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適逢盛冷,已近正午,天氣已十分炎熱,雖有宮女在側不斷掌扇取涼,但皇妃們還是神態十分疲憊不安。


    “聽說大周婚禮習俗中還有拜見自己所有親族的禮儀,可不知輪到我等見羿陽王妃要挨到什麽時候。”紀嫣落仿若自語道。


    德妃王薔驚叫道:“什麽?夫妻對拜、拜了天地、拜了父母,竟然還要拜見所有皇族嗎?這是什麽理論!這個周芊月也太把自己當主人,不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到眼裏了!”


    冷亦瑤瞥了一眼這個徐晟睿為了拉攏朝中重臣而結親的一向是眾皇妃口中笑料、自己卻渾然不覺的可憐女人,徐徐道:“羿陽王婚禮循的是大氏國禮,德妃不必驚訝,你不久就可以見到羿陽王妃了。”


    王薔鼻子裏“哼”了一聲,道:“一個小小人質罷了,要不是為了維護大氏皇家威嚴,本宮才不屑於見這個賤女人呢。”


    淑妃冷夕顏聽了,心中甚為不快,但隻是微蹙了眉頭將茶盞端起來放置口邊,抿了一口,並未答話。


    “哎呦……該死的賤奴才!你想害死本宮啊!”


    一聲嬌斥驚動了殿內眾人,循聲望去,卻見是紀嫣落貼身侍女冷雲裳為主子掌扇時不小心竟然碰到了了紀嫣落的一隻玉臂,這不能不使三千寵愛於一身的貴妃娘娘惱怒。


    冷雲裳驚慌間“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紀嫣落連連磕頭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貴妃娘娘息怒!”


    “息怒?”紀嫣落冷笑道:“本宮一向待你不薄,你卻嫉妒本宮受皇寵,一而再有意來冒犯本宮!”


    “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冤枉……”冷雲裳道。


    冷亦瑤插言道:“貴妃,今日是羿陽王大婚之喜,有事還是改日再議吧。”


    紀嫣落道:“宮規不能因任何原因被忤逆!如若如此,這些卑賤的奴才都要借機一飛上了天!而我們這些皇妃貴人可都要被這些卑賤的奴才踐踏在地了!”


    冷雲裳卻跪伏在地連連叩首道:“貴妃娘娘訓導的是!是奴婢身在福中不知福!今日若是再不做懲戒怎能以正宮規?奴婢該打!該打!”說著揮掌朝自己臉上打去。


    隻聽得“啪啪”之音脆響,冷雲裳半邊臉立時紅腫了起來。


    紀嫣落,你害我有孕,又一而再毒害與我!此恨我冷雲裳永遠記在心上!今日你又要借機發威殘害與我,裳兒今日必不放過了你!


    冷雲裳心中毒毒的思慮著複仇之計,她一抬眼,看到了紀嫣落華服掩蓋下的身軀,嘴角露出一抹不為人知的詭異的笑。


    你不仁,我不義!


    紀嫣落望著自己光潔如玉的手臂上那兩道如紅紗般的印記,心中仍是怒不可遏,抬起腿來欲要朝冷雲裳踢去。


    “羿陽王妃來了。”


    在這千鈞一發之時,楚靖王徐承昊忽然喊了一聲。


    眾人慌忙整理了衣裝,各就各位。


    “快起來吧,等迴到丹陽殿再跟你好好清算!”紀嫣落狠狠瞪了冷雲裳一眼。


    冷雲裳這才站了起來,朝徐承昊送去感激的一瞥,這一望之下,心內不由的一動。


    麵前這個俊朗的十八、九歲的青年男子正在朝自己微微頜首微笑,就見他玉立的身姿微微一抖,手中展開一把大扇來。


    那扇麵上斜?了一枝淺淺勾勒了葉筋花苞的雪梅,深褐色的枝幹被雪打了,半邊露白,斜倚的身姿卻更顯得蒼勁有力,其上幾朵蓬蓬勃勃的臘梅喜枚枚綻放著,還有幾支卻欲綻還羞。畫上還題了幾行字,冷雲裳隱約看到其中有幾句是“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整幅畫麵筆墨不多,但蘊含了無限的生機與詩意!


    再望那少年的臉,他已轉迴頭去,但一股暖流和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已經湧入冷雲裳的心頭。


    “羿陽王、羿陽王妃到。”


    “傳。”一直默不作聲在品茶的蘭若璃道。


    珠簾一撩,從門外跨近來一對青年夫婦。


    “兒臣徐承曦(兒媳周芊月)參見母後、母妃、皇叔叔。”


    說著,二人一一朝諸人見禮。


    蘭若璃微微笑道:“承曦這般完美的男子自是大氏國所有少女的夢中情郎,但母後一直為他不曾婚配鬱鬱在心,而今才知道他一直等待的竟是芊月這樣秀外慧中的美人。”一麵朝周芊月道:“快來讓母後看看我的好兒媳。”


    周芊月滿麵笑容走上去,冷不防蘭若璃在她細嫩的手臂上捏了一下,笑道:“果然是秀外慧中的好兒媳!這一身細嫩皮膚倒是真可吹彈即破呢!”


