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是一條荊棘坎坷之路。


    夏景幾乎是無法想象的。


    但是,這葉亞依然保持著天生的耿直和堅定的意誌,貫徹始終吧。


    自己……


    和這樣的葉亞並肩作戰的自己,到底該怎麽做才是正確的?


    夏景的內心出現了這樣的雜念。


    被阿夜警告“要認清自己的實力,和掌心的大小”,可是自己卻一心想要救眼前人,那無疑是意誌薄弱的表現,與堅強可是大不同。


    自己大概欠缺了決定性的什麽東西。


    夏景自己不搞清楚那個,就沒辦法和葉亞並肩而立。


    總有一天,自己會再也無法跟她一起將一切看到最後。


    抱著這樣的念頭,夏景隨著沉重的心情抬起了臉。


    這時……


    “咯咯、咯……”


    一直瞪視著葉亞的南宮一副可笑到忍無可忍的模樣——


    “咯咯、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爆裂開來似地開始捧腹大笑。


    “天真!真的、真的……天真到了一個可憎可恨的地步!”


    那跟先前彷佛陰森泄出的聲音明顯不同。


    “戰鬥到我們放棄為止?不殺我們?少笑掉我的大牙了!所以我才討厭腦袋單純的家夥……討厭一無所知的丫頭!不管走到哪勢必互不兩立!令人恨得牙癢癢的一點都不有趣!”


    語氣比較近似夾雜著怒罵的叫囂。


    “明明什麽事情都不知道!啊啊,我一定要讓你後悔!我要在你那單純無聊心的念頭上,狠狠釘進木樁!”


    語畢,念頭一轉。


    南宮不再咆哮,臉上改露出陰沉且猙獰至極的狂笑。


    “葉亞,你當真以為……那天晚上殺害了葉春大人的兇手是我們嗎?”


    “你說什麽?”


    此話使葉亞一臉詫異,向前方跨出步伐。


    “南宮,你此話有何……”


    “哼。”


    南宮將視線移往葉亞的身後代替迴答。


    然後——


    「……藍陽。」


    以病厭厭的視線向待在房間角落的藍陽……


    「咯咯咯。這是命令。把那個人類……給殺了。」


    出人意表地下達了如此的——指令。


    「咦……」


    夏景一頭霧水,頓時啞口無言。


    但就在下一秒——


    「……慢著。」


    夏景想起了南宮攻入醫院前和藍陽所做的對話。


    藍陽是怎麽迴答力邀她加入本家的葉亞的呢?


    ——那是不可能的。


    ——南宮先找我了,所以我不能加入葉亞你們。


    夏景反射性地轉頭看藍陽。


    她站起身,以缺少感情、無比空虛的視線注視夏景南宮,接著從口袋取出蝴蝶刀,


    「嗯,我知道了。」


    對藍陽來說這彷佛隻是一樁稀鬆平常的小事般——點頭答應。


    「……藍陽?」


    葉亞錯愕。


    「你這是……若是玩笑也未免太惡劣……」


    「這不是開玩笑。」


    但葉亞的話打不動藍陽。


    打動不了藍陽那已死的心。


    「這是南宮的命令,所以我要殺了夏景。」


    「你……」


    若站在葉亞的角度,想必她現在一定感到十分難以置信吧。


    她並未能充分理解藍陽的心已死所代表的意思。


    然而夏景能懂。可以理解。


    那就是……


    「住手藍陽!停止那種沒有意義的行為!」


    「做不到,我不能聽你的。」


    那就是——


    「因為是南宮先找我的。所以我不能聽葉亞的命令。」


    換句話說,便是這麽一迴事。


    手拿蝴蝶刀的藍陽一步接著一步向夏景逼近。


    葉亞有如在保護夏景一樣挺身檔在他的麵前。


    「不許你再越雷池一步,藍陽。不然……」


    「咯咯咯……不然?不然你想怎樣?」


    手腳被綁住伏倒在地的南宮,有如在耀武揚威般高聲哄笑。


    「那家夥……那家夥就跟我們一樣,是鹿族的黑暗所製造出來的爛泥巴。因為長老眾的關係遭到村子的排擠,心靈被毀壞的傀儡。葉亞,你就好好認識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單純吧。看是要殺死藍陽好救自己的丈夫?還是疼惜一族的同胞,眼睜睜看白己的丈夫被殺?」


    「唔……」


    葉亞把夏景護在身後的同時,狠瞪了南宮一眼。


    藍陽靠得愈來愈近。


    「走開,葉亞。我必須殺了夏景。」


    就好比南宮所操控的傀儡,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藍陽……我絕不會放過……傷害夏景的人。所以……算我求你。」


    盡管葉亞為了保護夏景英勇地挺身而出,語氣中卻充滿了苦惱。


    這都是因為被納南宮點破了矛盾。


    選擇保護夏景嗎?那要因此殺害藍陽嗎?


