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過年,臘月二十三,炸完最後一家的喜果子,給大舅、大舅媽和彩蘭媽都發了工錢,大舅他倆發了三十二塊錢,彩蘭媽發了十三塊錢,又給每家二斤果子,裝成盒子足有八盒,夠他們過年走親戚用。然後放了假,說好明年忙了再來。特別是彩蘭媽,感激不盡,“春梅,你放心,有啥活你喊一聲,我有的是力氣,不怕幹活兒。你哥老實,我知道你們是照顧俺家。”說著眼裏閃出了淚光。婉玉想起後世的一句話:選擇大於努力。看來和人相處也是,有人你對他好三分,他迴報五分,有人你對他好三分,他怨恨你為啥不把心給他。


    家裏的生意好,爸媽臉上的皺紋舒展,馬上過年,媽媽不去趕集賣貨了,在家裏準備過年的吃吃喝喝,還給婉玉和弟弟買了各買了一套衣服,婉玉的大紅色,弟弟的天藍色。男孩女孩的款式差不多,顏色浮在上麵,十分的醜,不知道啥樣的服裝廠設計這樣難看的衣服。想著明年自己設計一件讓姥姥給試著做。媽媽看著新衣服,“現在真好,有錢不用自己做了,還有繡花。養閨女再不用怕針線活差,到婆家挨打受氣了。”


    “媽,你這話我聽得難受。為啥養大的閨女針線活做的差,就得挨打受氣?”


    “男人在田裏出力,女人在家裏洗衣做飯收拾家。一家人的吃穿都在女人手上,女人要是不會幹,挨了打,娘家人想去出氣都理虧。”


    “女人做飯做衣裳不行,被男人打了天經地義,男人該去田裏幹活兒,幹的不好莊稼收的少了,誰打他?女人嗎?”


    “咋想的,不打女人的男人就是十裏八鄉的好人了,女人哪還能反過來去打得男人?”


    “這是男女不平等,將來我一輩子不嫁人!”婉玉想起了後世忙成狗的婚姻,氣唿唿地說。


    “可不敢這麽說,女人不嫁人上哪去?娘家兄弟都成家了,沒有女人的家,一輩子不嫁人的老姑娘,會遭人笑話。”


    “現在女人都上天了,還嫌男女不平等。國家領導人都是男的,咋不換成女的?”爸爸忽然黑著臉說。婉玉愕然。


    “姐姐不嫁人!姐姐和我一家!”大勇抱著婉玉的胳膊不撒手。


    婉玉不再說話。


    爸爸媽媽以為她被說服了,其實她內心翻江倒海。


    爸爸不打媽媽,他覺得是他仁慈,人品好,媽媽應該感恩戴德,媽媽也覺得自己是燒了高香,遇到的男人一般不打她。連養大自己的爸媽,都覺得女人管不好家活該挨打,看來女孩長大嫁人真是件賠本買賣,怪不得生了女孩都說是“賠錢貨”。而她,隻是個偏遠農村的小女孩,還不到七歲,自己僅僅想著男女平等,於現在的女人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夢想。憑自己的一己之力改變整個社會不可能,想想跳井的鐵柱嬸子,婉玉還是想為這些女人,或者說是為以後的自己做點兒什麽。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能掙錢就有地位,希望翻過年家裏的生意更好,需要更多的人幫忙,村裏有更多的女人能掙到錢。可果子主要是賣給結婚的人家,農村裏年前結婚的人多,年後就進入淡季,怎樣才能找個長久的活計呢?婉玉的小腦瓜想破了也沒有想出來。趕集去,到集上看看,沒準能找到。


    臘月二十五,婉玉和弟弟跟著爸媽一起上學集來了,街兩旁擠滿了賣東西的小攤兒,吃的、穿的、用的,討價還價聲,招攬客戶的吆喝聲參雜一起,十分熱鬧。婉玉主要看零食,有糖葫蘆,有散稱的炒瓜子,炒花生,還有燒餅。商店裏也有餅幹在賣,價錢貴,少有人問。一圈街逛下來,心裏有了計較,撇去餅幹,好存放的零食隻有瓜子、花生,太單調了。


    既然是零食,就是平時閑來哄哄孩子,或走親戚用。這時候窮,人人缺營養,油啊糖啊都是好東西,摻了油糖做出的食品總是誘人,像年前做的果子,好多人家會買上一包兩包給孩子解解饞。如果做出更多的品種,想來銷量會大大增加。媽媽問:“好容易趕次集,今天想吃點兒啥?買個燒餅吧。”弟弟卻看向紅紅的糖葫蘆,爸爸買了兩串。想到這兒,婉玉對媽媽說:“哪裏有賣黑芝麻、白芝麻、葡萄幹的?”


