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肖永淩的車上下來,陸綿綿身上的溫度一下子又降了下來,尤其山間的風這麽一吹,當地就打了個冷顫,她正抱著胳膊取暖時,就被人連拉帶拽的往後踉蹌的退了幾步,好容易站定身形,掙脫開,往後一看,才發現是錦淵,正扯著嫣紅的唇角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嗯,這廝這麽一笑,忽然給她一種清純百合化成妖冶玫瑰的錯覺,明明各個零件都是一樣的,怎麽感覺就與從前不一樣了?


    此刻的錦淵,映襯在這沉沉綠色的山林間,猶如這山中仙人,遺世獨立,似乎很近,可想細看卻又覺得很遠。


    他整個人不知為何白的有點透明,偏偏墨色的頭發又黑的發亮,兩廂映襯,更叫發更黑,膚更白。本來額前梳得整齊的頭發,可能是因為坐車的原因,從鬢角處溜下來一小縷頭發,俏皮的掃在他的臉側邊,還有那猶如一筆墨色斜提而上的眉,緩緩長飛入鬢,黑長的睫毛,更叫他本來就長的眼角,更長了一些,還有暈染的黑色瞳孔,點在清澈如水的眼中,頗有一種奪人心魄神采,高挺而不突兀的鼻子,鼻尖弧度簡直完美,還有他總喜歡微微抿起的唇,形狀十分曼妙,若是不笑,則顯得很端莊,若是笑,這唇又顯得很勾引,整個臉簡直漂亮的不似凡人,偏偏從前陸綿綿沒有認認真真看過他,所以此刻仔細認真的看了一會兒,竟然覺得的好像除了花容以外,這個錦淵簡直就是世界上最貌美的男子了,難怪胡女士癡情於他,而他爹卻始終覺得自己女兒根本配不上人家……


    陸綿綿忽然發現,這廝給她此刻的感覺,竟然與初次見到花容時的感覺是一樣的,這世間該有怎樣的女子與他相配?


    他的眼中漾出圈圈秋水般的光澤,越看越叫人不能自拔,隻是現在,他這眼神中傳達的內容讓陸綿綿頗覺不舒服,好像是在嘲弄戲謔,這個詭異的笑容,叫陸綿綿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好巧不巧的又想起肖永陵說的話,刷一下從臉紅到了脖子根,順帶著連耳朵都紅了。


    她這反常的表現,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是尷尬的害羞了,可偏偏錦淵頓了一下,然後皺著眉,抬手搭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又牽起她的手腕,給她把了把脈。


    陸綿綿:……


    怪不得您單身這麽多年,完全靠您素質過硬的不解風情啊……


    剛剛還沉浸在他美貌中不能自拔的陸綿綿,此刻就被錦淵這一連串的表現,硬生生將那難得的羞澀,踹了下去。


    “我,我好著呢……”


    結巴著說完這句話,陸綿綿便撤迴了自己的手,低下頭,一眼也不看他,一副標準的小女兒模樣,隻是不知為何,心髒卻跳的尤其快。


    錦淵微微眯了眯眼,眼中透出來的光,似乎能將她身體穿透兩個洞出來,偏偏這個賊快的強丫頭不給他看,看來她還想拿自己的身體跟自己較勁兒?


    好啊,鋼鐵直男正好也沒什麽好心情哄她,索性直接甩袖子轉身走掉,鬧的陸綿綿直接傻了眼,想跟著他走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


    錦淵上了馬車,而陸綿綿卻正猶豫自己是不是還要迴到牛車上繼續凍著時,就見一個侍女,匆匆跑過來,將她領到錦淵的馬車旁邊。


    本來陸綿綿還是挺猶豫,這麽尷尬要不要上去,但是看見整個隊伍似乎要繼續走時,把牙一咬,心裏堅定的不想再挨凍,於是便忙不迭的上了馬車。


    這寒天凍地的山上,凍壞了以後還怎麽給花容拿陣圖?


