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完早飯,不見太奶奶早早的身影。婉玉知道她不會來了。


    爸爸去奶奶家了喊她來領孩子,一會兒又迴家來,說:“咱媽讓把婉玉抱西院去。”


    媽媽把尿布整理好,抱著婉玉,拉著小木車,送婉玉過去。


    走到門口,婉玉“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媽媽怎麽哄都不行。


    奶奶出來了,嫌棄地說:“行了,一個丫頭片子,還準備咋哄,哭累了,她就不哭了。給我吧,幹活兒去。”一把從媽媽懷裏奪了過來,放到小木車上。


    媽媽下地幹活去了,婉玉感覺自己像是進了虎狼窩,渾身上下的每個細胞都透著機靈,小眼睛骨碌碌驚醒地看著這個有血緣無親情的地方。


    爺爺從婉玉的小木車旁邊經過,婉玉討好似的咧開小嘴。


    爺爺長得高高大大,黑臉堂,平時不苟言笑。


    他知道自己的幾個孩子都怵他,今天竟有個軟綿綿的小丫頭衝他笑,這感覺還真是從來沒有過。不由地咧開大嘴,眯起眼,黑臉堂一抽搐不自然地衝婉玉笑了笑。


    婉玉想:哪個孩子看見爺爺這張張飛似的笑,恐怕都得嚇哭,幸虧我不是真的孩子。


    在心裏拍拍自己的小心髒,又朝黑張飛爺爺笑。


    “石頭家這個丫頭還真是省心,看見我就笑。”


    “跟你親,你領著去!有本事,別讓人家說你閑話?”奶奶撇撇嘴說。


    “你看看你,我不就說了一句嘛。她太奶奶領著不應該嗎?咱們家誰領不一樣?孩子長大不就完了?你就是沒事兒找事兒!”


    爺爺走出門前,又說了一句:“既然送過來了,就給他們領著吧。總是叫石頭爸,叫咱爺爺奶奶的。”


    好在婉玉一個上午都沒有鬧人,說照顧也不過是換了幾迴尿布而已。


    奶奶那張臉總算不那麽難看了,當然,想讓她變得像太奶奶一樣喜歡婉玉還是不可能。


    就這樣過了三天,婉玉覺得自己不自在,奶奶也遷就。


    忽然,太奶奶又來了。婉玉心裏長舒了口氣,真不想和奶奶那張臉日夕相對。


    從太奶奶和其他人一點點的閑話中得知,原來是爺爺去看太奶奶,看見太奶奶坐在那裏,說:


    “幫石頭領著小婉玉時候,覺得還有點兒勁兒。啥都不幹不了,活著也就是和等死一樣。”


    正好奶奶在家裏抱怨,領完兒子,還得領孫女,這輩子也過不上幾天好日子。


    不管咋說,婉玉又能看見疼她的太奶奶了。


    太奶奶幫忙帶婉玉,做飯,還把屋裏屋外打掃得幹幹淨淨。媽媽心裏甭提多感激了。


    那天趕集,媽媽買了鹽、買了醋,又扯了塊兒涼快的玉白色的布料,給太奶奶做個布衫兒。


    太奶奶用手摸著身上的布衫兒,歡喜地合不攏嘴。還一個勁兒的埋怨:“黃土都埋到脖子裏了,還花這個錢幹啥?咋不給婉玉買塊布做衣裳?”


    “大奶,婉玉還小,長得快,做好還沒有穿幾天,又小了。沒事兒,等她長大了,啥衣裳沒有?”媽媽解釋說,


    “大奶,就一件衣裳,你就穿著吧,這段時候多虧有你。看婉玉照顧得多好,家裏收拾得多幹淨。今天趕集碰見我媽,她說了我好幾遍,說等婉玉長大也不能忘了你,要好好孝順你!”


    過了一天,爸爸去西院迴來,對媽媽說:“你扯布時,咋不想著給西頭咱媽也扯一件?”


