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針空擊發出哢嗒脆響,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屋裏頓時一片寂靜,剛才的喧嘩吵鬧全都不翼而飛。李大同惡狠狠地瞪著沈莉,仿佛從來不認識她,李大同的護衛伸手想抓住沈莉的槍管,這個尚未完成的動作也隨著撞針的聲音瞬間凝固。


    “你可以留下來,但是如果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我隨時可以請你走人。”安秉臣拿走了那支沒上子彈的衝鋒槍。


    沈莉看了一眼李大同:“對不起,我隻忠於我的祖國。”


    李大同什麽話都沒說,扭頭轉身就走,曹護衛緊跟著出門而去,屋外很快響起吉普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你既然要加入,就得守規矩,每天同樣要參加軍事訓練和勞務活動,我們這裏沒有人可以例外。”安秉臣的目光停留在沈莉斜挎的一個小背包上。


    “包裏是我的電腦,還有水壺和一個小急救箱。我住在哪裏?”


    “你跟我來。”安秉臣領著她走進裏屋,推開靠牆的簡易衣櫃,地麵上現出一張近似膠墊的東西,他伸手在“膠墊”上觸摸了幾個特定位置,這東西突然向下塌陷並側滑開,露出一個足有一米見方的洞口,洞口裏是一段向下的石質台階,有暗淡的燈光從洞中傳出,看來裏麵並不黑。


    沈莉跟在這個年輕人的後麵鑽入洞中,台階的盡頭是一個很長的走廊,有坡度而且並非筆直向前,走廊壁上鑲嵌著幾盞燈,它們都不是太亮,但卻正好照明了有弧度和轉彎的地方。這些燈是電燈,這座地下設施裏有電!她驚訝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走廊最終通向一個巨大寬闊的長廳,這個大廳的麵積足有地麵上的棚屋的兩倍,但卻顯得空空蕩蕩。大廳盡頭的那堵牆上有扇金屬門,這門既沒有把手也沒有鑰匙孔,它更像是牆壁上勾刻出的一個長方框。


    安秉臣站到門前把臉貼近門板,咣當一聲,那門突然自動開啟並緩緩滑入側麵的槽中,僅從聲音和震動來判斷,這扇門的厚度恐怕不會低於一米。穿過門洞時,沈莉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方,因為她發現門廊通道居然超過了五米。


    門廊通道的盡頭還有一扇相似的金屬門,通過這扇門後,他們來到一個明亮光潔的環形走廊,四周從牆壁到地板都是白色的格子,頭頂上每隔一格就有一盞燈。整個走廊環繞著一間足有近百平米的圓形大屋,朝外的方向則輻射狀散布著十多間小房,每間小房的門上都有編號。安秉臣隨手打開了其中一間的門:“你就住這裏。”


    沈莉往門裏看了一眼,屋子不大,有床有櫃有桌椅有燈,門口還有個小衛生間,像極了戰前的那些廉價旅館。


    “這算是監獄嗎?”她想起外麵那兩扇金屬門,感覺這裏更像一間牢房。


    “不是監獄,是我們剛建好的避難所,二十四小時有電有熱水,每間屋裏還有直通衛星的網絡光纖接口,所有對外通訊數據會被記錄留存,沒有人能逆向追蹤到我們的真實物理位置。在這裏,你隨時可以出去,但出去之前最好先用屋裏的監視器觀察一下棚屋周圍情況。我已經授權你可以通行金屬門,等會兒再教你怎麽開外麵的觸摸膠墊門。”


    “你們?你們是什麽組織?那些蜘蛛機器人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沈莉迫不及待地問。


    “這些問題我還不想迴答,我準備召集同伴對你的身份進行審核和甄別,在這個步驟沒有完成前,你隻能先暫時待在這間地下宿舍裏,隨時等候我們的詢問。”


    “審核時間需要多久?”


    “二十四小時。”


    “那行,我就待在這裏吧。”沈莉說完,把背包扔到床上。安秉臣轉過身,正好看到一隻卡魯出現在門口,它來采集沈莉的各種生物特征樣本。


    天黑之後沒多久,一輛摩托車轟鳴著衝到海濱棚屋的大門前。姓曹的護衛一個人從車上下來,把一個黑色小皮包雙手遞給門口矗立的安秉臣。包裏有把手槍,還有兩盒未開封的手槍子彈。安秉臣拿起手槍察看,果然是當初被趙振宇收走的那支槍。


    “露軍的雅利金製式手槍。”姓曹的護衛神色平淡解釋道。


    “是從那位姓趙的中校手裏拿來的?”


    “不,這槍一直封存在戰區軍械庫裏。”


    “謝謝,對了,還沒請教貴姓?”


