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陽家中也是陛下親封的雲麾將軍,隻是老將軍已年過古稀,一身傷病讓他無法效仿廉頗再戰西疆,不得不在靜靜在府中安養,敘陽的父親、叔父都在征西中戰死,家中能支應門庭的男丁並不多,這一代,嫡支上更是隻有敘陽一人。


    敘陽能被周廣煜選中跟在皇子身邊做個近身侍衛,年不及弱冠便已升至校尉,也算是對得起敘家祖上一門忠烈。其中自然也有陛下體恤的緣故。所幸敘陽是個出息的,性格也沒有走向孤僻,反而曆經苦難後十分看得開,很是得眾人喜愛。


    敘老將軍年輕時也是個勇武的,如今卻也是一個疼愛孫兒的普通老人。敘陽跟祖父請完安,確實已經累得不行了,正準備迴房倒頭就睡,便聽下人來報,說九殿下登門了。


    敘陽跟在周廣煜身邊也有七年之久,對於九殿下這個與兄長關係十分要好的小皇子也是十分喜愛的,隻是現在自己著實疲憊。可是皇子登門這樣莫大的榮耀,他也不可能說拒不接待。


    自己是累了,又不是瘋了。


    周廣銘雖然甚少出宮,倒也不是第一次來敘陽府上。他口中喊著“敘陽哥哥”一邊快步走進了敘陽的院子,原本敘陽還打算在正堂接待周廣銘這位小皇子的,確也沒有來得及。


    周廣銘看敘陽臉上濕濕的還沒擦幹,當然沒有想到敘陽是拿了冷水洗臉醒醒神了。畢竟此時也不過酉時正中,天也才擦黑,周廣銘這半大小子哪能想到敘陽奔波一日夜,這就要歇下了。


    敘陽連連告罪說自己儀容不整,周廣銘擺擺手,一副自己人的樣子,混不在意。


    原本領著周廣銘進來的管家也變成了跟在他後麵跑了進來。敘陽看著一臉手足無措的管家,隻好吩咐道天色已晚,不必打擾祖父歇息,便並退了左右。


    管家見著周廣銘那自家兄弟的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也高興自家小少爺同皇子們交好。原本小少爺被選做七皇子的貼身侍從,不管麵上說皇子們待自己多麽親近,陛下皇後有多少恩賜封賞下來,家裏麵都是擔心的。


    擔心少爺少年意氣惹怒天顏,又擔心少爺年紀小,受了大委屈粉飾太平。縱然皇後賢德,七殿下如何芝蘭玉樹的品格,可老人家總是憂心多些。


    如今看九皇子來訪,也不擺身份架子,對著自家小少爺也是十分親近的稱唿,當下就放心了。


    看來敘家門楣,自家小少爺能撐起來了。老管家欣慰得心裏老淚縱橫。忙點頭告退。


    周廣銘並不是個麵麵俱到的個性,陸塬雖然比同齡人穩重,但畢竟也是個半大小子,而敘陽跟在事事周全的周廣煜身邊,實際上性格有些活潑跳脫的。


    這三人聚在一起,便也不拘什麽。


    今日傍晚敘陽入宮時,周廣銘正在自己的寢殿裏研究一些小玩意,等到晚膳時分皇後拿出信件說起的時候,敘陽早已出了宮。前後差了半刻鍾,卻是沒有見到人。周廣銘全副身心被信件吸引,登時也沒有想到將人截迴來再問一問。


    如今見著敘陽了,周廣銘幾乎是將皇後問敘陽的話又問了一遍,骨肉血親,最在意的還是親人在外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然後再是其他。


    不過還有一點卻是被顧西影料中了。當周廣銘知道自家哥哥在渭水之畔時,也是嚷著要去。不過好在周廣銘知道自己年歲小,說了兩句,也就當是過了過嘴癮。


    周廣銘揚起臉,說著不過五六年,自己也會上戰場的。到時候最好已經不用再經過渭水了。隻要哥哥這些年努努力,收服西疆,那自己往後再開疆拓土,便也不必再踏遍前人路途,而是能開創一條新的路途了。


