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依戀。


    說是冷血也無妨。


    撇開那個不提──至少他也應該要去親眼確認真的已經喪命吧?


    他有義務把自己的背叛所造成的結果牢牢地烙印在眼底,不是嗎?


    而且他自殺的方式非常簡單。


    服毒自殺。


    手法之幹淨利落,宛如早就做好了赴死的覺悟一樣。


    大概是害怕會被人阻止,所以才迅速自我了斷的吧。


    實在太荒唐了。


    簡直自私得無與倫比。這樣夭豈不是很可憐嗎?


    ──不過──


    另一方麵,夏景持有不同的看法。


    田誌之所以沒有去看夭的屍體,會不會其實不是他不願去看,而是他相信夭不希望讓他看到自己的死狀呢?不希望自己那跟藍陽交手後變得千瘡百孔的身體,還有被傷口逐漸吞沒的遺體被心愛的人看見──或許就是因為他了解夭的心情,所以才沒有選擇抱著她的屍體哀悼。


    所以這就是他選擇夭的病房當作葬身之地的原因嗎?選擇這個殘留有她的味道,過去她所生活,最能感受到與她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的場所。


    而且安野說了──


    在臨死之前,葉春詢間夭有無遺言時,她是這麽迴答的。


    ──沒有。


    明明心愛的人就近在咫尺,卻沒有任何想留給他的話。


    簡言之,這是一種近乎盲目的信賴。堅信不需要言語也能傳達心情的自信,無可救藥地緊綁在一起的羈絆之證──


    所以,夏景也提不起勁埋怨。


    即使他無法接受,即使他覺得一定有其它更好的解決方式。


    「……不能理解的,終究是不能理解。」


    太陽下山,夜幕降臨。


    後來夏景等人離開醫院,迴到『聖』所準備的秘密根據地。


    聽說田誌的遺體會被私下處理掉。他退休的父親目前仍健在,短期間內,將由他和負責經營台麵上的醫院的兄長接手……話雖如此,夏景等人並未跟他們見麵,目前也沒那個餘裕。


    一夥人現在就處於宛如守靈的狀態。


    五坪大的客房除了夏景外一個人也沒有,鴉雀無聲。夏景試著自言自語,隻聽見聲音空虛地迴響。這屋子大得誇張,葉亞她們每個人也都分配有各自的房間,現在她們全都關在自己的房裏。


    她們會想獨處也是在所難免。


    見夭當著自己的麵被殺死的安野似乎陷入了情緒低潮,藍陽則身受重傷。葉亞和林羽應該也想獨處沉澱一下思緒吧。


    當然,現在的情況不允許眾人繼續這樣消沉下去。


    夏景一邊仔細端詳葉春交給砂子的紙條,一邊歎息。


    對方指定的時間是翌日黃昏四點,地點是『迷途之家』那座山的山腳道路某地段。隻要準時抵達那裏,就會有人負責帶路的樣子。


    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主動打開大門迎敵。


    木來還很慶幸,但選在明天這個時間實在太操之過急。對方八成是打算趁勝追擊,趁著我方從夭死去的打擊重新振作起來前……應該說是利用我方士氣低弱這點引戰,著實是策劃周密的萬全之計。


    話雖如此,這個單刀直入的做法很有鈴鹿的風格。這就好比像是在跟我方提出決鬥。就這層麵的意思而言,可說非常單純明快且簡單明了。


    問題在於我方──嚴格說來隻有夏景自己──明天能否正常發揮戰力。


    坦白說現在心情很沉重。光是想起白天所發生的事,就感覺非常鬱悶不快。


    就在夏景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通往走廊的玻璃門「喀啦」一聲打開了。


    「……嗯?」


    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的夏景坐起上半身。


    定睛一瞧,原來是藍陽站在門口。


    「你不睡覺不要緊嗎?」


    夏景好奇詢問。


    「嗯。」


    藍陽邊揉眼睛邊點頭。


    「脊椎和內髒應該差不多都痊愈了。不過……我肚子好餓。」


    「你稍等-下。」


    夏景走到牆邊,拿起安裝在客房裏的室內對講機。


    一會兒後,砂子有了迴應。


    『有什麽事?』


    「藍陽學姐來了,她在喊肚子餓。」


    『知道了。』


    通話「噗」一聲被掛斷。三分鍾後,餐點送到了客房。隻不過──


    「這是怎樣……?」那個份量之多,令夏景忍不住瞠目結舌地喃喃自語。


    實在是非比尋常。隻見三名負責備餐的女人員一一把食物搬到了桌上。


    如座小山般裝在巨大碗盆裏的色拉;目測單份約兩百克重的牛排共五塊;裝滿三合容量電飯鍋的白米飯;除了這些主餐以外,另有各一人份的拉麵、煎餃、炸蝦、鹽烤青花魚等孌化多樣的附餐。


