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野情不自禁地大喊﹒就像在哀求什麽似的。


    “求求你,快點逃吧!”


    “安野……?”


    夭眨了眨迷蒙的雙眼。


    發現有刀抵住自己後,她微微向上揚起視線。


    “葉春……”


    葉春僅向她使了個眼色﹒然後如女王般露出趾高氣揚的笑容。


    “很遺憾,我現在要殺了你。”


    儼然──像是在跟部下宣判死刑般。


    「是嗎……」


    夭已經連抵抗的氣力都失去了。


    「不行!求求你住手!」


    安野苦苦哀求。


    她痛恨自己的無力,另一方麵又不曉得該如何是好,隻能激動大喊。


    不過,一如在勸安野打消念頭般,夭以一副感覺隨時可能再度失去意識的鐵青臉色──向她露出了微笑。


    「沒關係的……安野。」


    「夭姊……?」


    「我已經……死而無憾了。因為我為了那個人投身戰鬥,像我這種人……原本隻是個負擔的我……最後終於得以與他一起奮戰。」


    那個笑容──


    不是代表她接受了命運,不是後悔,也不是覺悟。


    而是安詳中帶有恬淡的笑。


    她的笑容十分滿足。


    「……為什麽?」


    安野想不透,無法理解。


    為什麽她能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配合丈夫,傷害自己,變得滿身瘡痍,最後還將死在他人刀下。可是為什麽她──看起來那麽滿足呢?


    夭一副唿吸困難的模樣,把視線轉向葉春。


    「能請您……答應我嗎?在殺了我之後……」


    然後又依序把視線投向安野和藍陽。


    ──這個人該不會……


    來到了生死關頭,還在替別人擔心生命安危?


    「好。」


    一如在向她致敬般,葉春展現出磊磊落落的態度。


    「我答應你放過她們一馬。」


    「真……的?」


    「我以鹿族族長的尊嚴發誓……當然,隻限此時此刻。」


    「是嗎……這樣就足夠了,謝謝您。」


    夭闔上眼睛。


    安野放聲尖叫。不知不覺間,她拉開了喉嚨嘶喊。就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些什麽,純粹隻是希望眼前這一幕可以停止。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發生。淚水模糊了她的視野。心中有一股巴不得衝上前去的衝動。但最後的一絲理性──輕舉妄動會害死藍陽的事實使她踩住了刹車。


    「你有遺言嗎?」


    葉春問。


    「沒有。」


    夭迴答。


    安野的哀號沒有傳進那兩人的心坎。


    寶劍無情地取了她那奄奄一息的生命。


    殺死了夭後,南宮等人火速從醫院撤離。


    南宮招迴負責牽製葉亞等人的雙胞胎姊妹,四人光明正大地從玄關離開。


    一如凱旋而歸般,把聖雇來守在四周監視的傭兵給嚇得魂飛魄散。


    葉春領頭,南宮隨侍在旁,莎莎和香香則退居三步之後。


    擔綱警備的都是些虎背熊腰的壯漢,但年紀輕輕的少女們卻有如入無人之境般,無視在遠方監視的他們大搖大擺地移動。


    此時,忽有一人現身在她們的麵前。


    「……哦。」


    葉春佇足。


    她沒有散發殺氣與敵意,隻是帶著懷念的心情麵露微笑。


    「好久沒見了,『聖』。」


    「沒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形式重逢,葉春。」


    與她對峙的砂子則麵有憤恨。


    和葉春不同,砂子的語氣中帶著譴責般的敵意以及一絲的憐憫。


    「看來似乎讓你稱心如意了。」


    「發生什麽事你都知道了?」


    葉春不改臉上的微笑。


    「我隻有監聽到診療室的聲音。不過發生了什麽事,我大致都想象得到。」


    砂子憤恨地啐了一聲,繼續說道:「我承認我們輸得一敗塗地。虧你想得出這麽狡猾的計謀。簡直跟人類沒兩樣。」


    即使被砂子奚落,葉春仍麵不改色。


    「你看我都這副模樣了。我跟一般的鹿族不同,沒什麽力量。好歹腦筋得靈光一點。」


    葉春的聲音顯得理直氣壯,和那聽似在自我解嘲的內容一點都不相襯。


    「力量姑且不論,你的身手跟其它人相比,我想應該也沒有比較遜色吧。」


    砂子皺眉嗤道。


    然後,隻見她雙眼冷冷一眨,以強硬的語氣詢問:


