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張老師發現,每次背課文,默寫,算題,李婉玉總是第一,從沒有一點兒錯誤。第一次期中考試,李婉玉的試卷像標準答案,卷麵整潔,字體清秀。


    吃完午飯,改完試卷,張老師伸個懶腰,拿著婉玉的試卷,在辦公室裏誇:“看看!看看!要是學生都像李婉玉,我們還用教嗎?”


    “哎,張老師,你錯了!應該說,要是都像李婉玉,我們還教誰去!”辦公室裏幾個老師熱鬧的議論著。


    和婉玉一個村的張老師說:“這孩子還很有誌氣,在家裏攆她爸媽小半年,才來的學校。我當時為了鼓勵她自學,還說學的好可以跳級。”


    “別鬧了!好是好點兒,咱學校還沒有過跳級的學生。”有的老師說。


    “給,張老師,你拿給你班李婉玉做一做。”二年級的李老師笑著遞過來一份她們的試卷。


    “試試?”張老師問。


    “試試,試試!”辦公室裏幾個老師起哄。


    “哎,你去把李婉玉叫過來。”張老師指著外麵的學生喊。


    “老師,您找我?”婉玉站在辦公室門口問。


    “來,看看這張卷子,你能看懂嗎?”


    “能!”沒有半點兒猶豫。


    “這是準備競賽用的卷子,你把它做了。”張老師說。


    婉玉看著被膠水白紙新糊住封頭的試卷,接過老師遞來的筆,低頭寫字,


    十多分鍾,遞給張老師。又接過來一張數學試卷,低頭寫。


    十多分鍾,交卷。


    “好了,迴教室吧。”


    婉玉走後,第一次的語文已經改完了,滿分。在全體老師的注視下,二年級數學老師批改試卷,仍是滿分!


    幾個老師熱血沸騰:“張老師,再做做三年級的唄。”三年級老師趕緊遞過來試卷。


    “再把孩子累壞了。”


    “要是三年級的試卷,你班的李婉玉還能做滿分,不!做九十分,真可以考慮跳級了!”


    張老師也躍躍欲試:“再試試?”


    又看了看牆上的鍾表,“不行,馬上要上課了。”


    “人家二年級的試卷都做滿分,你們一年級的課,缺一節有啥?”幾個老師都好奇,跟著起哄。


    “可這孩子剛上學,三年級的語文已經考作文了。”張老師說。


    “作文不寫不就完了。張老師,咋比你自己上考場還緊張啊。”


    婉玉又被叫到辦公室,她看著眼前的試卷,想著這可能就是跳級的前奏,表麵平靜,懵懵懂懂的她,內心波濤洶湧。


    數學滿分,語文68分,三十分的作文沒有寫,有兩個字,婉玉故意寫錯的。


    就這樣,剛上了兩個月,婉玉成了二年級的學生,還有一個隱形的福利——和彩蘭姐一個班,倆人都很高興。


    這是學校建校以來,第一個跳級的學生。老師很照顧她,怕婉玉剛來,年齡太小,受人欺負,讓她和彩蘭坐同桌。


    每天吃過早飯,彩蘭背著書包來叫婉玉一起上學。兩個小姑娘有說有笑的一路走。下午放學,彩蘭到婉玉家去寫作業。


    彩蘭媽說:“你呀,比婉玉大兩歲,天天跟在婉玉後頭,好像她比你大一樣。啥時候能讓婉玉跟著你呀?”


    彩蘭不說話,心想:全學校隻有一個李婉玉。


    幾個月過去,婉玉和彩蘭已經是三年級的學生了。班主任也換成了婉玉村裏的那個張老師。


    三年級的李婉玉,瘦瘦小小的,更像哪個學生的弟弟妹妹跑錯了班。還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語文,數學,理解背誦,迴答問題,樣樣無人能比。領讀課文,檢查作業,依舊是老師的好幫手。


    暑熱褪去,樹葉變黃,一天比一天冷,沒有玻璃的教室,刮了一夜北風,冷得似冰窖,婉玉把棉襖的袖子拽了拽,露出新舊兩種不同的顏色,看著姥姥給接的棉襖袖子,還好,沒有打補丁。


    心想:上一世穿羽絨服還嫌生活過的苦,這時候缺吃少穿苦不苦?人啊,真是不知足。快點兒長大,自己掙錢吧!


    下午快放學時,老師說:“明天上午男生來時都拿一把鐵鍬!集體勞動!”


    班裏頓時亂嚷嚷的。有個男生說:“老師,俺家沒有!”


    “老師,俺媽不讓我拿!”另一個男生說。


    “老師,咋不讓女生拿?”還有個男生問。


    鐵鍬應該是家家必備的生產工具,沒有和不讓拿一樣,都是大人們舍不得!


    “啪啪啪!”老師使勁兒敲幾下黑板:“人人都得拿!家裏沒有的去借!你媽不讓拿,你就讓你媽來找我。女生另有活兒。誰讓你不是個女生?”