    最後還有滿滿約五公升之譜的果汁做收尾。香味裏參雜了蘋果、橘子、菠蘿等水果的味道,看樣子應該是綜合果汁吧。


    備餐的女子態度冷漠,一如公事公辦地搬完餐點後,低頭說聲「告退了」之後便離開房間。


    藍陽拖著一條腿走向沙發,然後整個人用跳的坐上去。


    「呃……藍陽學姐?」


    「夏景你也要吃嗎?」


    藍陽露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棈迴答。坦白說,光看就飽了。


    「這些你準備一個人吃光嗎?」


    「要全部吃完可能有困難,吃多少算多少了。」


    說罷,隻見她手拿碗公打開電飯鍋,把白飯裝到不能再裝後,拿起了筷子。接下來的畫麵而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打破了夏景的常識。


    嚴格說來,藍陽並沒有狼吞虎咽,而是細嚼慢咽。


    但夏景仍看得啞然失色。她吃東西的速度也沒有特別又快又急,或一股腦兒地把食物往嘴裏塞,桌上的餐盤卻在轉眼間就變得空空如也。


    夏景忍不住看牆上的時鍾確認。


    開動才三分鍾,白飯就裝了第二碗。五分鍾後色拉少了一半。過了十分鍾時牛排消失了三塊。拉麵則是中場換換口味用的。炸蝦之類的早在神不知鬼不覺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見她雙手捧著倒滿了綜合果汁、不知該分類為大啤酒杯還是水桶,總之奇大無比的容器,然後像兔子一樣模樣可愛地咕嘟咕嘟地飲用,等她把容器放迴桌上後,果汁竟一囗氣少了三分之一,換言之就是少了一點五公升左右。實在是太扯了。


    現在問題已經不在她的胃袋容量有多大,而是吃進藍陽口中的食物是否已超越了她本身的體積,不過這問題就算想破腦袋也不會有答案,所以夏景放棄思考。


    「……你不吃嗎?」


    藍陽吃到一半,抬起頭盯著夏景。


    「不、不用了,我等等撿你吃剩的就好。」


    會不會有東西吃剩這個問題姑且不論。


    ──這麽說來……


    印象中好像有聽誰說過。


    鹿族雖然擁有驚人的生命力和恢複力,不過療傷時跟人類一樣,需要消耗卡洛裏。當然,鹿族的能量轉換效率照理說應該是遠比人類優秀,不過凡是生物,療傷時都一定都需要補充一樣。


