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在大勇的欣喜中,和媽媽的忐忑不安,憤恨憂心中,終於過完了。正月初八,婉玉家的店第一次開門。人們節前買的點心沒有吃完,生意自然很清閑。卻看見街上對麵一家商鋪在裝修,拆掉了木門,扒掉了大半的山牆,“丁丁咣咣”敲打的不停。


    婉玉一看,隻覺得有哪裏不對,再一想,這和大舅媽家的店鋪風格、模式不是一樣的嗎?聽婉玉一說,媽媽坐不住了,起身問工人師傅,這是誰家的店,師傅隨口說了一個名字,媽媽一點兒不熟悉。覺得是碰巧了,婉玉覺得哪有這麽巧的事,旋即拜托表姨夫打聽。


    幾天後,表姨夫過來說:“店老板是柳崗鄉的。”


    媽媽心裏鬆了一口氣,麵帶喜色,說:“看吧,我就是說碰巧了。”


    “碰巧不碰巧不知道,他有親戚在咱們鄉裏,就是你們旁邊的張莊。對了,她家的男人觸電死了。”


    “愛玲媽?”媽媽和婉玉同時想到了她,不死心地問,“他們什麽關係?”


    “好像是親姐妹倆。怎麽啦?你們很熟嗎?”


    媽媽和婉玉臉色都變了,熟?太熟了尤其是婉玉,心裏的滋味兒無人可說。這真是現實版的農夫和蛇啊!


    按照上一世命運齒輪的運轉,愛玲爸爸因為去她姨媽家幫忙,觸電身亡後,愛玲媽帶著倆女兒改嫁,改嫁的男人不是東西,強奸了姐妹倆。在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人們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罵姐妹倆狐媚子,小小年紀就知道招男人,被所有人看不起,姐妹倆十幾歲,被迫遠嫁外地,下場很是淒慘,令人同情。


    婉玉知道她們跟著媽媽改嫁的結局,可憐她們,自作主張,讓愛玲媽去自家作坊裏上班,能掙錢,有了安身的本事。愛玲的爺爺奶奶為著孫子,慢慢容下了她們,她媽沒有改嫁,愛玲姐妹也不會遇到繼父那個狗東西。


    婉玉自以為改變了母女三人的命運,一直暗自慶幸,覺得自己功德無量。誰知,愛玲媽在大舅媽店裏幫忙幾天,竟然偷走調料,恩將仇報,還在對麵開了一家鹵肉店,成了自家人的競爭對手。


    婉玉和媽媽兩人心事重重,誰也顧不上問誰,頭腦發蒙,連表姨夫走時都沒有送一送。


    “這個裝可憐的女人!我找她去!”過了好一會兒,媽媽忽地站起身,準備推自行車迴老家。


    婉玉拉住了她,“媽,咱們有證據嗎?”


    “要什麽證據?他家早不開店,晚不開店,偏偏咱們前腳丟了調料包,他們後腳開店。不是他們偷的,還會是誰?”


    “既然她能做出來這種事,想來已經找好了托詞。再去問也於事無補,不如想想怎樣應對?”


    “不中!這口氣在我心裏,不發出來,會把我憋壞。”媽媽臉色發白,當真是氣壞了。想想也是,當初那麽多去應聘的女人,媽媽也是看她死了男人,日子艱難,不顧別人說她晦氣,愣是留下了她。不圖她的感恩戴德,卻怎麽也想不到她竟然在背後捅刀子,讓自己在娘家人麵前抬不起頭。這以後見到弟媳婦秀玲該咋說話?


    “初十,家裏不是要開工嗎?看她去不去?到時候再說吧。不差這一天。”婉玉耐心地勸媽媽,心說,我的難受誰知道?說都沒有人可以說。還有,大舅媽的鹵肉店,總不能真叫他們給擠垮了,否則,大家心裏還不得難受很多年?


