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一聲長唿驚醒了殿中諸人,眾人高唿“萬歲”一起匍匐在地。


    “都平身吧。”徐晟睿銳利的雙眸微微含著笑意,將雙臂稍稍向上平舉,對眾人道:“大氏國軍凱旋而歸,適逢這舉國同慶之時,羿陽王與大周公主周芊月又將喜結良緣,今日就讓我們為大氏大周兩國的世代交好而歡慶一堂吧!”他說著,對人群道:“承曦,快來見過你未來的嶽父大人。”


    眾人這才將目光投到站立在徐晟睿身側的兩個陌生人身上。


    那個儀態威嚴的大約就是大周王周昕毅,而旁邊那個頭發花白但神態矍鑠的老人就是大周相國亓梵了?


    徐承曦上前一步,衝周昕毅深深施了一禮:“嶽父大人,小婿徐承曦迎接來遲。”


    啊?徐承曦!


    周昕毅大吃一驚,禁不住將麵前男子重新打量一番:“你?你不是楚天煜嗎?”


    徐承曦微微笑道:“小婿要是不自稱楚天煜,此時哪裏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裏?情非得已,還望嶽父大人原諒!”


    周昕毅聽了,頓時嗬嗬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凡人!但卻從來也未曾想到一直呆在身邊的楚天煜竟然就是自己傾慕已久卻素未謀麵的羿陽王徐承曦!”


    “這真是不打不相識!”亓梵也笑了起來。


    “外公……”徐承曦忽然對亓梵俯首就拜。


    “你是……”亓梵望著徐承曦,眼睛瞬間迸發出灼灼的光來:“你是鳳兒的兒子?”


    “您的外孫徐承曦。”徐承曦嘴裏的話語因為緊張有些微顫抖。


    “亓相國,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從身側忽然傳出的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徐承曦微微皺了眉頭,並不迴頭,側了身子對走過來的蘭子騫道:“蘭大人和我外公是舊相識?”


    蘭子騫略一遲疑,答道:“我跟亓相國是二十多年的舊相識了。”說罷發出了一陣清朗的笑聲。


    徐承曦抬眼望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子,隻見他高高的身量,玉立的身姿,雖頭發已有些微花白,但雍容高貴的氣度從寬大的紫袍中噴薄而出,站在人群中,總會給人一種鶴立雞群之感。


    這樣一個人,怎麽看也不像一介奸佞之徒。


    徐晟睿似乎並不在意這幾人的話中之意,招唿諸人往主位而去。


    宴會開始了,見眾人都在歡宴,冷亦瑤獨自一人悄悄退了出來,往同心殿而去。


    與萬象殿的金碧輝煌、笙歌燕舞所不同的是,同心殿永遠都是翠竹瀟瀟、潔淨清爽――一如淑妃冷夕顏般的高貴賢淑、一派清明。


    此時,寂靜的殿堂內忽然嫋嫋流淌出一曲婉轉的古琴曲……


    寂靜的林蔭道,偶有倦飛的雙飛鳥兒相攜歸巢,點點夕陽,映得那灰色的翅兒也灑下斑駁金光,潮來汐往,拍起細小雪白的海浪拋向蔚藍的天際,一切都是那麽婉轉淒傷……


    這是誰?將委婉的心曲付諸琴端?


    又是誰?胸中埋藏了這許多溝壑與不平?


    恰在此時,冷亦瑤聽到不遠處有人說話的聲音,她輕輕製止了欲上前見禮的宮女,循聲而去。


    但見一座被紫藤花枝纏繞的白色亭子裏,背對自己而坐著兩個身著白衣的青年男女。


    有微風陣陣撩起他們雪白的衣衫在空中款款飄舞,那兩張年輕俊美的臉就在忽明忽暗中閃爍出動人的光澤。


    那坐臥撫琴的女子冷亦瑤認得,她就是自己的表姐冷夕顏。


    站立冷夕顏身側的那名年輕男子是誰?


    冷亦瑤一時沒有認出來。


    婉轉淒傷的琴聲中傳來冷夕顏徐徐的話語聲:“亭中日影逐花影,指下弦聲似我聲。你……聽出了我的心聲嗎?”


    年輕男子將身子側向冷夕顏,雪白的衣袂糾纏著絲絲柔亮的黑發在空中如蝶般徐徐飄舞,透過樹縫灑下的微光,可以看到他的臉顯得柔美而不可捉摸。


    冷亦瑤看到――此人竟然是禦醫薛南廖!


