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不想被打擾。


    時隔了這麽多年,她以母親的身份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說‘不希望被打擾’。林清溪突然很好奇,羅薇薇到底是哪來的自信,竟然那麽篤定自己會去打擾她的幸福生活?


    她以為她是誰啊?


    林清溪正想開口挖苦幾句,卻又聽見羅薇薇自顧自的說道,“我的先生很愛我,而我也很愛他,我們彼此都深愛著對方,我不想因為我的過去,讓他心生芥蒂。若不是此次我非要跟著他來南城,或許到我死了的時候,我們母女也不會遇上。”


    “當年我之所以用那種方式離開林家,是因為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指望你會理解我,也不會去奢求你能原諒我。但是我希望你,能讓我平靜的過完後半生,不要來拆穿我,也不要來打擾我的幸福。我顛沛流離了大半生,才遇上這麽一個待我如珠如寶的男人,我非常珍惜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


    “如果有人想要破壞我的幸福,不管那人是誰,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這話說的是難聽了些,你大可以當做威脅警告聽了去,我也不在乎。反正我已經自私了大半生了,也不怕再多加上這一迴了。窀”


    放了狠話後,羅薇薇又重拾起那軟糯的嗓音,衝著林清溪柔柔的一笑,“清溪,看著我懷胎十月生了你的份上,這一次放過我,就當償還我給了你生命的恩情。我已經不年輕了,臨老之前若是能守著這樣一份愛意死去,倒也不枉此生了。”


    明明是燥熱的五月,林清溪卻突然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裏一樣,周身被冷氣團團圍住了,一股一股窒息的涼意從骨子裏慢慢滲透了出來,讓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來。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話說的有些狠了,羅薇薇又示好般的起身拉起了林清溪的手,將她的手指捏在自己的手心裏,大拇指在她光滑的手背上摩挲了幾下以表示親密後,才緩緩的開了口,“可能我今天這些話說的是太難聽了些,但是也請你能諒解我想要守護這得之不易的幸福生活的急切之心。你是個好姑娘,值得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去疼愛,少了我,你照樣可以把生活過的活色生香。我也看得出來,陸先生是真真兒的喜歡你,他看你的眼神和我家先生看我時的眼神如出一轍。有了他的庇佑和寵愛,你想怎樣為非作歹都可以。”


    羅薇薇這話說的風輕雲淡理直氣壯,林清溪卻聽得笑開了懷,因為笑的太用力,以至於眼角飛出了一兩滴淚,等笑夠了之後,她才抬眼去看著羅薇薇,一字一句的說,“你口口聲聲的說我們是母女,可我怎麽就記不起有你這麽一個母親呢。”


    林清溪脫口而出的話涼薄的如同頭頂空調吹出的冷氣一樣,直接寒到了羅薇薇的心裏去了,剛剛她還是一副從容自信的模樣,頃刻間臉色就灰敗的難看了起來。


    林清溪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兀自抽迴自己的手,重新迴到座位上坐下,眼角噙著點點笑意,與羅薇薇對視著,“萬太太這一番威脅的話語,無非就是想警告我別去萬家和你上演母女相認的戲碼,免得讓你在你的夫家丟了顏麵而已,害你被夫家的人輕看了而已。”


    說到這時,她的語氣又涼薄了幾分,說出的話如同寒冬臘月裏的冰刀一樣,咻咻的朝著羅薇薇的心口扔了過去,“我倒是想問一下萬太太了,你這是哪裏來的自信,以為我和你重遇之後,就一定會去和你相認?當初是你用一場葬禮,把我活生生的從你的生命中推開,去追究你所謂的幸福生活,執著的不留半點餘地。你都和我做了快二十年的陌生人了,現在又幹嘛如此擔心,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會打擾你的幸福生活?既然當初你能做的這麽決絕,為何今日又如此的婆婆媽媽?何不幹脆再來一場葬禮,再死一次,好讓我相信,我的‘母親’現在隻不過是骨灰壇裏的一把骨灰?”


    “你……恨我?”羅薇薇漂亮的杏核眼裏掠過一絲悲傷,聲音蒼涼,“清溪,我知道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但是請你相信,這天底下沒有哪個母親不想把自己的女兒寵的如珠如寶。我有我的苦衷,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但是我希望你能……”


    “夠了,這種深情的戲碼一點兒也不適合你。”林清溪刻薄的笑著,“每一個對不起我的人,都可以請求我的原諒,並且也值得我去原諒,除了你。”


    羅薇薇這個歲月都無法擊垮的美麗女人,此刻卻瞬間的蒼老了許多,捏在指尖的小銀勺重重的在杯底刮了一下,發出一記刺耳的聲音。她垂著眼盯著咖啡杯看了好了一會兒,才重新抬眼看向林清溪,優雅的挺直了背,一雙漂亮的眼裏又恢複了她慣有的疏離,“我一直都信命,也相信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有定數的,半點也強求不了。我當日拋家棄女的確是我的不對,我做下那樣的決定,也料到了會遭受天大的報應。但是請你相信,我那樣做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的爺爺奶奶不喜歡我,你的父親也對我極其冷漠,甚至林家的每一個人,都當我是透明的。活在那樣的一個牢籠裏,我幾乎是度日如年……”


    說到動情之處時,羅薇薇甚至還生生的擠出了兩滴清淚來,手指纏著絲帕擦拭著眼角處的些許濕潤,那模樣看上去著實楚楚可憐。


    可這樣的畫麵落在林清溪的眼裏,卻顯得格外的諷刺至極,她真的很想揪住羅薇薇的衣領問問,她這渾然天成的演技,到底是拜哪位大師所賜?