    或者因為不想殺害藍陽,所以選擇對夏景見死不救嗎?


    就算現在就地讓藍陽失去意識,恐怕也是治標不治本。等到藍陽恢複意識後,一定會重燃殺死夏景的念頭。就是因為理解到這個事實,葉亞才會喪失平時那毅然的態度。


    那就是掌心的大小。


    選擇拯救哪些。選擇放棄哪些。對於那條界線的拿捏——


    夏景在葉亞的那個背影中看到了自己。


    原來如此,不隻是我,就連這家夥也一樣……即便是能力強大的她,也會有同樣的困擾哪。


    夏景不知何故茫然地想著這種事,同時,也直覺到葉亞大概會為了保護自己,苦惱到最後做出親手結束藍陽性命的選擇。


    “……葉亞。”


    夏景一邊為她的心意感到窩心,一邊以冷靜下來的語氣開口說:“沒關係。”


    “咦……夏景?”


    刀子的冰冷和銳利反射熒光燈散發出了光澤。


    這是考驗——夏景心想。


    沒錯。我現在正受到考驗。


    被誰?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藍陽對於殺死夏景一事大概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吧。不懷抱任何感情、也沒有一絲迷惘,就這麽用那把刀子奪走夏景的性命,而且事後也不會感到後悔吧。


    即便如此夏景也不覺得害怕。思緒意外地清晰。


    明明默不吭聲的話,自己約莫數十秒後肯定就會被殺,可是卻有比害怕更為要緊的東西。


    不——有件遠比對死的恐懼還更為重要的事。


    「你退開吧,葉亞。」


    夏景輕拍葉亞的肩膀,推往後方。


    我現在臉上是帶著什麽樣的表情呢?


    葉亞在視線對上之後,就像吃了一驚似地全身僵直,往後退開了一步。


    夏景朝手握刀子走來的藍陽靠近。


    在她的麵前站定。


    “藍陽學姐。”


    她沒有搭理那一聲叫喚……


    而是把刀子——刺進了夏景的腹部。


    “……嗚……”


    雙腳開始打起哆嗦。


    “咯咯、哈哈!你這是在做美麗得毫無意義的自我犧牲嗎,人類?”


    南宮在背後訕笑。吵死了。給我閉嘴。


    自我犧牲?


    ——拜托別把那種無聊的東西扯進我的戰鬥裏。


    傷口並不覺得痛。不過好像有種類似惡寒的感覺從被刺傷的地方緩緩擴散開來。這傷勢怎麽看都不妙吧?腦海中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可是那又如何?


    無論是南宮的嘲笑,還是從肚子長出來的刀子,那都無關緊要。


    現在不是關心那種問題的時候。


    “咦。”


    藍陽微微張開了嘴。


    為什麽眼前的對象沒有倒下呢?她似乎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不可以。:


    夏景咽下從喉嚨湧出的鮮血說道。


    ”你……做這種事是不對的。“


    並且將手放在一臉愕然的藍陽的頭上。


    “為什麽?”


    夏景摸了摸她的頭。一邊迴想以前——很久以前姐姐幫自己摸頭時的事。


    刀子的握柄依然被藍陽握得緊緊的。


    盡管如此。


    “姐姐她會傷心的。所以不行。”


    夏景還是強忍著淚水笑了出來。


    “為什麽寧姐姐她會傷心呢?因為你這個弟弟要死了?”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為什麽。為什麽你——


    “是因為你……你身為姐姐的朋友,卻做了這種事啊!”


    ——會不懂這個道理?


    藍陽被夏景的嗓門給嚇了一跳。


    夏景用雙手捧住她的臉頰。


    好溫暖。不對,是因為自己的身體太冰嗎?


    算了。那不是重點。


    “你才沒有扼殺掉什麽感情!你的心還沒死!為什麽你就是不懂呢!我能體會姊姊死了你很難過的心情,可是……你也差不多該醒醒了!”


    鮮血從嘴角溢出。口腔有一股腥味,嗆得忍不住想吐。


    可是比起那種痛苦,眼前這名少女的這張沒有表情的臉,更教自己感到非常不甘。


    因為疾病而停止成長的軀體。


    看起來童稚的臉孔。


    上頭產生了些微的變化。


    “那是不可能的。”


    然後是聲音。


    “不可能的。我的心早已經死了。”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沒錯。那是謊言。


    “既然如此……那又為什麽?為什麽你在唱那首歌時……”


    就在先前準備和南宮的戰鬥的時候。


    聽到她所吟唱的歌時,使夏景憶起了過往的記憶。


    那是——


    “你唱時的聲音。就跟姐姐她……是一模一樣的啊。”


    ——所以。


    大概早在第一次見麵時——在第一次聽到歌聲的那個傍晚,我就注意到了。


    藍陽唯有在吟唱歌的時候,不會是那種少了感情、平淡如白開水的聲音。


    “聽起來很溫柔,可是感覺又有些快樂……”