    媽媽一下子火了:“我舍得給我媽扯了嗎?舍得給我扯一件了嗎?給咱婉玉扯了嗎?”


    “不就一個布衫兒嗎?多扯一件咋啦?”爸爸說。


    “你說的到好聽,哪來的錢啊?家裏的那一樣不需要錢,我都是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才舍得買。你兩片子嘴唇一碰,說話怪容易。”媽媽火藥桶一樣,炸得爸爸無話接。


    “我不是看著大奶在咱家裏幫忙,心裏過意不去,才給她扯一件。西院還拿邪作怪了。誰給我領孩子,我給給誰扯衣裳。啥都不幹,啥都想要,咋想的那麽美?”媽媽並不太小聲地嘟囔。


    爸爸沉默了很久,還是蹦出一句話:“咱媽說她想要件新布衫兒,我應下了。”


    火藥桶頓時爆炸,媽媽瞪著眼睛:“你答應了?你去買啊,想買多少買多少!”


    爸爸啥都不說。


    婉玉知道她爸爸的,這是打定主意,不會改變了。


    媽媽的脾氣暴躁,認死理。奶奶又懶又事兒多。爸爸愚孝,就算知道爺爺奶奶不對,也張不開反對的口。


    這可怎麽辦呢?涉及到真金白銀,不是自己撒個嬌賣個萌可以解決的。


    婉玉第一次那麽迫切的想長大。


    第二天早上,婉玉一睜眼,竟然看見了姥姥!可把婉玉激動壞了。


    心道:姥姥還是和前世一樣的勤快,每次都是早上天剛亮,媽媽一開門,就看見挎著竹籃子的姥姥,站在家門口。


    前世婉玉不止一次的想:


    同樣的生長在農村的老太太,姥姥和奶奶怎麽差別那麽大。姥姥來婉玉家,說起來是走親戚看閨女,實際每次來,都是家裏地裏,從沒有閑過一刻。夏天裏曬的禿嚕皮,日頭照到正頭頂了,說不熱,不舍得下班迴家。冬天來了幫家裏剝棉花,做衣裳做鞋。


    而奶奶那雙小腳是從來沒有踩過地邊兒的,最多走到菜園裏摘個瓜;那雙手也從沒有拿過針線,隻是用來拿個零嘴兒,用來摸個牌。


    這迴姥姥來的真是及時啊!


    本來冷戰的爸媽吃早飯時候就說了話。吃完飯,姥姥說:“石頭,我給婉玉她奶捎迴來個布衫兒,你給她拿過去,我不知道她喜歡不喜歡。”


    “喜歡。你買的,我媽一定喜歡。”爸爸一愣,連忙高興地說。


    媽媽一愣,想說什麽,被姥姥一個眼神給壓迴去了。


    爸爸輕快地拿著布料,去奶奶家交差了。


    媽媽才說出話來:“媽,那不是大妹給你買的嗎?”


    “我的衣裳穿不完,放著也沒有用處。給婉玉奶奶吧。”姥姥不緊不慢地說。


    “穿不完也不給她。你不知道,昨天晚上石頭迴來給我說,西院的要衣裳嘞,我和他吵一架。”媽媽還有點兒得意。


    “那天趕集,你隻給你大奶扯一件衣裳。也怨我當時沒有想到,忘了讓你也給婉玉奶奶扯一件了。大妮兒,以後,小來小去的事兒,不要和石頭吵架。外人聽見笑話。”姥姥說。


    “憑啥?不幫我領孩子,還竟想要衣裳。咋想的那麽美!”


    “幫不幫你領孩子,她都是石頭的娘,婉玉她奶。老人想要件衣裳,走到天邊兒也不過分。不能讓別人說閑話。”


    媽媽麵上答應,看起來心裏還是不服氣。


    婉玉在一旁聽著,感慨萬千,果然是當媽的,媽媽都生了孩子了,姥姥還天天操不完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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