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


    天明時分,龍川縣城南邊的喬家大院裏,忽的傳來一聲大喊。


    這叫聲來的如此淒慘,正摟著小妾淺眠的喬錢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喬錢,名錢,還真的人如其名,算是徹底鑽到了錢堆裏。依照膽大的性格,還有喬家本來的積蓄,自元壽元年以來,聯合當地縣寺官吏,在其掩護下,強買強賣了不少農戶的田地。弄得不少人妻離子散、傾家蕩產不說,手底下更是不知道犯了多少條人命。


    隻是兩月前縣令倒台,還有在交州之地強壓下去的王田令再度甚囂塵上,直到二十多日前才得到證實,喬錢別提有多麽著急了。


    最後他和南海郡各縣的不少富戶一合計,這田是憑本事買的,憑什麽要賣?


    青州官逼民反在前,喬錢等人亦是感覺連皇帝都不敢他們逼得太緊,何況這位皇帝之子,南巡使興武王?


    至於說那什麽工坊之類的,喬錢毫不感興趣,在這個天下,還是種田踏實,有了田地心裏才更踏實。


    自從與同一階層的富戶好友們分別後,喬錢就老實迴了喬家大院,下定決心低調一段時間,等和新來的縣令處好關係再做以後的打算。


    眼下的王田令鐵定是行不遠的,聽說那城南的王老二還親自去縣寺登記,也不知此人膽子怎麽那麽小。為此,喬錢數十日前還與來訪的幾位好友嘲說過。


    可近幾日來,南巡使因王田令實行不順,大發雷霆的消息早已傳遍整個交州,傳聞要挑幾個刺頭,下下重手。


    人前雖說淡定如老狗,實際上喬錢也有些內心惶恐。郡兵值守,南巡使從吏在龍川縣城處斬一眾貪官汙吏的時候,他就站在外麵,那人頭落地的場麵夜半中總會浮現。


    “交州富戶這麽多,不會找到我喬錢的,再說南巡使大概率是虛張聲勢。”喬錢如此自欺欺人的安慰著自己。


    但王田令一天不撤,那位“劊子手”一日待在交州,喬錢的心聲就會多增一番慌亂,人也變得有些暴躁。一方麵操心著家裏的萬畝良田,害怕一覺醒來就被官寺找上門,給收了過去,另一方麵擔心會不會被盯上,性命有憂。


    因此他數日來沒什麽心情睡覺,一個夜裏幾乎都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弄得他憔悴不堪,對外麵的風吹雪動顯得格外敏感。


    隨手將床邊的棉衣披上,腿邊小妾的哼唧聲,他管都沒管,正準備出去看看。他聽得清楚,方才那是門房老許的聲音。這家夥在喬家一向是守規矩的人,能如此的大唿小叫鐵定出了不小的問題。


    從遙遠常安刮來的大雪,到了南海郡,已是變成了小雨。


    可在這個冬日,包括龍川在內的廣大南海郡都顯得格外冷冽。


    喬錢下意識的用披著的棉衣把自己包括好,踩著雨水向前院走去。家裏的丫鬟本應隨時伺候他的,但昨晚那貼身丫鬟由於不小心打碎了茶杯,被他打的半死,讓人扔到了街上。府中管事尚未來得及安排,昨夜都是這新納的小妾親自伺候他的。


    前院有悶哼聲傳來,喬錢的步伐逐漸加快,且大聲道:“季黑,季黑!”


    他口中的季黑,正是喬家的護衛頭子。


    喬家大院很大,各色護衛加起來也有二十多,接近三十個人。


    半天沒有迴響,喬錢本能的覺得不對,他疾走的兩隻腳瞬間停下,轉而向後院的居室跑去。


    狡兔尚有三窟,生活在喬家大院裏,除了前後門外,喬錢還專門讓人挖了一處密道,密道直通府外的另一處院落,且這條密道當時隻有他和施工的幾位匠工知道。


    不過現在,隻有他一人知道,那些匠工在工期完成後,即被他讓季黑拉到荒郊野外偷偷埋了。


    人命如草芥,在交州這麽一個山高朝廷遠的地方,是最真實的寫照。


    那條密道所處的位置正好與小妾的房間相連,喬錢並沒有帶走對方,包括其他家眷的打算。對於喬錢而言,女人和孩子在很多時候就想可以拋棄的衣服一樣。


    打開門,喬錢摸著黑走了進去,他對此處很熟悉,從旁邊的櫃子上拿出火折子。他沒有第一時間點著,而是輕手輕腳的將土炕上的被褥全都拋到一旁,再將涼席掀開,能試探到一個緊能容納一人的洞口。


    喬錢慢慢探了進去,腦袋尚未完全,耳邊便傳來了急促的唿喊聲,依稀能感覺到有人進來旁邊的屋子。


    眨眼間,火光便在內院肆虐。


    “還好我謹慎!”喬錢暗道僥幸。


    等頭全部沒入黑洞內,喬錢才打開火折子。


    哐的一聲,喬錢拿著火折子尚未走到兩步,頭頂即傳來劇烈的撞擊聲。


    “完了。”他渾身一個激靈,上麵那群來者不善的人已經找到這間屋子了。


    喬錢想要邁步離開,卻發現雙腳變得有些麻木,他強撐著,扶著滿是灰塵的通道,打算拚死也要逃出去。


    屋子裏。


    前來抓捕的多為縣寺召集來的遊繳。為首之人長著兩隻順風耳,乃是新任縣令的親隨。他看向土炕,再一望火光下的漆黑洞口,刹那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君子,某願下去抓這賊子。”旁邊一男子請願道。


    “不用,爾等將喬家人看守後,另外再找一些柴火,以這煙熏之。


    當下,縣城內全部戒嚴,而這洞穴的出口不會延續太長,定是還在城內。


    屆時,隻要循著冒煙之所找尋便是,那賊子的蹤跡自會主動浮現,他逃不掉的。”順風耳操著一口流利的丹陽官話向一旁的遊繳吩咐道。


    縣令令其全程監督,即是不信任龍川縣的本地人,順風耳是個聰明的人,很明白這個道理。


    要是將交州比作當下流行的火鍋,那龍川就是裏麵的湯料,從內到外都是渾濁的,在南巡使的大力支持下,要裏裏外外清理一遍才是。


    想起昨日廣信傳來的律令,不光是為了強推王田令,還有讓各地官寺立威的作用。


    這些事,都要好好辦才是!


    順風耳看著向洞口湧入的濃煙,看來從龍川到南海郡,再到全交州,又會有不少難啃的骨頭要下鍋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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