    「……你到底想做什麽?」


    「這應該是我們要問你的問題吧?」


    葉春微微聳起肩膀。


    「砂子,你想怎麽做?你打算現在受死嗎?還是說……不。」


    葉春一如茅塞頓開般,突然點點頭。


    「我都忘了你是『聖』哪。等一切結束之後,如果活下來的那方是我們,到時你會判斷鹿族將亡,乖乖獻上自己的項上人頭……我猜這就是你的決定吧?」


    「天曉得,誰知道呢?我好歹也是鹿族,也不是沒有可能提起武器跟你們決一生死。」


    「放棄那個念頭吧。」


    聽了砂子的話,葉春搖搖頭。


    「我勸你還是好好保護肚裏的嬰兒,直到斷氣為止吧。」


    「你……!」


    砂子訝異地猛然睜大雙眼。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別把我跟葉亞那種貨色混為一談了.我可是族長,發生了這麽嚴重的大事,像你這般實力的人卻沒有親上火線,除了有孕在身外沒有其它理由了……況且,從臉就可以看出一個人是不是有身孕。」


    「……真是教人不快。單論器量的話,鈴鹿曆史裏有你這般程度的,說是屈指可數也不為過。」


    尊敬,遺憾,失落。


    砂子以五味雜陳的表情看了眼前的少女。


    十歲左右的稚氣外貌,十八歲的身體,遠勝外在年齡的威嚴和水準。


    若非有病在身,她勢必是人人敬重的族長。


    「不過以我個人的立場,實在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我也厭煩耍詭計陰謀了,坦白說這隻有麻煩而已。嗬嗬……就這方麵來說,我果然也有鹿族的樣子。」


    「這是什麽意思?」


    「南宮。」


    葉春沒有正麵迴答砂姬的問題,而是喚了守在一旁的南宮。


    她默默不語地遞出了一張紙來。


    砂子一臉嫌惡地收下。


    「把它交給葉亞吧。上頭注明了時間與地點。」


    「……你說什麽?」


    聞言,砂子露出了驚愕與困惑的表情。


    「我會派人到那裏帶葉亞她們到『迷途之家』。我不想再玩勾心鬥角的遊戲了,盡管正麵放馬過來吧,我們也會拿出鹿族的風範,堂堂正正地迎擊。」


    「你以為你說的話還有幾分可信的價值?」


    「相不相信是你們的自由。但,要是葉亞明天避而不見,也休怪我們不擇手段。到時我們將使盡千方百計把你們逼入絕境,一個一個暗殺……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沒用。哪怕讓這座小鎮化為一片火海我也在所不惜。」


    那無疑是在──恐嚇。


    「好了,我們走吧。」


    一如該說的都說完了似地,葉春重啟步伐。


    南宮等人也如影相隨,一行人從砂子的身旁通過。


    砂子開囗詢問:「阿樂人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葉春沒有迴頭。她頭也不迴。


    「……阿樂嗎?」


    隻見她倏地停下腳步,忽然散發出怒不可抑──又彷佛是憐憫般的氣息。


    「我昨晚殺掉她了。真是個無趣的女人。」


    撂下這句話後,葉春灑脫離去。


    麵對那個背影,砂子緊咬嘴唇,一如痛切心骨般低聲喃喃自語:「就為了初戀,把養育和生育自己的母親都給殺了嗎……愚蠢。」


    沒有人聽見她的低語。


    縱使葉春聽見了,恐怕也一樣不可能會停下腳步吧。


    雙胞胎姊妹逃走約十五分鍾後,夏景等人才找到田誌,當時他早已停止了心跳。


    他的遺體是在夭的病房被發現的。南宮等人此行鎖定的目標是夭而非葉亞─比夏景等人更早發現這個事實的田誌,似乎在離開診療室後,便直接前往她的病房。之所以說「似乎」,是因為人在走廊的安野和藍陽都沒有碰到他。看來他應該是選擇繞醫院一圈走遠路,刻意迴避她們兩人吧。夏景等人都無法接受他的所作所為。


    他並沒有因為妻子將死,就不顧一切衝去找人。


    死於刀下的夭,身體最終固然會化作消失,但田誌應該來得及見上她的遺體一麵。然而,他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依戀,說是冷血也無妨。撇開那個不提──至少他也應該要去親眼確認夭是否真的已經喪命吧?他有義務把自己的背叛所造成的結果牢牢地烙印在眼底,不是嗎?


    而且他自殺的方式非常簡單。服毒自殺。手法之幹淨利落,宛如早就做好了赴死的覺悟一樣。大概是害怕會被人阻止,所以才迅速自我了斷的吧。


    實在太荒唐了。


    簡直自私得無與倫比。這樣夭豈不是很可憐嗎?


