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好像在相親一樣,夏景差點失笑。


    不過葉亞神情嚴肅,很難轉變成兩人相視而笑的輕鬆氣氛。


    夏景噤聲禮讓葉亞優先發言。


    等了一會兒,葉亞一如下定決心般開囗了﹕“那個……後來我思考過了。”


    彷佛心中有所疙瘩似的。


    “我再也不是……”


    那語氣就像是在懺侮般。


    “雖然安野、藍陽、林羽、砂子夫人都表明願意追隨我……但未來究竟該何去何從,我也很茫然,也不知道當下又該采取什麽樣的行動才是恰當的。如果身為族長的姐姐大人目的是消滅鹿族的話,我是否該聽從她的決定?畢竟本家的次女本該輔助族長,成為族長的影子。按照規矩,我或許不該反抗才是。況且……現在連步摘都成了姐姐大人的左右手。”


    宛如在吐露內心的疑慮與猶豫一樣。


    “……可是……”


    葉亞低著頭說道。


    “可是,臣服姐姐大人的領導,也就表示我必須把安野和林羽等殘存下來的一族交出去。我不介自己是死是活。如果能治好姐姐大人的疾病,即便賠上性命我亦甘之若飴。可是……真的可以連其它人的性命也一並賠上嗎?”


    夏景的心中忽然萌生出一種既視感。


    一而再再而三出現的『可是』。


    簡直就跟幾個小時前所讀過的那家夥的簡訊如出一轍。


    「你的事棈也是一樣……畢竟,你是姐姐大人一見鍾情的對象。想必你在年幼時代時應該有跟姐姐大人做了約定吧。既然如此,我也隻能斷然死心,舍棄對你的感情才是。」


    方媛過去一再重複的『可是』。


    葉亞現在不停重複的『可是』。


    兩者都是否定自己意誌、缺乏自信的表現。


    「可是……」


    然而。


    另一方麵──


    「即便知道你是姐姐大人的心上人……即便知道我必須有自知之明。」


    卻也是一種隱藏在缺乏自信的外皮底下,真實不虛假的──


    「怎麽辦……我就是喜歡你。」


    真實不虛假的──強韌意念。


    不知不覺間,葉亞流下了淚水。


    「辦不到……」


    她的頭搖了又搖。


    「我……辦不到。奴家無法割舍這份感情。」


    換作是方媛的話,應該是不會說這種話的吧?


    哪怕喜歡的對象跟其它人成了眷屬,她大概也不會輕易說出失戀的傷痛。


    但葉亞不是方媛。


    即使繼承了方媛的思念,讓她的情感與自己的心共存,葉亞與方媛終究是不同的兩人。


    若說她們兩人的相同點,那就是始終心係夏景。


    哪怕不會有結果,哪怕夏景沒有感覺,她們仍然死心塌地繼續心係夏景──


    夏景向前邁步向前。


    朝著把方媛會埋藏在心底的心情表現出來的葉亞。


    朝著把葉亞會放棄的感情繼續維係住的方媛。


    為了迴應她們的心意。


    為了接納她們的心意。


    「葉亞。」


    夏景站在葉亞的麵前,順應自己的感情。


    「……」


    卯足力量將她抱進懷裏。


    緊緊地同時擁抱方媛與葉亞兩人。


    「夏景……」


    這和阿代交手時的擁抱不一樣。


    當中多了一份疼惜。


    也和之前葉亞來夏景家梩時的親密不一樣。


    夏景的眼中同時存在了葉亞和方媛兩人。


    「……她說什麽?」


    夏景用力撫著葉亞的頭一邊詢問。


    「方媛……在你心中的方媛說了什麽?」


    「方媛,她……」


    「那你呢……和方媛一心同體的你,想法又是什麽?」


    「我……」


    「我可是已經做好覺悟了,混賬東西!」不等葉亞迴答,夏景半自暴自棄地大喊。」


    「你們兩個我郡喜歡!我保證會同時照顧你們兩個l我在二月的時候喜歡上了方媛,然後在前一陣子又喜歡上了你!啊……這算什麽啊?我說的話明明是那麽地狗屁不通,為什麽我現在會覺得這麽痛快啊!」


    夏景想起以前葉亞所說過的話。


    不要忘記方媛。


    同時愛咱們兩人──


    「真的……嗎?」


    葉亞怔住了。


    「可是姐姐大人對你……」


    夏景斬釘截鐵地表示:「我要的是你。我要你們兩個、」


    選擇了屠殺同胞這種錯誤方式的葉春,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試圖用自己的死亡來桎梏人心的秋吟,也同樣讓人敬謝不敏。


    當然,夏景必須為葉春因他濫殺無辜的事負起貴任。而且自己也不可能逃避得了手刃秋吟的罪孽。


    不過,即使如此──


    夏景的心和感情仍在方媛與葉亞身上。


    懷裏那副瘦弱的身子發出了抖。


    那是因為自己的思念得到了夏景的理解,所以令她感到欣喜嗎?