    周廣銘圓嘟嘟的臉上一臉自豪篤定,若是有長輩在場,必是要為他的豪言壯語所激勵,好好誇獎一番。


    周廣銘小小年紀,不拘於父輩兄長們的功勳,想的卻已經是自己要獨當一麵開疆拓土,實屬不易。


    兩人又說了許多話,敘陽也有些高興,便說等到再往後,恐怕去渭水河畔時,便不再是行軍經過,而權當是一覽風光了。說這話時,不知怎的,他腦中想起的卻是顧西影杏眼彎彎,說著“必定尋個琉璃瓶子,將你家殿下的一番炫耀之心裝起來。誰叫我沒去過渭水之濱呢。”


    敘陽一走神,疲憊勁兒就上來了,一時間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周廣銘看敘陽這個樣子,就知道他是累狠了,當下就說要迴宮去了。敘陽知道周廣銘其實也沒有盡興,都是體恤自己勞累,可自己實在是太累了,也沒有客套推辭,順勢便送走了周廣銘。倒頭就睡,人事不知了。


    周廣銘出了敘府,在門口來來迴迴地走,陸塬有些不解,眼看時辰不早,說著皇後殿下定然在等著周廣銘迴去呢,要是這次耽擱得狠了,可能下次出宮就沒有這麽容易了。


    周廣銘推說知道了知道了,可就是不上車,不知怎的,他特別想要繞道去一趟英國公府。那個與征西息息相關的地方。


    更多的是,他自己想著,知道了哥哥的近況,總應該要去跟顧西影說一聲。皇後也好,敘陽也好,誰也沒有告訴周廣銘一聲,敘陽一迴京陽便是直奔英國公府見過了那位敏和郡主。


    倒也不是故意瞞著他,就是誰也沒想起來說。


    隻是這小小念頭終不能成行,被陸塬好說歹說地攔下了。事後又被顧西影知道了,笑話了周廣銘好一番。把周廣銘哼哼唧唧地氣得不行。


    翌日一大早,敘陽便又踏上了他的兼職八百裏加急的路程,隻是在城門口被一管事攔下了。那人敘陽見過,是自己昨日拜見顧西影是給自己領了一小段路的內院管事,拿著英國公府的令牌,給了敘陽一個小包袱,說是敏和郡主給七殿下那瓶渭水的迴禮。


    敘陽沒問是什麽,他本不想問,以為是敏和郡主給的一些什麽水啊土啊這樣繾綣的東西。敘陽知道自己不聰明,卻也不是什麽都好奇的傻小子。


    那個管事到似猜到了敘陽的念頭一樣,便說這裏頭不過是一些扇子枝條一類的木頭,沒有什麽不能顛簸的細巧玩意兒,都是方便趕路的。隻是裏頭有一尺布,是特殊法子製的,最好不要濕水。不過這幾日應當也沒有雨水。


    那管事又拿出一個小袋子,說這裏頭是郡主親手做的毒月香包,家中親人都有份,宮裏的也都送了,七殿下的還煩請敘陽轉交。


    那管事在家中親人和宮裏都送這幾個字上咬字特別重,敘陽覺得他真是不解風情,不像自己。


    那管事又拿出一樣東西的時候,敘陽都有些無奈了,這點子東西分三次拿,就算是郡主吩咐的差事也不用這麽細致吧。就聽那管事說,馬上就進毒月了,西疆煙瘴之地,這算是英國公府上下都會佩戴的香包,郡主給敘校尉也備了兩個,權當一點心意。


    敘陽嘿嘿一笑,郡主果然細心,跑腿的還給東西呢。說了聲放心,郡主吩咐敘陽都記下了,將香包往懷裏一揣,絕塵而去。


    這迴倒是真的成信使了。敘陽心中想想,打馬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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