    疼得一顆淚要滾了出來,周芊月麵上還是做出一副恭順幸福的樣子。


    徐承曦緩緩來到冷亦瑤身旁時,遲疑了一下,才道:“兒臣徐承曦參見母妃大人。”


    冷亦瑤正將茶盞往唇邊送去,聽了這句話,心內一痛,一顆淚悄無聲息地滑落到了杯盞裏,卻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見了公主的美貌,本宮才知道什麽叫做紅顏易逝,知音難求。”


    聽了這話,徐承曦麵色陡變。


    周芊月渾然不覺冷亦瑤口中凜凜寒意,兀自笑道:“第一次相見還是姐妹相稱,再次相見卻又成了母女!這世上有些事還真是太過離奇。”


    冷亦瑤望了一眼周芊月純淨的雙眸,心想:她可真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千金公主!這種話怎能拿到第一次婆媳見麵的儀式上講――何況,周圍又聚集了這許多口是心非、虎視眈眈的勁敵!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經拉開帷幕!


    那邊,蘭若璃看到承曦麵色疲憊,就心疼地對他道:“承曦,應承了這半日,想必你已十分勞累,若是無旁的事就先退下歇著吧,芊月在這裏有母後照顧就好。“


    承曦應了一聲,匆匆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徐?、徐乾、徐承昊也借機離開。


    “喲,芊月公主頭上戴的這枚珠釵可真是稀世之寶!”


    那邊,德妃王薔已經率先驚歎起來了。


    冷亦瑤聽了,在心裏冷冷地笑。


    周芊月已經感覺到了殿內氣氛的極度壓抑,一向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的她又哪裏受到過這種“禮遇”!要是擱在大周,她早命人將膽敢冒犯自己之人拖出去殺了,但是,這是在大氏――“他”的國度,自己不能不刻意忍耐下來!


    雖然知道以後的道路將會更加艱辛,但是為了承曦,為了和他在一起,還有什麽可以忍耐不下來的嗎?


    想到這裏,周芊月將拔下珠釵拔下遞與王薔,道:“這是大周母後給月兒的陪嫁之物,母妃要是喜歡就拿去,就算是兒媳孝敬給您的。”


    王薔嘴裏說著:“這怎麽使得?”一麵卻喜枚枚將那東西接了過來,順手將手邊的一盞清茶遞給周芊月:“天熱,先飲一杯降降溫。”


    紀嫣落霍然起身,冷冷道:“起駕迴丹陽殿。”


    周芊月知道紀嫣落是皇帝徐晟睿的寵姬,見她麵有不悅之色,一時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裏得罪了她,心中甚為惶恐。


    冷雲裳在心中暗暗發笑,待行至周芊月麵前時,裝作為紀嫣落打扇,悄悄用手一點周芊月的胳膊肘,就見周芊月手臂一顫,一盞還未送出的清茶就傾瀉了下來!


    “哎喲――”


    紀嫣落一腳踩到滑膩膩的茶水上,禁不住驚叫了一聲:“裳兒……”


    冷雲裳慌忙來扶紀嫣落,手忙腳亂間卻將貴妃的玉足又踩了一下,使得本來就重心不穩的紀嫣落身子一傾,跌倒在地。


    “都怪奴婢太笨!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冷雲裳說著”撲通“一聲跪伏在了紀嫣落腳下。


    眾人驚恐的眼中極為震驚地看到――從貴妃紀嫣落繡了精美鸞鳳的裙衫下正潺潺流淌出一股股殷紅的血流來……周芊月不明白一個女人跌倒怎會流出這麽多的血,一時驚呆在了那裏。


    直到王薔驚叫了一聲:“莫不是貴妃有了身孕了!”眾人這才明白了過來。


    禦醫薛南廖被召了過來,為貴妃紀嫣落診治過後,連連搖頭歎息。


    紀嫣落一邊呻吟,一邊對周芊月毒毒道:“你故意在地上灑水欲要害我!周芊月,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本宮必不放過了你!”


    周芊月初來乍到,百口莫辯。


    蘭若璃令宮女將紀嫣落背走,將一雙鳳目冷冷掃視著薛南廖,道:“本宮一再催促你為貴妃好好診治,你醫術之精湛名聞天下,怎麽今日竟然連貴妃有孕這點症候都看不出來嗎?”