    瞧她又擠出了幾滴淚,林清溪忍不住冷笑了起來,“你自己做了上不了台麵的事情,背著我的父親在外麵勾三搭四,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亂搞不止,還被搞大了肚子,生下個不知道親爹是誰的女兒出來,我父親心善不和你計較,替你養了那個孩子兩年,對她如親生女兒般的疼愛。他還不夠愛你,不夠縱容你嗎?”


    “可你呢,用幾近仇恨的姿態對我們林家的每一個人,除了你那個不知道親爹是誰的女兒以外,你有給過我們林家其他人一個好臉色嗎?我也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你捫心自問,在你存在的那七年裏,你有給過我一個微笑,給過我一個擁抱嗎?”


    “現在你怕我去萬江嶽麵前拆穿你的真麵目,你就不惜將你的錯誤推脫給我的父親,仗著他不在人世,就想隨意抹黑他嗎?我告訴你,你做夢!”


    “不是這樣的,清溪,你聽我說……”羅薇薇倉惶的開口想解釋,卻在撞上她那穿透人心的淩厲目光時,心虛的低下了頭。


    林清溪唇角一勾,毫不客氣的拆穿她,“你一會兒警告威脅,一會兒假裝懺悔,一會兒又把自己的人生說的楚楚可憐悲慘坎坷,不過就是想讓我可憐你,不要去拆穿你善良溫婉的假象嗎?”


    “我……”羅薇薇張了張嘴,想辯解卻又語不成句。


    林清溪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言語犀利如刀鋒,“我真想掏出你的心出來看看它到底黑成了什麽樣?你為了去追求你所謂的幸福,竟然狠心的將自己不滿兩歲的親生女兒丟到孤兒院去不聞不問這麽多年,你也不怕死了以後被人唾棄!”


    昨天從墓地迴到市區之後,陸知鬱就遣人去查了羅薇薇的底細,傍晚的時候,資料就送到了手中。他把資料遞給林清溪,說她如果不想了解的話大可以燒了,就當什麽都不知道。


    可她還是鬼使神差的打開了資料袋,粗略的看過之後,林清溪就被資料裏的內容深深的震驚了。資料裏顯示,羅薇薇當年生下的二女兒,原來不是林正晨的孩子,而是她在外麵亂搞生下的私生女。而這件事情,當年在林家鬧得可謂是上下皆知。


    偏偏林正晨愛她如命,竟然默許她把孩子生了下來,還冠上他的姓氏,取名‘林美溪’。可偏偏她那顆躁動的心,在安分了兩年之後又蠢蠢欲動,將年幼的美溪丟給保姆不管不顧的出去瘋玩,最後遇上了個男人,便不顧一切的要和那男人私奔。


    臨走之前,也不知道她是怎樣想的,竟然將林美溪帶走,最後又隨意的丟在了一個孤兒院的門口,就和情人揚長而去。年幼的美溪命很哭,不僅被親生母親拋下了不管不問,還差點被人販子偷走,碾轉幾次,被送了好幾家孤兒院後,便失去了消息。


    羅薇薇聽後,臉色瞬間慘白了起來,哆嗦著嘴唇問,“你……有她的消息嗎?”


    林清溪自然知道羅薇薇口中的‘她’指的是誰,不禁冷哼了一聲,“當初能下得了狠心扔了她,現在又何必惺惺作態的問她的音訊?如果當真想做個好母親,當初為何將她丟在孤兒院做了個棄女?你捫心自問,像你這樣自私無情又冷漠的女人,配做一個母親嗎?”


    “我……清溪,我是有苦衷的。”羅薇薇低低的哭了起來,完全找不出之前的趾高氣揚和盛氣淩人。


    “苦衷?”林清溪的聲音不禁提高了幾分,“你的苦衷可真是多啊,不僅能用做你自私冷漠對我的借口,更能成為你拋家棄女的理由。若是換做旁人,怕是以為你這一生命運多舛,悲慘坎坷。可是,羅薇薇,你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你這一生的自私無情到底傷害了多少人,而你又應該向多少個人懺悔你的罪!”


    不知是因為林清溪的指責太過犀利,還是羅薇薇想起那些陳年舊事心生悔意,她縮在單人沙發裏,捂著臉低聲的啜泣著。


    那聲音飄到林清溪的耳朵裏,顯得異常的刺耳難受,心裏頓時升起了一股煩躁,不願意再多留片刻,立即起了身拎著包包朝著門外走去。剛剛走出去兩三步後,驀然的迴過頭去,朝著羅薇薇看了一眼,目光複雜晦暗,隔著半米多的距離,她輕聲的開口,“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


    就算你未曾給我一個微笑和擁抱,就算你曾經不愛我,或者討厭我,就算你曾經那樣冷漠的對待我,最後又用一場葬禮向我做出了最讓人絕望的告別……或許以後,擁有最親的血緣關係的我們,隻能做一對陌生的路人,或許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麵……不管你曾經怎樣對待我,也不管我們以後會發生什麽,我都仍然應感謝你,感謝你給了我生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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