    生活啊!總不讓人消停,時不時來點兒小插曲,提著小鞭子,催人前進。


    自己的窟窿自己封,給大舅媽找更好的競爭招數吧。婉玉真羨慕那些真正的孩子,無憂無慮的童年多美好啊!婉玉在心裏反複的念叨“無憂無慮”,多想任性一迴,不管這些閑事。隻是想想算了。


    媽媽雖然沒有去找愛玲媽當麵對質,還是迴了老家,把愛玲姨媽家在街上裝修房子,準備開鹵肉店的事告訴了大娘。大娘那個心裏啊,比吃了一碗蒼蠅都惡心,又覺得對不起大舅媽,對不起婉玉媽。金貴家的懷孕,是自己看她在這兒幹了那麽久,手腳麻利,又不多嘴多舌,才把她領去店裏幫忙的。


    “沒有想到她是這種人,活該死了男人!走!咱們找她去!”大娘也不顧話說的多惡毒了,和媽媽反應一樣,要去質問她。


    “別去了,嫂子。現在也沒有證據,空口說話,她能會承認?看看她明天來不來上工,是狐狸總會露出點兒什麽的。”


    初十那天,大娘一早來到作坊,一邊幹活,一邊往門口瞅。七點多點兒,除了愛玲媽,其他人都到了。大娘裝作關心地問:“愛玲媽咋沒來?平常她都來的可早。家裏有事了嗎?”


    東頭的一個媳婦說:“瞧我這記性,前幾天俺們走親戚到一處,她對我說,她過年不來了。讓我捎個口信。”


    “不來了?”一群人都不太相信,因為不要說這個時候,在這個種地為主的偏遠農村,千禧年後,找個活也是很難的。


    “愛玲媽說,她公公婆婆身體不好,讓她在家種地管孩子。”一群人都唏噓,多好的活兒啊,說不讓來,就不讓來了。旁邊的一個女人問大娘:“咱們還招人嗎?我娘家妹子可能幹啦。”


    誰沒有個親戚,被她搶了先,有人問她:“你妹妹離咱們村十多裏路,天天跑得到嗎?”


    “那能算個事?她家裏新買了一輛自行車,早點起床不就完了。逢著刮風下雨,我家也能湊合一晚。”又巴結地看向大娘:“嫂子,幫忙問問唄。”其實好多人心裏都明白,大娘在這說話算話。


    大娘臉色很難看,“過後再說吧。”起身出去了。


    幾個女人一看她難看的臉色,以為大娘因為愛玲媽沒有給她打招唿,挑理生氣了呢。都不再說話,幹起活來。


    往東邊走了幾步,忽然站住,婉玉媽說的對,沒憑沒據的,她怎麽會承認?自己心裏實在憋屈,迴到自己家,孩子們今天開學,都去學校了。現在地裏活不忙,彩蘭爸正在院子裏抽煙,準備抽完這幾口,馬上下地。


    大娘看見氣不打一處來,“天天就知道抽煙,抽!抽死你拉倒!”彩蘭爸說:“我馬上就走了。”


    “我才懶得管你。什麽人呢?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彩蘭爸想,這幾天媳婦在家成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像吃了槍藥一樣,不知道是咋的啦。弄得一家人躲著她。嘚,今天又換自己倒黴了。算了,不能和女人一般見識。彩蘭爸拉著架子車,心裏勸著自己,下地走了。


    留下大娘一人,想哭嫌丟人,想摔東西,看看那一件,都是一點一點的辛苦換來的,舍不得。“哼!哼!”豬圈裏的那頭豬又在拱門,木頭門被拱的忽閃忽閃的,連帶旁邊的土牆似乎也在晃動。


    “天天喂你吃,喂你喝,吃飽喝足,躺在那裏歇著不中嗎?叫你拱門!叫你拱門!”大娘邊罵豬,邊拿了一根玉米秸稈,使勁兒敲打到豬身上。大豬“嗷——嗷——”發出刺耳的尖叫。


    大娘發泄了一陣,扔了玉米秸稈,想想作坊裏離不開人,又轉身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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