    薛南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薛某醫術不精,請皇後娘娘責罰!”


    蘭若璃意味深長地對薛南廖道:”你是個聰明人,這其中道理怎會不明白?懲罰倒是不必了,以後做事須得小心些,要知道――本宮如此也都是為你著想。”


    薛南廖再次拜謝蘭若璃。


    蘭若璃對他道:“去吧!冷淑妃的病情――你須得好好診治。”而後輕唿了一聲:“起駕迴宮。”


    已近黃昏,喧囂了一天的武成殿已經陷入了暫時的沉寂之中。


    穿了大紅喜服的周芊月端坐在梳妝台前,默默凝視著自己嬌美憂鬱的容顏,白天發生的一切狠狠啃噬著自己一向高傲而脆弱的內心……


    “一名小小的人質罷了,還以為自己仍是什麽高貴的公主嗎?”


    “月兒真是個秀外慧中的美人,就這身好皮膚真的可以吹彈即破呢!”


    ……


    就像是感到了那狠狠一擰的疼痛,周芊月“啊――”地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胳膊,一顆珠淚卻不爭氣地跌落了下來,刹那間,紀嫣落被救走前那一句淒厲的話又迴旋在她的耳畔……


    “你故意在地上灑水欲要害我!周芊月,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本宮必不放過了你!”


    ……


    周芊月捂住了自己的臉,一任冰冷的淚水漫過纖纖玉指在如玉般的麵頰上肆意蔓延,嘴裏喃喃叫道:“承曦……”


    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這個自己在異國唯一熟悉的親密的愛人――你到底在哪裏?


    ……


    “我不愛你!與你成親僅僅是因為國家的利益和……報答你的深恩,我已有心上人,故此你隻能是我的側室……”


    ……


    徐承曦的話語“嗡嗡”傳入周芊月纖嫩的耳膜,使得她頭皮都炸了開來,狠狠咬住了紅豔豔的丹唇,抑製住自己發狂的叫喊,卻驀地發現嘴角有黏黏的東西不斷滴落,她用手一擦,這才發現由於極度用力,她已經把嘴唇都咬破了!


    沒有親人,沒有愛情,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徐承曦,你難道不知道今日是你的洞房花燭夜嗎?


    不僅是你的大婚之夜,也是周芊月一生最溫暖的一天――可是你,到底到哪裏去了?


    麵上殘留著微微的笑意,周芊月將一雙明眸朝四處望去――在高高的房梁上,懸掛著一個大紅的燈籠,其上,一個大大的“?”字兀自在燭光下一閃一閃放出溫暖的光輝。


    她緩緩站起身,行至妝台前,抿了一下自己烏玉一般的秀發,嘴角露出一絲驕傲的微笑,將眼睛往上看,紅彤彤的燈籠上就是一根大紅的長綢!


    再迴首望了一眼陌生的“家”,心裏暗暗道:“承曦,但願你能盡快把我忘記……哦,你根本就從來沒把月兒放到心裏,我的離去並不會在你心裏蕩起一絲漣漪!那麽好!但願我的離去能使你重新找到自己的幸福……”周芊月一步一步朝麵前那個紅彤彤的燈籠走去。


    緩緩伸出自己纖纖素手,試探著握住隨風搖曳的穗子,一使勁,燈籠跌在了地上,大紅的長綢也飄落在了自己腳前。


    就在周芊月俯身欲撿起那段紅綢時,忽然腹中有一陣緊似一陣的說不出來的疼痛,那疼痛漸漸湧上來,到了喉頭,變成了一陣翻江倒海的嘔吐……


    難道說自己竟然有了身孕?


    聯想到母後無意中提及有自己時的反應,以及承曦與自己那難忘的一夜,她愈發肯定自己是有了身孕了!


    一把火猛地躥了起來,周芊月這才意識到滾落在地上那盞燈籠中的餘燼將要在武成殿釀成一場大火,驚恐中她從未感覺到生命是如此珍貴。


    大周王和亓相國在大氏居住的府邸離武成殿並不遠,跨過這幾步,卻花費了徐承曦很大的力量與決心。


    當周昕毅見到徐承曦時,有點出乎意料,正要發問,聽徐承曦道:“新婚之夜,小婿貿然前來拜訪,定然使嶽父大人和外公大人感到意外,但是一想到嶽父、外公明日就因國務繁忙要返迴大周,小婿因有重大疑問要求教二位大人,故此隻得冒昧前來討饒。”


    亓梵拉住徐承曦的手,將他俊美的臉看了又看,道:“真像!竟和鳳弦長的如此像!看到你總會使老夫想起鳳弦生前的樣子……唉!”他歎了一口氣,道:“你的母親是個聰明美麗又孝順又善良的好女子,可是因為不聽父母規勸,最終落得個這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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