    “白芝麻姥姥家裏種了,收了小半袋子,不知道榨油用完了沒有。你要它幹啥?”媽媽不解,“去供銷社裏看看吧。”


    “過完年咱家的果子生意指定不比年前,我想鼓搗點兒新的吃食,得有配料。做好了比果子賺錢。”聽見賺錢,媽媽腳下生風,扯著婉玉,爸爸抱著弟弟,往街中心的供銷社走去。


    供銷社賣幹果的攤位很簡陋,掉了漆的木製櫃台上擺著紅棗、葡萄幹、核桃,都用大袋子裝著,問有沒有黑芝麻,營業員不耐煩的指了指街西南角的香油店。婉玉才想起來磨香油用的全是芝麻。


    紅棗還好,五毛錢一斤,葡萄幹一塊三一斤,核桃一塊五一斤,不還價。婉玉想了想,要媽媽紅棗、葡萄幹各買二斤,核桃一斤,媽媽咬咬牙,割肉似的買了。


    又去了磨香油那裏,花五毛錢買了一斤黑芝麻。爸爸要去割肉,問了價錢,九毛錢一斤,不怪媽媽肉疼,幹果價錢真是貴啊。今年掙錢了,給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各送三斤肉,自己家割了八斤,婉玉讓老板再送些豬板油,老板給了一塊,看上去有兩斤重。


    迴家後,婉玉給爸爸媽媽說想試試做餅幹。“餅幹?”他們都很吃驚,“早知道你想吃,在供銷社裏給你買點。你咋能做出來?”


    “我在書上看見過,讓我試試吧!萬一成了呢?”因為做果子都是婉玉的提議,至少讓家裏過了個好年,爸媽同意了。“我還得需要你們幫忙。”爸爸說不會,媽媽瞪了他一眼,“說吧,看看怎麽弄?”


    “我把它做好後,需要烤出來。咱們沒有烤爐子,第一迴我想先試試咱們的地鍋,燒熱後把灰鏟出來,把裏麵掃幹淨,用它的餘熱烤熟。”獲得支持後,婉玉把雞蛋打到碗裏,又放上白糖攪勻攪化,加上豬油,再攪拌,用小籮篩麵粉,上下翻拌均勻。


    “哎呀,擱在什麽上麵烤啊?沒有鐵質的東西。”婉玉一拍腦門,“這該咋辦?”


    “要用啥?”爸媽都看向她。


    “鐵質的,不怕燒的,把餅幹放那上麵,擱鍋膛的。”


    “咱家那口壞菜鍋,留著賣廢品的。耐燒。”媽媽想到了辦法,瞬間又愁,“它那麽大,鍋膛裏擱不下。”


    “反正賣廢品,砸開它。”爸爸說著掂出錘子,去拿菜鍋。


    “盡量砸的方正點兒。”婉玉提出了新要求。


    “知道了。”一會兒功夫,爸爸掂來了兩塊不太規整的長方形。


    把它洗刷幹淨,抹幹水份,婉玉用小勺子小心地舀到鐵板上,盡量好看些,舀完後,又往每一個餅幹坯上麵放一個葡萄幹,這才讓爸爸用舊毛巾裹著手,放進剛剛退出柴火的鍋膛裏,堵上門,靜靜地等著。


    婉玉心裏沒有底,麵上若無其事。弟弟一會兒往廚房跑一趟,一會兒問一遍:“姐姐,餅幹啥時候好?”看牆上的鍾表走了半個小時,婉玉拉開鍋膛,一股甜香和焦香撲麵而來,飄滿屋子,飄向院子,飄過院牆。


    爸爸又裹著毛巾小心地端出來,焦黃的顏色讓人恨不得想一口吞下去,婉玉高興得拿起一個,被燙了一下,又扔到了鐵板上。媽媽吹著氣撿起來,掰開,喂給婉玉一半,又給大勇一半,“太好吃了!再給我一個。我不怕燙!”大勇嘴巴裏“哈,哈”著。


    “很好吃,爸、媽你們嚐嚐!工具、樣子還得改進,咱家院子裏壘個烤爐吧。”婉玉比劃著。爸爸媽媽放到嘴裏,一口咬下去,滿嘴的幸福,很甜,焦香焦香的,嚼到嘴裏一下散開,不硬,好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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