    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不能搞垮身體!


    可是上車以後,陸綿綿就後悔,之前應該凍暈過去,也好過剛剛過了肖永陵的關,現在還要過錦淵這一關。


    “你不是很有骨氣不來麽?”


    陸綿綿從牙縫裏要出幾個字:“外麵冷……”


    “我還以為你很喜歡呢!”


    繼續從牙縫中咬字:“不喜歡……”


    “不喜歡還不一早就來,何必凍成這幅德行!”


    錦淵順勢靠在軟墊上,伸手從暖爐上取下一個暖帕子,扔給盧綿綿:“給你擦擦吧,本來就不好看,還給凍出了兩塊紅臉蛋,真是醜的要死!”


    本來,錦淵跟她的關係就十分微妙,陸綿綿也一直不知怎麽去麵對,所以在雲渺宮見到他時,不知道怎麽跟他道歉,或者怎麽跟他相處,而剛才又從肖永陵嘴裏知道錦淵依舊打算娶她,這讓陸綿綿不禁有些為難,之前為了拿墨陽劍坑了他,這後麵也要繼續坑他,這個……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陸綿綿心虛的看著眼前假寐的錦淵,這廝彪悍的睫毛微微顫抖,漂亮的叫她心髒又不受控製的跳了幾下,她轉過臉深唿吸了幾下,才慢慢將這種不正常的心率平緩下來。


    車中沒人說話,因此極為安靜,除了車外傳來的不時的車軲轆聲音,其他什麽也沒有,陸綿綿終於感到有些不自然,甚至她覺得有些熱,後背貼身的衣服已經黏在了背上。


    她扭了扭後背,試圖將這個不舒服的狀態調整一下,不想卻自己的衣服發出了輕微的摩擦響聲。


    這聲音在這車裏顯得尤為突兀,陸綿綿不知為何驚出了一身汗,生怕吵到他,又過了一會兒,看著錦淵似乎真的睡了過去,這才漸漸放鬆,隻是車上越來越熱,汗越出越多,難道是之前凍得太久了,所以現在迴暖了麽?


    大概是坐的時間太久,腰背有些酸,她覺得此刻有些暈乎,也想靠在車廂上休息一下,方才搞出了聲音的陸綿綿,這一迴也不敢動了,她又細細看向錦淵,發覺現在的他,好像真的跟從前不太一樣,具體哪兒不一樣又說不出來,陸綿綿覺得這樣的他一點都不好,好像有些危險,具體什麽危險,細想一下又不得而知,隻是想來想去,都覺得不能再跟他對著幹,隻要不是結婚這件事,其他事情該妥協還是要妥協一下的!


    是了,就當是自己對他的歉疚吧,畢竟接二連三的隻坑一個人,她實在有些不忍心。


    至於,花容呢?


    想到花容,心頭慢慢冷了下來,就連身體也總算平穩了下來,這忐忐忑忑的感覺,折磨的她簡直要瘋掉。


    眼前的錦淵,跟他結婚這件事情趕緊要解決掉,想到這裏,忽然一個念頭竄了過去,跟錦淵在一起似乎也不錯……


    陸綿綿被自己這個閃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趕緊掐了一下自己,提醒自己這個魔鬼般的念頭,真不能有,絕對不能有!


    剛剛想完,心中那個嘲諷的聲音響了起來:“看看,陸綿綿你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不,這隻是個,錯覺,對,錯覺!”另一個怯懦的聲音發出聲音辯解。


    “錯覺?你大概知道花容跟自己沒戲,所以覺得錦淵也不錯,這樣一來,好過自己一個人單著,對不對?”


    陸綿綿被這個叱責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情不自禁的看向錦淵,心中不由得生出自己真是個綠茶婊,竟然還想用別人當備胎?


