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以理服人的人,你可以選擇招,也可以繼續……選擇不招。”


    深夜的縣牢裏,除了爐子裏炭火的灼燒聲,隻剩下少年一個人的話語。


    他筆直的如同一株青鬆站在原地,手裏拿著燒的通紅的鐵鏟猶如玩具,臉上的表情沉如深潭。


    刺啦,青煙冒起,哀嚎聲經久不息,一股難言的情緒籠罩在所有人的身上,不一會兒,綁在木樁上的賊人就暈了過去。


    “還……還要繼續嗎?”獄卒問道。


    在旁邊記錄的書記官臉色蒼白,就連在那位年過半百的牢頭也有些失神。


    “繼續。”少年古井無波道,手裏的鐵塊絲毫沒有停下,熟練的放到了爐子上烤。


    這種動作,在今晚,已經被他重複了上百遍。


    “如此下去,犯人命不久矣。”牢頭冷冷打斷,縣令隻是讓他審訊,可沒讓把人弄死。明日郡中定會派人前來,出了問題,還不是由他擔著。


    少年正是王匡,這是他審訊的第十個大秦賊人,為了防止串供,在前麵幾個招供的時候,都會有意的隔開,也幸好這些大秦人多多少少會一些漢話,但當他得知的真相越多,心中的憤怒早已如火山般爆發。


    三十七人,半年的時間裏,他們南下廣陵至少搶劫並殺害了三十七名大漢良民,這還不算沒有招供的!


    更可悲的是,偏偏官寺沒有抓住!


    王匡笑了笑,隻不過這小在旁人看來有些猙獰:“您老應該知道,對待敵人的仁慈,就是對於我們的殘忍。當賊人手誅我大漢子民時,可有憐憫?可有猶豫?”


    審訊依然繼續,牢房裏,一股莫名的氣息在犯人與獄卒間蔓延……


    最終的遇害人數定格在四十六人。


    窗外傳出雞鳴,王匡走進了那位隊長烏拉的牢房後,他還有些事想要確定下,帶路的捕快很自覺的退了出去。


    轉眼,狹窄的牢房裏就剩下兩個人,至於其他的大秦賊人則在另一邊牢房,也算是對這位領頭人的特殊照顧。


    牆角處,白天還意氣風發的烏拉,如今血肉模糊,他勉強睜開模糊的雙眼:“是你。”


    這個大漢少年,正是剛剛審訊他的人,該說的都說了,怎麽又來了?


    他是發現了什麽?


    烏拉的眼睛眯了眯,側過頭,擔心對方看出自己的表情。


    當然,牢房裏本來的就黑暗,除了忽明忽暗的火光外,並不能看清烏拉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王匡活動了下手腕,腿站的也有些酸乏,索性蹲在地上,目光灼灼的看著烏拉的眼睛:“這一次次打劫隻怕是‘順道’,你們真實的目的無非是刺探我大漢軍情,準備繼續東征!”


    “啊?”烏拉頓時驚了,當他反應過來時,才知道對方是套話的。


    他索性閉嘴,卻聽得那個少年朝著他自語。


    語速很慢很清晰,仿佛是擔心他聽不清楚一樣,是那種故意說得慢。


    “你們的目的,從來都不是大月氏,她隻能是一個跳板,你們將借助這個跳板,妄圖侵略大漢。


    在貴國上位者的眼裏,包括你們自己,渴望大漢的繁榮,悠久且燦爛的文化,還有這裏富饒的土地。


    她就像一座金山,一座近在咫尺的金山。”


    “但很抱歉,大漢不是安息國,更不是大月氏,不會成為任人宰割的牛羊。我們的國家一直都流傳著一句話: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


    他繼續補充道:“還有一句話: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


    說完話,大漢少年平靜的站了起來,那感覺就是在訴說一個事實。


    他來這裏,似乎就是為了和自己說出這句話,有點像帝國軍人出征前的宣誓,烏拉這樣想著。


    另一邊,見少年沒有絲毫留戀的準備走出牢房,似乎已經把他當做了死人,烏拉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一種不妙的感覺遍布全身,他大喊道:


    “你要殺了我們?”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不能殺我?”


    “我是第七軍團團長的兒子,你們殺了我,就準備接受第七軍團的怒火吧!”


    誰知大漢少年真的停下了,卻並沒有轉身,語氣中罕見的帶著一絲欣慰:“很聰明,答對了,沒有獎勵。


    我是個記仇的人,你不該打我的主意,還有大漢的主意。


    要明白,做錯了事就要學會接受懲罰,在大漢的土地上,漢律會教你怎麽做人。


    現在唯一很確定的是,你迴不到大秦了!


    甚至很快,你可能就要去天國麵見你們的神靈。”


    我打過他的主意?


    難怪這張臉這麽熟悉,當時怎麽就沒有直接一刀結果了。


    一想到死亡,烏拉如同被關在籠子裏的猛獸大喊大叫,發出最後的怒吼。


    “吵什麽吵!”進來的牢頭狠狠地給他腦袋來了一棒,烏拉的思維越來越遲緩。


    昏迷前,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眼前出現了大漢少年的身影,還有他的哥哥皮卡秋,兩人慢慢重合。


    他們……


    那個該死的哥哥,他一定很開心我迴不去吧!


    但我烏拉,又豈是那麽容易死的人,至於自己的話裏有幾分真假,讓那個傻大個自己去猜吧……


    “君子,賊人招了。”種樂走進縣令的書房,遞上了審訊結果。


    杜閑眼中精光一閃。


    “四十六人!”他重複了竹簡上的記錄,站了起來,來迴踱步。


    “軍弩呢?”他再次急切的問道,相比於人命,他更關心軍弩的來源。


    “隻說是從南邊得到的,沒有任何其他的線索,時間太緊,還是等郡裏的人來了,再詳加訊問。”種樂眼睛閃了閃道。


    “很好,將賊人嚴加看管!”杜閑下令。


    大秦人扮作商人,沿途總共殘害了四十六名大漢同胞,事關重大!


    自元始元年以來,從未發生如此重大的搶劫作案,手段之殘忍亦是令人發指。


    縣令杜閑顧不得休息,立即再次向南陽郡去了封八百裏加急的文書,不論軍弩之事,恐怕此事也會上達天聽,他也有些焦急,這禦史帶著繡衣使者怎麽還沒到?


    網已經撒開,隻等把魚兒往網裏塞,而繡衣使者正是收網之人。


    同一時間,一封去往長安的密信從新都出發。


    王匡一宿未睡,離開肮髒的牢房,吸了一口外麵的新鮮空氣,頓覺神清氣爽。


    他路過後院,準備向杜閑親自說下他的猜測,順帶問下自己被打劫的錢財能不能要迴來,再去別院補一覺。


    可當他跨過寺院的石階,看到灑在賊人馬車下的種子,頓時如雷擊般一動不動。


    “這是……玉米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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