    隻聽薛南廖道:“娘娘精神萎靡、悲憂善哭、疲乏無力、脈多弦細,治宜養心安神。大棗補益脾胃,養血安神;小麥、酸棗仁、遠誌皆能養心安神,又可益陰斂汗,祛痰利竅;香附疏肝理氣,解鬱止痛;鬱金行氣活血,涼血清心;香櫞皮能理氣健脾化痰,柴胡可疏肝解鬱。此方能養心安神,且有安眠作用……”


    冷夕顏打斷了薛南廖的話,道:“薛太醫,將本宮的湯藥端來。”


    薛南廖遲疑道:“既然湯藥對娘娘的病並無益處,娘娘就不要再服了……”


    “不!要服!”冷夕顏決然道。


    冷亦瑤不知道他們好好的為何就起了爭執,但想到此時若貿然前往是有點唐突了,就想等他們都靜下來再去拜見。


    忽見冷夕顏劈手從薛南廖手中奪過那碗深褐色的湯藥,望了一眼薛南廖,她一向嫻雅端莊的麵上居然飛上了一點狡黠的得色,一抬手腕就要一飲而盡,卻被驚慌失措的薛南廖打翻在地。


    冷夕顏定定的望著麵色潮紅的薛南廖,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少女才有的甜蜜,她徐徐道:“你……阻止本宮喝下這碗藥?”


    “南廖說過……此藥對你身體並無益處……”


    “對身體並無益處?”冷夕顏忽然笑了起來:“你說錯了,是‘對你的病並無益處’。”


    薛南廖擦了一把額上的汗,笑道:“都怪南廖醫術不精,使得娘娘病情並無好轉,現在居然行動也甚為不便……”


    隻聽冷夕顏低低道:“你是愛我的,是嗎?”


    薛南廖麵色微紅,道:“娘娘,你……醉了。”


    “我雖飲了少量的酒,但卻從未像現在這般清醒!我……倒是想醉了……都說是一醉方休啊,可是……又怎麽能夠?”冷夕顏轉迴頭來,定定地望著薛南廖:“看著本宮的眼睛,告訴我――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薛南廖緩緩抬起一雙鳳目,清澈的眼睛頓時被一束熊熊燃燒的火把點燃,但他聽到自己清朗的聲音朗朗道:“娘娘,薛某每日來同心殿隻是履行一個醫者的職責……”


    “既是如此,為何要阻攔我服藥?”冷夕顏微微笑道:“藥罐裏的秘密,你以為本宮都不知道麽?”


    藥罐?


    冷亦瑤心中一動,悄悄朝藥房而去。


    自冷夕顏三年前和親來到大氏就一直病著,因此為淑妃診治就成了大氏第一國醫薛南廖不容推卸的職責。自而從那時起,同心殿的禦藥房就經常看到第一國醫忙忙碌碌親自為淑妃親自煎藥的身影。就這樣,三年過去了,淑妃病情時好時壞,禦藥房的陣容卻是越來越龐大了。


    今日,冷亦瑤就親自見識了淑妃冷夕顏處禦藥房的規格。


    顧不得觀賞禦藥房內藥材的珍貴和藥器的多樣,冷亦瑤直奔一個灰褐色的大桶而去。


    “薛太醫今日為淑妃煎藥的藥渣是不是在這裏?”冷亦瑤問道。


    小宮女忙答道:“奴婢正要倒掉……”


    冷亦瑤眼前一亮,俯身從藥筒中撚起一片深褐色的葉片來,她將那葉片放在眼前反複看,又置在鼻下嗅了嗅,心中“哄”地一聲巨響,嘴角卻露出一絲冷冷的笑來,一轉身就往白亭疾步而去。


    近了!近了!婉轉的琴聲依舊綿綿不斷從亭內傳來。


    “薛太醫――”冷亦瑤衝仍側立在冷夕顏身旁的薛南廖叫道。


    琴聲嘎然而止,薛南廖迴過頭來,一看到是冷亦瑤,先是怔了一下,而後微微笑道:“惠妃娘娘找薛某有事?”


    冷亦瑤將手中那枚深褐色的葉子高高舉起,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問道:“這是什麽?”


    “一片樹葉。”薛南廖麵上依舊是雲淡風輕的微笑,甚至俊逸的風姿都未有絲毫的改變。


    “樹葉?薛太醫是大氏第一國醫,恐怕不會不認得夾竹桃葉吧?”


    薛南廖臉色陡變,一向沉靜若蓮般的神態竟然有了一絲慌亂,他輕輕咳了一聲,道:“一枚夾竹桃葉能說明什麽?”


    “夾竹桃的葉片如柳似竹,花開時節如火似荼,勝似桃花,花冠粉紅至深紅或白色,有特殊香氣,是人們喜愛的花木,但醫書記載‘有劇毒’!”亦瑤笑道:“原來薛太醫也認得這東西!可是此物是在淑妃的藥罐裏發現,薛太醫精通藥理,此物有何毒性不會不知吧?”


    說出了這句話,一陣痛意綿綿不斷地朝冷亦瑤胸口襲來,她卻在此時盼望一直在自己眼中心中高貴清明的薛南廖能夠解釋這其中許多的不尋常,那麽,從今後――他就還是自己心目中至親至信的朋友!他就還是完美的禦醫薛南廖!