    姐姐她一向都是這樣。


    所以在我眼前的這個人肯定也是一樣。


    “感情已死的人絕對無法像那樣子吟唱。是絕對無法詠唱得跟我姐姐一樣的……我姐姐她已經死了。不在這個人世了。可是……可是。”


    藍陽的唇在顫抖著。


    臉頰上飄起淡淡的紅暈。


    “你還活在這個世上。我姐姐她……還活在你的心裏。”


    過去——那雙貌似有在看著夏景,又似沒把夏景看進眼裏的眼眸,如今稍稍對起了焦點。


    “寧姐姐……她?”


    “你……不可以死喔,藍陽學姐,你千萬不能殺了自己的心啊。”


    “我……”


    “你和我姐姐聊天很開心對吧?”


    夏景一問,藍陽點點頭。


    “我姐姐她……也覺得跟你聊天很開心。”


    聽到這麽一說,藍陽睜大了雙眼。


    “所以……你就想想我姐姐,開心地笑吧。”


    然後——


    “……啊。”


    一滴淚珠從水汪汪的眼睛滑落。


    “大姐姐。”


    顫抖的聲音摻雜了顏色。


    “還活著?活在我的……心裏?”


    “是啊。”


    “我。大姐姐。很快樂……迴憶?一旦迴憶起來……”


    嘴角隱約形成一道弧度。眼睛也眯了起來。


    “一旦迴憶起來,就覺得很開心。我很……高興。”


    藍陽她——大概是露出當初跟姐姐聊天時一樣的表情——笑了。


    “我想、也是。”


    夏景看了她的笑容,安心地喃喃說道。


    聽不見南宮在一旁大聲嚷嚷什麽。反正也不重要。


    因為就在剛剛,夏景已經成功斬斷了那個人操控藍陽的絲線了。


    不過,或許心理安定下來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旋即——夏景的腳突然失去了力量。


    “啊……”


    順著重心引力,一屁股直接坐了下來。


    刀子從腹部滑溜溜地剝落。


    怪了,這下有點不妙吧。


    世界好像在東搖西晃。


    藍陽一臉震驚地看著這裏。


    “夏景。”


    遠方傳來了唿喚自己的聲音。


    “振作一點!阿奈……把……拿來!”


    “我是不是乖乖喝進去比較妥當啊?”


    腦海才剛浮現這念頭,下巴就被人抬起。


    啊啊,這東西我以前喝過。是治療傷勢的藥。


    既然如此,那我應該可以放心了吧。死不了才對。


    在朦朧的視野中,依稀可見一副淚眼汪汪的模樣、不知在喊叫什麽內容的葉亞,以及一旁——麵露焦慮的表情、顯得不知所措的藍陽的臉。


    有表情的藍陽感覺還挺新鮮的。


    ——這就夠了。


    單是能看到這張臉,也不枉我差點丟掉小命。


    我是不曉得我的手掌究竟有多大。


    可是,隻要張開自己的雙臂,應該好歹可以牢牢接住一個人吧。


    我用這種方式迎戰就對了。那是我的戰鬥——


    一邊想著這種事情,夏景闔上了眼睛。


    意識在眨眼間就被帶往深處,整個人沉沉地墜入夢鄉。


    待夏景恢複意識時,已是晚上的十一點,場所在迷途之家。


    夏景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安頓於睡過好幾次的客房被窩裏。醒來後,便聞跪坐在枕邊的阿奈恭敬地道了聲“早安。”


    “一整晚你都在照顧我嗎?”


    “是的。”


    一間,阿奈用完全沒有表情的臉點頭迴答。


    “真不好意思。”


    “不。沒有、問題。阿奈、有一副、不睡覺、也沒關係、的身體。”


    阿奈輕輕搖了搖頭,接著將視線投往下方。


    “倒是、葉亞大人、快要、撐不住了。”


    “……嗯?”


    聽阿餘這麽說,夏景才發覺心口覺重重的。


    抬起頭一看,有一頭黑發披散在棉被上頭。


    “這不叫快要,是早就撐不住了吧。”


    “就在、兩分鍾前、睡著的。”


    “是嗎?”


    ——你一直都在陪伴著我啊。


    不知道該說是慣例還是怎樣。


    讓一個人重視自己到這種地步,實在很難不受動搖。


    「喂,你這樣太沒規矩了喔。」


    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搖,葉亞便發出細微的音量緩緩爬了起來。


    「嗯啊……夏景,你醒了嗎?」


    「對啊。多虧你的福。」


    「是嗎?那太好了。」


    說完,葉亞的頭又緩緩垂下。


    看來是放心後打算再睡迴籠覺的樣子。


    「喂,你先起來一下啦。要睡迴你的棉被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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