    或是對未來即將麵對的考驗感到害怕呢?


    無論如何,夏景都想予以包容。


    不──


    我希望我可以陪她-起走過,夏景心想。


    然後。


    被夏景摟在懷裏的同時,葉亞向自己方媛詢問。


    ──你開心嗎?


    嗯,方媛迴答。


    ──我很開心。


    比起選擇我們,他能下定決心重新出發更教我感到欣慰。


    也很高興可以跟再出發的他一起走下去──


    ──說得也是哪。


    有你和夏景陪伴,或許我就能拿出勇氣對抗了。


    對抗自己的命運,還有姐姐這個宿業──


    葉亞沒來由地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關於儀式。


    一種隻保留頭,替換成其它人類身體的殘酷儀式。


    一種隻為了生育後代的傲慢儀式。


    奪走他人生命的同時,原身的主人寄宿在自己的內心,終其一生為其。那是一種覺悟,亦是一種罪過,因此鹿族把完成儀式視為成人的證明。


    但,不是隻有這樣而已。


    所謂的儀式,應該不是那麽簡單。


    直到剛剛,葉亞終於領悟了。


    鹿族,大概要等到遇見能同時兩個人的男人,才算真正的長大成人。真正從小孩蛻變成大人,從女孩蛻變成女人。


    那個男人不隻是要同時愛上兩個人,還得把兩個人視為一個人格來愛。


    那是何等困難,何等艱巨啊。


    也正因為如此,能做到這樣的男人才有托付一切的價值。


    無論身心都必須獻出──如此一來,妖魅才能嫁給人類。


    「你果然很了不起。」


    葉亞喃喃說道。


    向夏景、以及向選擇了夏景的方媛讚歎。


    ──不過﹒我同樣是很不簡單的人物對吧?


