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寂靜的雲渺山中,因為淅淅瀝瀝下著雨,所以籠著一層薄薄的水霧,遠遠看去一座黑壓壓的山,隱約矗立在群山之中。山上宏偉精美的建築已經燒毀許多,但因為整理清掃過,所以並不是特別蕭索,隻是有些劫後餘生的寂靜。宏偉的大殿後麵緊緊挨著山石,這山石有一個門,從門裏進去曲曲折折走到盡頭,有一間頗為寬闊的圓形石室,石室中間盤膝打坐著一個黑袍少年,十七八歲的稚嫩模樣,咋一看是一個十分漂亮幹淨的美少年,隻是他卻似乎被什麽困擾,皺著眉十分痛苦,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有幹涸的血跡。


    他唿吸吐納,每一次循環都十分漫長,而他要將這吐納做到九九八十一,才能將微弱的神力,行滿一個大周天,此時石室裏進來了一個人,他這才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少年本來就漂亮的臉蛋,此刻更加光彩奪目,紅色的豎瞳,讓他清秀俊郎的麵龐多了三分妖豔邪魅的氣質,不過一瞬間,蛇瞳便消失了,變迴了正常人的黑色眼珠,這少年正是雲渺宮宮主炎寂,方才那妖魅轉換為親切陽光的鄰家少男。


    “你來這裏做什麽?”


    炎寂看著出現在石室裏的男子,神色間有些詫異,但更多的是討厭。


    那男子見炎寂對他頗為抵觸,倒也不以為忤,空手幻化出一朵雲,坐了上去,才對少年緩緩說道:“她,破身了……”


    炎寂愣了一下,隨即臉紅了起來,而後隱隱的憤怒裏,帶著更多的擔憂:“我們這樣做,會不會有些太過了?”


    男子鳳目斜睨一眼,雙手抱在胸前,說道:“注意你的措辭,是你、我,不是我們!”


    已經從修煉中退出的炎寂,從軟墊上站了起來,踮著腳尖,十分講究步法的從石室中間走出來:“嗯,對,分清楚一些,畢竟這件事,是你一力促成的,而我隻是從旁協助,而已~”


    男子輕哼一聲,十分不屑:“既然做了,就不要怕承認……”


    炎寂則頗不認同,搖著頭說道:“我隻是怕等真的她來了,你與我承受不住她的怒火而已……”


    “那還要看她的造化,畢竟當初是她一意孤行,才導致今天的後果,說起來你我這樣做也無可厚非。”男子淡淡說道:“而且這樣做,也是幫她,不是麽?”


    “無可厚非?你忘了她什麽脾氣?”炎寂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男子,十分不認同他的觀點,“而且從一開始就陰差陽錯的全弄亂了,你還將錯就錯,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現在就算補救都來不及……”


    那男子似乎並沒有對炎寂的話有所顧慮,隻對他說道“怕,已經遲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她逼出來,她出的來是一迴事,出不來又是另外一迴事,如果你我還想繼續混在這天地間,那麽就她最後結局是怎樣了……”


    炎寂低頭思索了半天,終於抬起頭,直看著男子俊美非凡的眼睛,頗有恨意:“我真是後悔,當初怎麽就同你一道,坑了所有人……”


    男子鳳目一轉,優勝秋水瀲灩,萬千風華在這轉眼之間波光鱗動,因為神情頗為嚴肅,又顯出十分的高不可攀的冷峻:“我早說了,你悔的太遲了。況且這百年間你也擁有名望地位,享受了人間無數繁華,怎麽現在好容易都湊到一起了,你卻反而害怕了?嗬嗬……”男子輕嘲一聲,譏誚道:“終於要有結果了,大名鼎鼎的炎寂神君,此刻,竟然怕了?”


    炎寂將眼光從他身上移開,神色深沉,有著與他年齡十分不符蕭殺之意:“我就不信,你不怕她!我隻是敬她,仰慕她,從未有過半分不敬之心,當初與你一起,隻是因為她先拋卻一切,執意下輪迴,所以我才會錯了主意,信了你的鬼話……,隻要我看著她,被禁錮在輪迴中不斷受苦,而我卻什麽也幫不了她,我就知道我錯了!那些什麽人間浮華,天地之間的自由,你以為對於我來說,沒有她,會有意義?”


    “你可真是癡情的緊,幾千年來,你難道還繼續要執著下去?”男子坐起身,伸手拉住炎寂的手腕盯著他,用低沉磁啞的聲音魅惑道:“炎寂君,你我有了能永固家族的力量,你還在意這些做什麽?有時候得到一樣,必須要犧牲的另外一樣……你想要的,是否太多了些?”


