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曲折的地下世界延伸何處?


    越深入,山岩越冰冷,算不上幽邃,隻是寂靜得可怕。在這深淵之下,在這從未有人抵達過的神秘之穀,一股微風不知何時生成,遊蕩,穿梭,穿梭,遊蕩,在封閉空間裏,企圖尋找盡頭,卻都吹到了昏迷者身上。


    颼颼的冷意終於把陳川激醒,他睜眼一看,夢裏的紅光頃刻變成黑暗的潮水,自己仰麵平躺,胸前玉墜同時亮了起來。


    有什麽東西抓著他的手腕,嚇得他爬起來,轉身,一個龍首人身的人被玉墜照亮。


    那人把爪子縮迴去,陳川抽出刀,那人膽怯地往後退。


    疑惑和緊張讓陳川身體繃直,但他此時精神滿滿,那怪人彎下腰,陳川轉刀做出防護狀,可怪人從地上撿起一個銀色手佩。


    那是江離送給陳川的信物,想必是墜崖時遺落的。


    怪人小心翼翼地上前,想把手鐲遞給陳川。


    那雙長滿鱗片的爪子捧著手鐲,拱在陳川麵前,但陳川沒有接,本能和經驗令他仔細觀察。


    獅頭、鹿角、兔眼、鯰須、鱷嘴......對方分明就是一條雙足行走的龍,腰身被縮短了,隻有一人高,沒有衣物遮擋,全身披甲,細鱗暗紅,連龍頭也是暗紅色的。


    怪人靜靜地看著陳川,他很耐心,雙眼裏流出的目光,不知怎的,就是很友善,很溫和。


    陳川感到莫名熟悉,好像這不是他第一次與龍的雙眼對視。他把刀慢慢放下,將信將疑,接過手鐲。


    怪人轉身離開,陳川這時才開始打量四周,發現這裏沒有裂穀,心中的直覺告訴他,自己已經到達崖底。


    地上散落著一些骨頭,看著像獸骨。淩亂的還有酒杯,果盤。那怪人又走迴來,捧著一條死魚。


    陳川把手鐲放迴懷裏,仍然握著刀,他揉了揉剛才被爪子抓著的手腕,對怪人與死魚搖搖頭。


    怪人眨眨眼,有點失望地把魚放下,雙眼仍是那麽友善溫和。


    陳川開口道:“你是誰?”


    沒有迴應,那怪人坐到一塊光滑的石頭上,拍了拍空留出的部分,示意陳川也坐上去。


    陳川猶猶豫豫地走上去,沒有坐,隻是靠在那,看著對方,同時仍保持著些許距離:


    “你是誰?”陳川又問了一次,“你能說話嗎?還是聽不懂我說的話?”


    還是沒有迴應。這裏反而空曠許多,阻礙玉墜光亮的不再是石壁,而是那逐漸消化光明的黑暗。


    陳川於是隻好仔細迴憶一下,說:“啊,方倒......額......特拚的砰?”


    “哢吼,哢啊......吼......”怪人突然張嘴,發出沙啞似的笑聲,他眯起眼,仰麵怪笑,爪子樂嗬嗬地拍著石頭。


    “笑什麽?你到底是誰?”陳川有點生氣了,全然忘記自己應該警惕和懷疑,“這是哪,崖底嗎?我昏睡了多久?”


    怪人不笑了,對陳川搖搖頭,那兩根龍頭上的長須也隨搖頭而擺動。陳川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崖底漆黑一片,颼颼的冷風突然讓陳川想起剛才的那個夢,想到兀立於平原野風的覯閔。難道這風就也刮進了夢裏?可這麽深的崖底,哪來的風呢?


    正當陳川思索之際,那怪人湊過來,好奇地盯著他脖子。


    陳川下意識一摸,烙在脖子右側的璽印,凹凸分明的質感,陳川忽然明白為什麽怪人對自己這麽友好。


    “你也是龍嗎?”陳川問,指了指自己的璽印,“這個?”


    怪人盯著陳川看了一會,緩緩點頭,又緩緩搖頭,他從石頭上下來,正欲走向陳川。


    突然,鈴聲響起。


    怪人的腳下撲哧一聲,竟然憑空騰起火焰,仿佛爬行著一條火蛇,橫在陳川與他之間。


    怪人沙啞地大吼,他貌似極其懼怕火焰,正要轉身走,那火蛇又蔓延到身後,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嗡,火蛇連成環,火焰加大,在地上升起一圈火牆,把怪人困住。


    對未知的恐懼激起冷汗,激起本應就有的警覺,陳川快速舉刀,仰麵尋找那些三角黑影。


    沒有,什麽都沒有,連鐵器落地聲都沒有。隻有鈴聲,從黑暗中發出,並被空曠環境複刻,一陣疊一陣地蕩漾。


    不,不可能那麽簡單。陳川冷靜下來,豎耳聆聽,分辨出那鈴鐺就在身後,並在飛速靠近自己。


    沉靜,沉靜,等待那片刻————陳川飛快轉身,出刀,橫劈,行雲流水,刀光一閃而過,正要擊中偷襲者,可比刀更快的一擊準確打中手腕,手臂酥麻,絳刀落地。


    一瞬裏四周都亮滿劍光。


    好快的劍,等到劍刃抵到喉前才反應過來,而定睛一看,江離卻站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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