    換句話說──藍陽的傷勢之嚴重,若不靠這麽大量的飲食來補充營養的話,恐怕無法恢複。


    在她表示,脊推和內髒差不多都痊愈了。


    如果把這句話反過來說,剛才她的身體隻有痊愈到不影響行走和進食的程度而已。而且在坐上沙發前,她還拖著一條腿。看來隻是稍微補充睡眠很難有大幅的改善效果吧。


    「對不起,藍陽學姐。」


    一想到這,夏景幾近無意識地開囗道歉。


    「……欸呃麽?」


    藍陽嘴裏一邊嚼著東西,一邊問為什麽。


    「要是我能更精明一點的話,學姐你就不會受這麽嚴重的傷了。」


    如果別派藍陽跟夭同行──


    如果有讓她攜帶武器護身的話──


    「我懊惱的不隻是讓學姐受傷。我在那個時候……」


    沒能站上第一線戰鬥。


    正當他快衝口說出這句話時──


    「stop。」


    藍陽一個字阻止了夏景的謝罪。


    「……咦。」


    「不可以再繼續往下說了,夏景。」


    藍陽放下筷子。


    她麵朝夏景,定睛注視著他。


    「我的傷隻要有充足睡眠和飲食就能治愈。可是,當時跟夭同行的如果是你,早就造成無可挽迴的結果了……況且我會受傷隻能怪我自己,是我實力太弱了。那不是夏景的責任。」


    「但是……」


    夏景想要反駁。


    藍陽以極其誠懇,但又帶有幾分譴責意味的眼神,銳利地直視夏景的視線。


    「欸,夏景……你不要連你不需負責的事也一肩扛下。不要一個人承擔一切。該由我們承擔的責任,讓我們自己承擔。


    凡事都自我完結,用自己的想法下定論……那不就跟田誌醫生和以前的我一樣了嗎?」


    「啊……」


    夏景如遭當頭棒喝。


    ──無言以對。


    自我完結。不依靠他人,獨自承擔一切。


    那不叫覺悟。純粹隻是偏執罷了。


    即便形式不太一樣,但就結果而言──跟田誌沒有兩樣。


    「而且──」


    藍陽接著往下說。


    臉上的表情瞬問換成了淡淡的微笑。


    「確實,每個人都有他必須背負的煩惱與問題。可是……如果身旁有人守護的話,就不怕迷惘、失去方向。可以讓自己繼續努力,不被擊潰。」


    引人深思的一番話。


    當中參雜了若非仔細注意,可能完全不會發現的一絲絲淘氣。


    「這意思是……」


    「我有夏景在旁守護,所以我能繼續努力走下去。」


    藍陽站了起來。


    「所以,夏景隻要找個人在一旁守護自己就好了……吃得好飽,我要去睡覺了。」


    一如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似地,藍陽迅速轉身離去。


    她走路仍一拐一拐的,待會睡過一覺後應該就能恢複了吧。


    「那,睌安了。」目送藍陽離開起居室後,夏景鬆了囗長氣。


    又是擔心我,又是開導我,還不忘在背後推我一把。


    唉──她實在是……


    如果姐姐還活著的話,肯定也會跟我說同樣的話吧。夏景毫無根據地如此深信。


    「那麽……」


    夏景起身。


    這麽一來,再不積極行動就說不過去了。姊姊這麽苦口婆心相勸,自己如果還無動於衷,也未免太沒有出息。最重要的是──夏景本身也不希望自己變得想法僵化。


    夏景踩著不帶猶豫的步伐,離開了起居室。


    同時在腦中想著「那家夥的房間在哪裏來著?」這種問題。


    敲門後,房內傳出「稍等一下」的迴答,然後一等就等了約十分鍾。


    被領進房內的夏景忍不住瞨哧一笑。


    那是很難用言語形容的──非常有個性的房間。


    因為本來是提供給來客使用的臥房,所以房裏所有家具都是基本款。有床、化妝台、衣櫥,大小約四坪左右。


    可是裏麵的布置變得很奇怪。


    原本應該鋪在床上的棉被鋪到地板上。據葉亞本人說法,似乎是睡地板她比較有安全感。


    也由於地板鋪上棉被後,空間變得狹窄,所以化妝台被趕到了角落。


    至於衣櫃門之所以會開著沒有關上,則是因為和服衣架凸出來的緣故。


    「……呃。」


    「你坐那吧,夏景。」


    葉亞指了那張連個床墊也沒有的床。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可以放鬆坐下的地方了。


    ──算了。


    大概是她習慣在房間生活了吧。雖然最大的原因還是出在當事人旳思考邏輯有點缺陷,不過夏景決定不討論哪個因素。


    「突然跑來,有什麽事嗎?」


    葉亞看似有些生氣。


    「突然……?現在不方便我過來打擾嗎?」


    夏景原以為她是不是另有事情要忙,不料葉亞卻漲紅了臉。


    「我不是不歡迎你來。隻是請你體貼一點……冷不防跑來敲門,任誰都會覺得困擾。我也是需要準備的。」


    這時夏景發現到──


    葉亞一絲不苟地換上了漢服。


    在夏景敲門前,她穿的應該是家居服──八成是那種整件素色,腰帶樣式也很簡便的衣服。她不想讓夏景看剄那副邋遢的模樣,才連忙換上了現在這套漢服。


    「可是你穿家居服的樣子,我以前就看過好幾次了吧。」


    「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笨蛋!」


    「……嗚哇!」


    枕頭跟著砸了過來。因為砸得還挺用力的,所以有點痛。


    「你這人對少女心真的一點都不了解……」


    聽到這家夥說出『少女心』這個字眼,夏景忍不住感到一陣好笑。


    不過──夏景也稍微放心了。原以為她有可能因痛失夭的打擊而心情沮喪,不過現在看來,她已經可以打起精神了。


    但夏景並沒有發現,她會顯得有精神,是因為在他麵前的緣故。而他也沒有發現,開個門會花上十分鍾的時聞,並不單隻是因為要換衣服。


    而是為了掩飾哭紅的雙眼,在臉上略施了薄粉。夏景沒有機靈到能注意到這些小細節。


    隻是,葉亞畢竟才剛痛失親友,到底是否適合找她商量自己的煩惱。讓夏景感到躊躇。


    或許是察覺了夏景心中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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