    備胎這個詞一出,完全就把自己嚇到了,這個令人震驚的詞,竟然某一天用在了她身上,陸綿綿深深覺得不可思議,以自己這樣的資質,完全不能達標。


    隻是明明長著一張茶渣的臉,卻偏偏要當什麽綠茶,這不是說明自己人品有問題麽?她絕對不能忍受這個詞,尤其想到花容時,覺得這樣品行低劣的自己,根本就配不上花容,一點點都配不上!


    別說配不上花容,連錦淵都配不上。


    想到此,陸綿綿止不住的發起抖來,腦中一會兒是花容俊美非凡卻冷漠至極的麵容,她卑微的縮在他高潔的的影子裏,一會兒是錦淵跟她並肩站在山上,一起眺望草木叢中哪裏有花椒的畫麵,這兩種畫麵不斷在腦中切換,不斷地輪迴,她感覺自己的腦袋要爆炸,甚至連唿吸都有些稀薄。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快要走火入魔時,錦淵睜開眼睛,眼中乍現的光芒,叫陸綿綿從胡思亂想之中脫離出來,她緊張的咽了口口水,而後又為自己這個羞恥的小動作,感到無地自容。


    “你杵在那裏,幹啥呢?”


    “啊?”陸綿綿抖著嘴唇,迴道:“沒,沒有,沒幹什麽……”


    “氣息這麽亂,你是不是偷吃了什麽藥?”


    陸綿綿:……


    她咬著牙閉上了眼,完全不想看見這廝,明明就在臉上說:你丫兒吃春藥了?但是她硬撐著沒表現出來,方才對他生出的那一絲絲旖旎的情愫此刻猶如台風過境一般,被刮的絲毫不剩。


    “那你是怎麽了?過來我瞧瞧!”錦淵說著,便坐了起來,伸手想要去拉她,她卻稍微避了一下,躲了過去,而後她便看見,錦淵那本來好看的眼睛裏,竟透出一絲殺意。


    “過來!”錦淵沉聲說道:“快點!”


    她本就跪坐在那裏,聽見他喊這一聲,忽然就想起在丞相府遇見的那個黑衣刺客,現在的感覺跟當時的還挺像。


    陸綿綿往後縮了縮,可是錦淵卻並不打算放過她,他十分認真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再一次用極為輕淡的口吻說道:“上一迴,你到底是怎麽出去的,我到現在也沒明白……”


    嗯???


    陸綿綿有點懵,眨了眨眼,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錦淵,小心說道:“呃……其實有句話,叫做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你那兩位文兄與達兄,把我送到了丞相府,所以你自然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他們倆……”錦淵苦笑一下,似乎這個話題不願多說,轉了個話題問道:“你還記不記得,有兩個黑衣人拿著墨陽劍到丞相府等你吧?”


    陸綿綿眨了眨眼,迴想起那兩個十分相配的渣男,點了點頭,等他繼續說


    “你可知道是誰引他們去偷劍的?你以為他們真的閑著沒事幹,專門去丞相府給你送一把可顛覆天下的劍…”


    陸綿綿心頭如受雷擊,轟隆隆了好久,才慢慢緩過來,問道:“是你?我還以為隻是湊巧……”


    “世間哪有什麽湊巧的事情,嗬嗬,知道你總在騙我,但是我就想看看你到底能騙我到什麽程度,沒想到你竟把自己都搭了進去!”


    “我……”陸綿綿心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或者要做什麽,隻是盯著錦淵,一時間感動、愧疚、難過和委屈,一起湧上心頭,“我,對不起……”


    聽到她這句飽含內疚的道歉,錦淵看著眼前的陸綿綿,深深閉了眼,而後再睜開眼時,卻似換了一個人般,沒有之前的淩厲,而是十分溫柔體貼的安慰道:“我知道你為了那個人,你把一條命都給他了,那麽現在,是不是應該可以放下你心裏的包袱了?”


    陸綿綿心中一驚,抬起頭看向錦淵,她忽然感覺眼前這個人,她似乎從來沒看清過,也從來沒了解過,他怎麽知道,現在這個陸綿綿,跟從前那一個不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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