    因為就算屏除方媛的遺誌不論,葉亞個人同樣也喜歡上了夏景。兩人沒有迴答。


    方媛和夏景露出淺淺一笑,讓葉亞的溫度微微升高了。


    心中不再有迷惘。


    無關乎鹿族族長或本家次女這種血緣或習俗的束縛──葉亞打算以一個女人的身分和姐姐對抗。


    無論結果如何,自己都能用堅定不移的態度麵對。


    兩人就這麽擁抱了將近十分鍾左右。


    後來兩人自然而然地分開後,葉亞出聲請其它人入房。


    房門一打開,安野,林羽、還有藍陽陸續現身。


    率先出現在夏景眼中的人是林羽。


    她麵露不論左瞧右瞧顯然是怒火中燒的可怕表情,全身發抖不止地瞪視著夏景,不久張嘴嘰哩咕嚕地低聲嘟囔。


    「……這……」


    夏景往前靠想聽個仔細。


    「夏景哥哥你這……」


    低喃很明顯地是在唾罵。


    「夏景……哥哥你這笨蛋!」


    「……對不起啦。」


    夏景早有會被罵到狗血淋頭的覺悟。


    畢竟自己丟下葉亞逃走,被罵也是理所當然。


    「笨蛋!白癡!廢物!沒腦筋!呆子!蠢貨!還有,呃……四眼田雞!四眼田雞!四眼田雞!」


    「四眼田雞已經不算在咒罵的範圍了吧……」


    不過,林羽發泄在夏景身上的,似乎是一種有別於憤怒的情緒。


    如連珠炮般痛罵一頓後,怒瞪著夏景的雙眸逐漸泛出了淚水。


    隻見她的眉心緊鎖依舊,眉角卻慢慢往下垂。


    「嗚、咕、咿嗚、咿……哇啊啊啊啊!」


    隻見她一路奔到夏景麵前,猛地樓著他,當場嚎啕大哭了起來。


    「咿嗚……嗚噎噎噎噎!」


    「林羽……?」


    「對不……起!對不起……」


    林羽泣不成聲。


    「喂,為什麽你要跟我道歉啊……」


    「因為……因為。因為……」


    夏景被搞迷糊了。


    林羽照理說應該沒有做錯什麽。


    該道歉的反倒是身為罪魁禍首,而且還逃避承擔壓力的自己才是。然而林羽卻隻是不斷斷把「對不起、對不起」三個字掛在嘴邊。


    「唉,真拿你沒辦法哪。」


    看來隻能等她心情平複之後再好好向她問清楚原由了,夏景一邊如此心想,一邊把手放在她頭上亂一通。林羽似乎因為有了安全感的關係,哭得更加淒厲了。


    見她緊摟著腰絲毫不打算放開,夏景露出困擾的表情環視眾人。


    這時,他碰巧和一如避人耳目般窩在房間角落的藍陽對上了視線


    「……夏景。」


    「白天的時候抱歉了。」


    夏景誠懇地低頭道歉。


    人家冒著危險前來見麵,自己卻用那麽惡劣的態度響應。


    但藍陽隻是輕輕搖頭,說﹕「後來我仔細想過了。」


    話中好似帶有下定決心的氣魄。同時又彷拂執迷不悟似的。


    「我決定要幫忙夏景把雅姐姐奪迴來。就算你討厭我、恨我也無所謂。因為……因為當初幫我把心找迴來的人,就是你呀。」


    夏景又再一次感到錯愕。


    ──真是夠了。


    明明我是罪魁禍首,怎麽每個人好像都對我抱有罪惡感的樣子。


    雖然不曉得林羽為何會有罪惡感,不過藍陽的情況倒不難想象。


    那就是為了夏景的姐姐──夏雅。


    白天的時候她也說過,沒能及早識破阿奈身分是她的貴任。


    對於稱宣稱過『我會代替雅姐姐當你的姐姐』的她來說,這是對她的嚴重打擊吧。


    正因她跟夏景同樣抱有失去夏雅的痛苦,更使她深受罪惡感的折磨。


    「為了夏景﹒我什麽事都願意做。我知道這樣並不能贖罪,但是我拜托你。等事情完結之後,你要殺了我也沒關係。所以……求求你好嗎?」


    「等一下。」


    夏景再也聽不下去,打斷了藍陽的話。


    「錯了,那是不對的。你不可以讓自己做那樣的思考。」


    夏景的姐姐確實是他和藍陽兩人關係的接點。


    兩人的因緣始於一個名叫夏雅的人物。


    對於姐姐的事,夏景至今仍未整理出一個頭緒來。她和葉春之問到底發生過什麽?又為何會變成阿奈,她是自願的嗎?還是被迫的呢?不過才短短七年沒見麵,自己便認不出姐姐的長相,對這件事的自責今後非但不會隨時間消逝,反而隻會愈來愈強烈吧。


    可是,也正因為如此。


    正因為夏景和藍陽為相同的痛苦與罪惡感所苦──


    「我們倆……我們的關係……不可以受到那個人的影響。這樣下去我們會無法朝未來前進的。」


    「夏景……?」


    「就不要說什麽討不討厭、恨不恨之類的話了。會在意那種事情的姐弟,也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夏雅跟藍陽是不同的個體。無論性格、容貌、年齡、身高皆然。


    所以她不是什麽『替代品』。


    當夏景發燒時她曾在一旁照料,時時不忘關心。從認識以來,就一直在盡力協助夏景。這樣的藍陽對於夏景而言,無疑是另一個──


    「……我說得沒錯吧?姐姐。」


    藍陽登時一呆。


    隻見她張大雙眼眨個不停,用力地抿起了嘴唇。


    「嗯。」


    然後露出了喜悅的微笑。


    「夏景。」


    安野走上前來,從口袋拿出某個東西遞給了夏景。


    首先看到的是一根白木製的握柄,握柄前端是一把琥珀色,貌似獠牙──不,應該說本來就是獠牙的刀身。


    上頭布滿無數的藍色血管。


    它正是夏景拿來奪走秋吟性命的兇器──也因此終其一生無法和它劃清界線。


    看到這把武器的瞬間,恐懼和後悔令夏景感到後悔。


    那晚的經過曆曆在目地浮現。


    這麽-來你就永遠屬於我了──秋吟笑著留下這句話後,心滿意足地死去的表情和鮮血的溫度。


    然而,身負罪惡跟愛上是截然不同的兩迴事。


    夏景把視線轉向教導了他這個道理的方媛和葉亞。


    她點點頭,一如在說不用害怕似的。


    ──如果是夏景、如果是夏景的話,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我知道。


    假如我走不出罪惡感和過去的陰影而賠上未來的話,那就正中那家夥的下懷了。


    夏景從安野手中接過金枝。


    闊別半個月沒碰的那家夥握在手中感覺沉甸甸的,不過夏景深刻地感受到那是不可或缺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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