    “曹剛。”護衛曹剛敬了個軍禮,迴身上車轟油門疾馳而去。


    安秉臣把槍仔細看了看,插入腰間迴到屋裏。燈光明亮的客廳裏坐滿了人,除了外出巡邏的林子風沒到,所有成員都來了,其中甚至包括二級軍士長盧長安。


    “沈莉,女,籍貫江蘇,現年三十五歲,至今未婚。她早年畢業於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同時擁有材料學、機械工程設計和自動化技術三個博士學位,畢業後她迴國在國防科技大學任教三年,隨後進入603國家氣象研究所,從此消失於人際關係網。


    星網滲透本地機密數據庫所獲的各種文字和現場圖片證明,這個女人參與了至少十五個國防軍事項目的研究開發,兩年前,她甚至秘密獲得中國科學院院士職銜。”安秉臣念著平板顯示器上的文字,所有人都在仔細聆聽,臉上神色卻不盡相同。


    “這算是個女科學家吧。”田建明給出了總結。


    “也是個軍人,動手能力強,做事很利索,不拖泥帶水。”安秉臣想起她接過衝鋒槍時毫不猶豫的果斷,從事科研的學者很少擁有這種軍人才有的狠辣果斷。


    林子雲對沈莉的加入持反對意見:“她的加入有明顯個人意圖,這是否意味著將來她隨時都可能背叛我們?另外,就目前來看,這個人的加入對我們有什麽價值?”


    安秉臣解釋:“隨著實力的提升,我們需要更多專業技術人才,這個趨勢注定無法改變,除非我們決意要龜縮在這山溝裏不向外發展。我已經通過卡魯諮詢了智庫,在沒有真正解決能源問題之前,本地化機體將是我們唯一能選擇的方向,而她的學識可以幫助我們設計更好的機體。沈少校沒有自吹自擂,她確實是全亞洲最好的材料學專家,即使在全世界也能排入前十名之內,我們需要這樣的人才。”


    “我同意她加入,但應該多盯著點。”徐魯生小心翼翼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安秉臣把目光投向坐在距離桌子最遠的盧長安,二級軍士長一直保持著緘默,很明顯他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奇怪的團體。盧長安讀懂了安秉臣的目光,他必須對此作出應答,這是作為這個團體成員的義務和責任。


    “技術上的事情,我不是太明白,也沒有發言的資格,但有一點我想說說。招人入夥首先得有塊招牌,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我們現在對十裏鋪那邊是義勇軍的身份,對外麵又是十裏鋪控製者的身份,但實際上根據我的觀察,這兩種說法不能真正解釋我們的性質。我們擁有超過這個時代技術水準的機器人,我們在積極訓練所有誌同道合的求生者,我們到底是什麽人?我們的目標是什麽?這些原則性的東西,我們是不是應該有一個統一的認識和口徑?”聽到二級軍士長的這番話,安秉臣與田建明目光一對,心中不約而同都有驚歎。


    屋裏這幫人來自五湖四海,基本全是逃避戰禍的求生者。作為名義上的帶頭人,安秉臣當下的目標也僅僅是生存,努力弄到更多糧食和能源,對於組織和綱領之類的東西他壓根沒有考慮過。盧長安的話讓他如夢方醒,一個團隊必須有組織和紀律,必須有目標和相應的計劃才能保持足夠凝聚力。他從心眼裏就沒把自己當作是義勇軍的成員,十裏鋪也隻是全民皆兵的試驗場,這個舞台太小,根本不足以承載他重建秩序的理想。


    “我們到底是什麽人?我們的目標是什麽?”林子雲低頭喃喃自語,臉上顯露出迷茫之意。不光她,徐魯生、顧秀秀等人也都陷入了沉思。


    “我們的力量源於地外機械文明,我們的目標是重建新秩序,一種更健康更有利於自身文明發展的秩序,同時努力清除導致人類自相殘殺的邪惡根源,讓所有具備理智和道德的人可以攜手共建一個光明未來。要實現這個目標,僅有機器人不夠,靠我們這幾個人也遠遠不夠,文明從來不是幾個人和一堆機器的事。我們現在立足未穩,更需要來自各方的援助,幫他們也是幫我們自己,都是為了一個更美好的未來,所以,我看咱們這個團隊叫互助會怎麽樣?”安秉臣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互助會,簡單明了,我覺得挺好。”林子雲立刻表示支持,田建明也點了點頭。


    “那行,名稱定了,我們先來一次民主投票,由大家來共同選擇是否接納這位女學者加入我們的團隊。以後關係到團隊的大事小情,全都一人一票表決。”安秉臣看了看天色,決定盡快結束這個團隊的首次政治協商會議,他明天一早還要去十裏鋪參加射擊訓練。


    投票很快有了結果,安秉臣、田建明、盧長安、徐魯生投了讚同票,林子雲和顧秀秀投反對票,四比二,即便加上外出未歸的林子風也扭轉不了大勢,於是,沈莉順利成為互助會投票表決招納的首位正式成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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