    ………………………………………………


    陸綿綿睜著眼,幹澀的眼眶微微發紅,錦淵細致的給她穿好衣服,順手拿過桌上的茶杯,喂她喝水。


    沒有反抗,也沒有拒絕,安靜的簡直不像話。


    若是她張牙舞爪的罵他,打他,他都覺得正常,可是現在她安靜的像不存在一樣。


    看來真的如自己的皇帝侄子說的一樣,天下間的女子,就是要靠武力征服。


    車馬依舊緩緩前行,除了輕微的晃蕩,可以說是十分平穩了,偶爾有不平的地方,顛簸的厲害的時候,錦淵將陸綿綿抱在懷中,怕這個曾經天不怕地不怕,又愛撒謊又愛惹事的膽小鬼受到顛簸,也算得上是十分疼愛了。


    可惜陸綿綿什麽都感受不到,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她到底還傷害了多少人,到底多少人還會因為她而變的麵目全非?


    想來想去,覺得任誰,也不可能像錦淵這般激烈的報複,就如她,吃了感情的虧大不了一拍兩散,各自天涯,何必再把人找迴來,綁在身邊,兩個人都痛苦呢?


    隻是思來想去,或許自己這樣的行為,正好就是他的痛處吧……


    陸綿綿沉默了好幾天,這幾天裏,除了吃飯睡覺和解決個人衛生問題以外,陸綿綿都是靜悄悄的發著呆,遊離著自己的神思,想想對於那些愧對了的人,該怎麽去補救,因此,她常常在恍惚之中,根本感覺不到錦淵的存在。


    有時候錦淵會去外麵騎一會兒馬活動活動,又有時候興之所至,錦淵會和他的皇帝小侄子停下來去打一會兒獵,更有時候,他都不在馬車裏過夜,隻為叫陸綿綿一個人呆著,給她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叫她胡思亂想。


    又過幾天,走離京城不遠的小鎮時,錦淵先一步脫離皇家車隊的隊伍,帶了幾個隨從,默默跟在皇家車隊的後麵,又前進不到半日,陸綿綿發現,文武百官早已候在京城十幾裏外,將皇帝迎了進去,雖然錦淵是肖永陵的叔叔,但是名義上卻早已不在皇族之內,因此錦淵的離開,肖永陵並沒有阻止。


    進了城,陸綿綿才見識到,京城到底是京城,已經到了過年的時候,沿街的年味特別濃鬱,各種小吃,各種貨郎小玩意兒排了長長一條街,路邊的雜耍藝人生意火爆,鬥雞、耍猴的表演人氣也十分之高,陸綿綿靠在車窗上,從窗口望出去竟看得有些呆了,來這裏這麽長時間,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裏過年,喜悅的氣氛特別濃烈。


    每逢佳節倍思親,從前在福利院裏,每到過年總會有一些社會愛心人士,或者單位機關的誌願者,來看看他們,給她們買新衣服,送新鞋,還有書本生活用品之類的,雖然大多數陸綿綿接受別人的無端饋贈都覺得很不自在,但是接受的多了,也就習慣了,而且年年過節都這樣,少了這一個環節,還真的很不習慣,再到後來,到社會上工作以後,還挺希望有人能一直這麽惦記著他們,起碼每到過年的時候,不會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呆沒看著別人都神采飛揚,熱熱鬧鬧的過年。


    街道上跑來跑去的小屁孩真的太多,有時候他們不得不停下來避讓開這些小孩兒,女孩兒都穿著好看的花襖,笑嘻嘻的站在一旁,捂著耳朵又是害怕又是興奮的看男孩子點炮,男孩子們則四五成群,又是頂牛,又是比賽奔跑,在街裏的石台子上,玩得特別盡興。


    家家戶戶點燈籠猜燈謎自然不用說,可是這些都不是最精彩的,最精彩的還是莫過在一個類似廣場的地方,搭一個又高又大的戲台子,用來在大年三十晚上祭拜月神,到時京兆伊會請最著名的戲班子,讓他們的當家花旦上台扮作月神,端坐在舞台最上麵,其他戲子則扮演眾神,帶領普通百姓祭拜月神,而後老百姓才挨個兒將諸神再拜一遍。


    這個節目陸綿綿還從沒聽到過,仿佛這個時空裏,月神擁有著最高地位,就連陸綿綿熟知的觀音都隻在月神下方站著,看來人們還是喜歡比較浪漫的故事,誰知道這又是哪一個文人酸客寫的故事,流傳至今也成了約定的一項民俗了?


    陸綿綿考慮著這些亂七八糟,互不相幹的傻問題,一旁的錦淵見她似懂非懂,便主動開口解釋。


    “很久以前,天空中有三個太陽,將這片冬日的大地烤成了焦土,旱的旱死,澇的澇死,老百姓日子很難過,卻無可奈何,三個太陽出現的第四天,本該在晚上才出現的月亮,竟然也出現在了白天,霎時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電閃雷鳴之後,三個太陽剩下了一個,另外兩個太陽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從次以後,祭拜月神便是每年年末最重要的儀式了……”


    陸綿綿麵無表情的轉過頭看他,好半晌,才喃喃自語般說了一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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