    ──不過──


    另一方麵,夏景持有不同的看法。


    田誌之所以沒有去看夭的屍體,會不會其實不是他不願去看,而是他相信夭不希望讓他看到自己的死狀呢?不希望自己那跟藍陽交手後變得千瘡百孔的身體,還有被傷口逐漸吞沒的遺體被心愛的人看見──或許就是因為他了解夭的心情,所以才沒有選擇抱著她的屍體哀悼。


    所以這就是他選擇夭的病房當作葬身之地的原因嗎?選擇這個殘留有她的味道,過去她所生活,最能感受到與她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的場所。


    而且安野說了──


    在臨死之前,葉春詢間夭有無遺言時,她是這麽迴答的。


    ──沒有。


    明明心愛的人就近在咫尺,卻沒有任何想留給他的話。


    簡言之,這是一種近乎盲目的信賴。堅信不需要言語也能傳達心情的自信,無可救藥地緊綁在一起的羈絆之證──


    所以,夏景也提不起勁埋怨。


    即使他無法接受,即使他覺得一定有其它更好的解決方式。


    「……不能理解的,終究是不能理解。」


    太陽下山,夜幕降臨。


    後來夏景等人離開醫院,迴到『聖』所準備的秘密根據地。


    聽說田誌的遺體會被私下處理掉。他退休的父親目前仍健在,短期間內,將由他和負責經營台麵上的醫院的兄長接手……話雖如此,夏景等人並未跟他們見麵,目前也沒那個餘裕。


    一夥人現在就處於宛如守靈的狀態。


    五坪大的客房除了夏景外一個人也沒有,鴉雀無聲。夏景試著自言自語,隻聽見聲音空虛地迴響。這屋子大得誇張,葉亞她們每個人也都分配有各自的房間,現在她們全都關在自己的房裏。


    她們會想獨處也是在所難免。


    見夭當著自己的麵被殺死的安野似乎陷入了情緒低潮,藍陽則身受重傷。葉亞和林羽應該也想獨處沉澱一下思緒吧。


    當然,現在的情況不允許眾人繼續這樣消沉下去。


    夏景一邊仔細端詳葉春交給砂子的紙條,一邊歎息。


    對方指定的時間是翌日黃昏四點,地點是『迷途之家』那座山的山腳道路某地段。隻要準時抵達那裏,就會有人負責帶路的樣子。


    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主動打開大門迎敵。


    木來還很慶幸,但選在明天這個時間實在太操之過急。對方八成是打算趁勝追擊,趁著我方從夭死去的打擊重新振作起來前……應該說是利用我方士氣低弱這點引戰,著實是策劃周密的萬全之計。


    話雖如此,這個單刀直入的做法很有鈴鹿的風格。這就好比像是在跟我方提出決鬥。就這層麵的意思而言,可說非常單純明快且簡單明了。


    問題在於我方──嚴格說來隻有夏景自己──明天能否正常發揮戰力。


    坦白說現在心情很沉重。光是想起白天所發生的事,就感覺非常鬱悶不快。


    就在夏景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通往走廊的玻璃門「喀啦」一聲打開了。


    「……嗯?」


    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的夏景坐起上半身。


    定睛一瞧,原來是藍陽站在門口。


    「你不睡覺不要緊嗎?」


    夏景好奇詢問。


    「嗯。」


    藍陽邊揉眼睛邊點頭。


    「脊椎和內髒應該差不多都痊愈了。不過……我肚子好餓。」


    「你稍等-下。」


    夏景走到牆邊,拿起安裝在客房裏的室內對講機。


    一會兒後,砂子有了迴應。


    『有什麽事?』


    「藍陽學姐來了,她在喊肚子餓。」


    『知道了。』


    通話「噗」一聲被掛斷。三分鍾後,餐點送到了客房。隻不過──


    「這是怎樣……?」那個份量之多,令夏景忍不住瞠目結舌地喃喃自語。


    實在是非比尋常。隻見三名負責備餐的女人員一一把食物搬到了桌上。


    如座小山般裝在巨大碗盆裏的色拉;目測單份約兩百克重的牛排共五塊;裝滿三合容量電飯鍋的白米飯;除了這些主餐以外,另有各一人份的拉麵、煎餃、炸蝦、鹽烤青花魚等孌化多樣的附餐。


    最後還有滿滿約五公升之譜的果汁做收尾。香味裏參雜了蘋果、橘子、菠蘿等水果的味道,看樣子應該是綜合果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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