    再看薛南廖,他溫潤如玉的麵上徐徐綻放著淡若蓮花的微笑,竟似對亦瑤所說出的話毫不在意。


    “亦瑤――”冷夕顏低低喝止了冷亦瑤的話:“姐姐我近日咳嗽有痰,胸口痛,夾竹桃有祛痰定喘,鎮痛,散瘀止痛之功效,故此才特令薛太醫在藥中加入此味。”


    啊?原來如此!


    冷亦瑤對薛南廖道:“薛太醫,亦瑤一時衝動錯怪了你,萬分抱歉!”


    薛南廖麵色微微發紅,對冷亦瑤道:“惠妃娘娘一心記掛著淑妃娘娘的病情,一時衝動情有可原,是南廖沒有解釋清楚。”


    冷夕顏笑問冷亦瑤:“宴飲是不是已經開始了?妹妹怎的不在那裏?”


    冷亦瑤輕輕歎息了一聲。


    冷夕顏似乎聽出了冷亦瑤胸中的悶氣,微微笑道:“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亦瑤聽了,心中似有所感悟:“姐姐近來倒是深諳禪道。”


    冷夕顏仿若自語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在這座皇宮中,爭名奪利誰都會,但是懂得韜光養晦、明哲保身的聰明人卻是很少――做聰明人,人人都會努力爭取,但聰明人假裝糊塗卻是最深的境界。”


    冷亦瑤似乎聽懂了冷夕顏言中之意,又似乎沒有聽明白更深的含義,或者說――已經明白卻心有不甘!她辭別冷夕顏往萬象殿而去,一路暗暗思量冷夕顏說的這幾句話。


    見冷亦瑤離開,薛南廖忽然對冷夕顏道:“你既已知實情,為何還要一直喝下去?”


    冷夕顏卻微笑迴答:“我怕你因此就不到同心殿來了!夕顏已經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親人,現在活著就如同行屍走肉,而我寧願相信你這份關懷是發自內心的!”


    “你難道不想知道這所有的幕後主使都是誰嗎?”薛南廖旋而問道。


    冷夕顏淡然一笑:“是誰已經不很重要,我在這個世上活得厭了,卻還要為大冷和大氏的融合而被當聖母般供著。”說著,已經好久不曾行動的她竟然緩緩從椅子上緩緩站了起來,當看到薛南廖眼中的極度震驚,冷夕顏麵上含了一絲羞澀:“為了不驚動你,我一直假裝在服用你的藥,並且還裝作一步一步病臥在床,就是為了……不失去你!因為我知道,唯有如此,你才能每日來同心殿,而我……不能一日看不到你!你……有沒有一點喜歡過我?”


    薛南廖內心在做著劇烈的掙紮,雪白的衣袖伸了出來,卻又生生收了迴去。


    “哦!”冷夕顏歎息了一聲,就撲入了薛南廖溫暖的懷抱。


    一向富麗堂皇的武成殿今日突然熱鬧起來了。


    步入殿中,但見廣闊的院內全用雕刻了各種珍禽異獸的規整方石鋪就,朱紅的走廊曲曲折折在假山之間碧湖之中掩映穿插;周邊有奇花異草高低錯落、疏密有致,又有芳樹鳥魚點綴其間,在一片恢弘中映出典雅富華景象。當然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走廊兩邊的影壁上全用的上好的香木雕刻著名家書帖,與藍天碧樹輝映成趣,顯示了府邸主人不凡的才華與情趣。


    此時,燦爛的陽光從天空中無遮無攔灑落到屋頂的琉璃瓦上,泛起一片金光,無限的典雅與富華。而那題了龍飛鳳舞“羿陽”二字的朱砂紅燈籠高高挑在半空中,在綠樹的掩映下,成串在空中飄飄搖搖,與殿內隨處可見的“?”字相映成趣,一股喜氣撲麵而來。


    綠樹、紅喜、姹紫嫣紅的宮女、歡聲笑語的王公貴族,到處都昭示著武成殿的不同尋常。


    原來今日七月十六,大吉,是羿陽王徐承曦與大周公主周芊月大婚如期舉行的日子。


    避開了喧鬧的人群,冷亦瑤默默地坐在萬象殿內廷等候新人的覲見。


    悄然環目四視,但見皇後紀嫣落、貴妃紀嫣落、淑妃冷夕顏、德妃王薔、楚靖王徐承昊,以及他的叔叔梁王徐乾、琪王徐?都已經端坐在側。


    徐乾、徐?坐在一處正談笑風生,似乎為侄兒徐承曦的大婚感到萬分高興,而徐承昊則默默地坐在那裏,在冷亦瑤眼睛的餘光裏看到――他不時地用眼睛偷偷地瞄自己一眼,那眼神竟是充溢了滿滿的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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