?憑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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