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蠻夷,雖然學著中原文化多年,終究是與齊國南陳等根深蒂固的中原人有著差別。這樣血腥醃臢的手段,用起來倒是得心應手,虎毒不食子的道理看來他們也不甚明白。畢竟往上數個幾十年還是個財富地位女人都能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地方。


    顧鬱彬雖然足不出戶,卻也足夠敏銳,再加上不再被一葉障目,直接就想到了周廣炤對太子之位的野心。


    “隻是我就想不明白,這樣一來,正妃與自己離心,內院先亂,對他有什麽好處。總不至於我們費點功夫都能查到的事情,鄭王妃那樣的手段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抓不到?你說這周廣炤有什麽辦法能真的瞞過這位正妃啊。”


    顧西影倒也沒什麽在意,本就領教了周廣炤是什麽樣的人了。“誰說要瞞著了。與其偷偷行事,冒著總有一天被發現的危險,不如一開始就將事情擺在明麵上。


    我要是鄭王,我就同王妃講,自己多麽多麽愛她愛孩子,可是時運艱難,自己本就是元後嫡子,可繼後把持陛下聖心,阿煜得寵,又將上戰場曆練,陛下偏心追著喂軍功,那阿煜成為太子指日可待,自己便沒有什麽指望了。


    如果鄭王府嫡子一出,那勢必被繼後惦記上,想著法的除去。如今自己能如魚得水不被針對,不就是因為繼後身後的潁川世家看鄭王府無子嗎。若是鄭王妃生下嫡子,豈不是日日刀尖上討生活。可若放棄這個孩子,自己還能隱忍,在阿煜被冊封前還能爭一爭。


    如此一來,便是鄭王妃主動放棄孩子去搏一搏中宮之位。鄭王妃還不到三十歲,再忍幾年,也能有孩子。”


    顧西影心中更想著以後之事,今日這孩子的賬恐怕是被鄭王妃實實在在的算在了田皇後和周廣煜的頭上,往後的算計與陰毒的手段,我說怎麽要這樣磨搓趙王府呢,原來前世種種,都是這個孩子種下的因。


    真是自己作孽還怪他人。周廣炤和他的王妃這一對,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該是如此。以後還能有的兒子和錯過就再也搏不出來的皇後之位,鄭王妃倒是懂得取舍。甚至若是哪天鄭王真的與東宮之位無望,將此事宣揚出來,顛倒黑白,說自己在田皇後手底下討生活多麽艱難,連嫡子都不敢出生隻能舍棄,一番造勢下也能多得些利。”


    顧西影看顧鬱彬說得憤憤想得深遠也是一愣。


    如果真的反咬一口自己的孩子是田皇後逼迫致死,今日種種退避不合理也都能說通,這一番因為鄭王妃祈福的做作孝心而進了鄭王府的賞賜,豈不是要說成田皇後因著理虧給的補償了。


    真是好算計,裏子麵子都要有,正說反說都占便宜。看來貪圖從龍之功的杜放心胸也不過如此。


    “如今此事被哥哥查到了,往後可就由不得他們了。總有時機捅出去,也算是為著無辜的孩子向他那狠心的爺娘討個說法。”自己墮胎誣陷別人,真是毒蛇一般的心腸。顧西影想著前世鄭王妃做了皇後的那些粉飾太平的陰毒手段,有些厭惡。


    “這鄭王妃,在北周看慣了叔伯們為奪儲位的殘酷,倒也是能學個對自己心狠。往後咱們家也防著點這個笑麵佛。”


    “是了,此時我一會同父親交個底。”顧鬱彬答應得爽脆,看著妹妹方才又擰起的眉,不由得對周廣炤夫妻倆更加厭惡。


    “郡主,軍中有信使來,人在前院,國公爺遣人來棲梧院請您去一趟。”顧鬱彬話音未落,沫雨的聲音在院中響起,似是喊得很急,顧西影緩緩地站起來,向外頭走去。


    此次西征,大軍的目的地並不是距離西疆最近的浹州,而是比起浹州更加靠近西疆與北周交界處的盒州,每兩年顧嶽就要去檢閱邊軍的地方。


    除了西征,恐怕也是存了與北周互通有無的意思,畢竟北周年前剛換了新皇,而北周出身的鄭王妃剛失了孩子嘛。


    原本北周郡主的鄭王妃,如今倒是靠著父皇的努力,搖身一變成了北周嫡公主了。


    盒州距京陽並不是十分遠,若是急行軍,十五日可達,若是押送糧草輜重,也不消一月,算算日子,大軍應當是剛剛出了渭水,怎麽這個時候有信使來?


    顧西影心頭盤算著大軍行軍腳程,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顧西影人到了前院,正要再往正廳去,就見迴廊外天井那筆直地站著一個穿著軍中便服的人。


    “敘陽見過敏和郡主。”那人也看見了顧西影,躬身便拜。


    顧西影擺擺手,見到是周廣煜的貼身護衛敘陽,也有些吃驚。怎麽才不過十日就遣人迴來了?哪有出征把貼身侍衛遣走的人。


    顧西影失笑。


    前院天井旁有個外院待客的小花園,離二門不算近,卻有個極好的涼亭。顧西影往前院走時就吩咐人在那裏擺上了茶水,此時便示意敘陽跟自己走。


    敘陽也不著急,收斂著步伐跟在顧西影身後。


    行軍並不著急,陛下常將七殿下招致身邊敘話,事無巨細地講著大齊與西疆百年間的恩恩怨怨。陛下所言,與殿下在書房裏聽太傅們教授的又不一樣。自己跟在七殿下身邊,字字句句聽在耳中也是極為震撼。


    七殿下少年心性,也是熱血沸騰,更是立下此生必定為我大齊踏平西疆的豪言壯誌,陛下聽來也是十分欣慰。


    大軍在渭水河畔安營紮寨當日,七殿下便寫了信來遣自己迴京一趟。自己也是沒想到,還沒到盒州呢,便又往迴疾馳一天一夜,幹了八百裏加急的活。


    敘陽站在涼亭中,看著四周一圈的石子路,周圍跟無花木的遮掩,明明置身花園,倒是顯得有幾分開闊。


    顧西影與敘陽算是熟悉,如今算起來他跟在周廣煜身邊也有六七年了,要是算上前世,敘陽也不過跟在周廣煜身邊十多年。


    這個陽光明媚甚至有一些活潑俏皮的少年,死在了一場死傷無數的戰場上,沒有倒在敵人的進攻中,卻是死在了周廣煜身邊那數不盡的明槍暗箭裏。


    顧西影有些歎息。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在記憶裏,敘陽似乎總是伴隨著周廣煜一起出現。他對於周廣煜有著服從,又有著不讚同。


    他不理解周廣煜對南珺汐的情感,總是試圖勸解自己的主人放開手。他也不理解自己與周廣煜失敗的婚姻,他總是帶著一絲探究與憐憫的看著自己,然後無奈的對自己隱藏周廣煜的行蹤。


    是一個不被南珺汐表象迷惑的,有趣的人。


    顧西影看到各種故人都總是忍不住迴憶,這樣放空的一瞬,在敘陽的眼裏,便是敏和郡主疑惑又探究地看著自己,似笑非笑地高深莫測。


    是的,他看著麵前這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總是覺得對方高貴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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