    全班同學都轉頭看那個男生,哈哈大笑,那個男孩子羞得頭快藏到桌子下了。


    “天冷了,學校怕咱們挨凍,買了煤。準備壘煤火,打煤餅。哪個班都得參加勞動,勞動光榮!”張老師說。


    記憶中每一次學校裏的集體勞動,學生們都像是過節。


    第二天一到學校,操場邊兒上多了一堆煤,坯模,還有幾輛架子車,大概是老師家的。


    張老師領著三年級的男生拿著鐵鍬,拉著架子車,在學校西南角裝土。女生分幾組幫忙扶著車把。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三年級的男生,很多人幹活兒都有模有樣了。


    架子車子放平,張老師領著男生一鍬一鍬的挖土,裝車。泥土從地下挖出來,透著水潤的新鮮。


    婉玉看著,張老師一大鐵鍬一大鐵鍬的挖,男生們力氣小,半鐵鍬半鐵鍬的挖,一會兒功夫,老師學生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珠,好幾個人脫掉了舊棉襖。婉玉看見不光同學們,老師的襖裏也有顏色不一樣的地方。


    婉玉想起前世也是這樣,一到冬天,學校要打土坯,壘窗戶,煤爐子。這個時代是窮,條件差,但學校老師待學生的心是真好,全心全意為學生想。


    操場邊兒上的土堆越來越大,五年級的老師和男生和泥,打土坯。十幾歲的男孩子在農村就是個大勞力了,四年級的男生打水,五年級的男生和泥,三個男老師把泥裝滿坯模,用一張弓弦似的東西刮去多餘的泥,在地上頓兩下,“啪”的一聲,三塊的土坯瞬間整整齊齊的站在那裏,有角有堎,昂首挺胸。


    婉玉想,農村為什麽那麽重男輕女,農活兒累人,女人天生沒有男人力氣大。


    老師們都在幹活兒,打土坯,糊煤餅。學生們大點兒的幫忙,小點兒的站那看熱鬧,整個學校,沒有人喊累的,沒有人偷懶,處處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昨天是高年級的“大學生”的主場,幫老師和泥,打土坯。


    今天,換成低年級的老師們領著學生幫土坯“翻個身”,讓它們快快曬幹,化身為禦寒用的——窗戶沿兒,煤火爐子。


    張老師邊幹邊叮囑全班同學:“一定要愛惜,用兩隻手輕輕地翻來,側著立穩。看看,李婉玉做的很好!大家都像她學習!”


    操場上的土坯在大家的手中一塊塊立起來,很像多米諾骨牌,不知道推到一塊會不會引起連鎖反應。


    婉玉隻是好奇地想想,不敢動手,這是全校師生昨天忙了一天的勞動成果,要是碎了,自己會成為學校的“千古罪人”。


    婉玉看了看,連一年級的學生都很愛惜,畢竟這些都是老師同學們一點一點辛苦換來的。


    張老師又拿來了雪白嶄新的塑料布,從教室外麵把窗戶給封上,釘子,錘子,壓塑料布的高粱稈。幾個的男孩子仰著頭看,很有眼色的給老師遞釘子。張老師不小心掉了顆釘子,馬上有人彎腰撿起,遞給老師。


    土坯幹透了,要壘煤爐子,生煤火,教室裏才有點兒暖意。壘煤爐子是個技術活兒,學校專門請了人來。


    教室北麵的窗戶要壘上一大半,抵擋北方冬天透骨的寒風。壘窗戶就自行解決了。


    五年級幫一年級,四年級幫二年級,婉玉她們三年級自給自足。


    張老師給分了組,吩咐幾個學生拿來工具,婉玉看看自己組的男生女生,既不高又不壯,覺得壘好窗戶困難很大。自己和彩蘭隻會搬土坯,其他幾人看起來也不像身懷絕技的樣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組裏一個叫張新偉的男生,長得白淨,縮著脖子,看起來軟弱少力,在班裏向來很少說話。但他一拿起瓦刀,就特別順溜,先把窗台上的浮土刮去,抹上一層泥、放好一層土坯、再拿瓦刀敲敲,讓土坯粘結實。再開始下一層。或是哪個地方需要半塊土坯,一刀斬下去,切得整整齊齊。壘完婉玉發現,土坯與土坯之間是咬茬兒的,就是縫隙與縫隙之間是錯開的。剩下的幾個人除了搬土坯,運泥,就是站那看他的“表演”了。


    婉玉看呆了,十來歲的年齡還真是深藏不露啊!旁邊一個同學說張新偉的爸爸是蓋房子的。心想:難道這技術也能遺傳?


    全部壘完後,婉玉看她們分到得那個窗戶平平整整,嚴嚴實實,比五年級同學壘得都好看。走到張新偉前麵說:“數咱們這個窗戶壘得最好!”小男孩的臉紅了,扭過頭不敢看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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