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清風明月所在的小閣之中——當時她剛誕下皇長女,新搬進了鴛鸞殿,堪稱春風得意。鴛鸞殿中隻住了她一位正經主子,當時她便將本來隻有宮嬪能住的瑤瑟軒賜給了清風明月同住。今日晚上清風明月與寶玨竹華都不輪值,四人想是剛洗浴完,都聚在瑤瑟軒說說笑笑,樂成一團。


    “是我太慣著你們了。”康妃心中想著,低頭看看自己的鞋子上都浸著血,又看看那些有說有笑的奴才,“是我太慣著你們了!”她在心中呐喊著。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四人一見她進來了,都慌得匆匆跪下。跪下之後,明月第一個發現她身上有血,急的大喊:“娘娘您出血了!”四人忙急成一團,打算去請太醫。“都住嘴,跪下。”四人隻好無可奈何的焦急著跪下“抬起你們的頭。”


    四人都不知何解的揚起了臉——這四人裏,往日不覺得,今日一看竟是寶玨最美,這是自然,寶玨今天新洗完澡還來不及扮醜。清風與明月比寶玨略遜一籌,竹華又比清風、明月遜了一籌。


    寶玨雖然此時看著最美,隻是平日見她未必有多好看,況且到我身邊到底時日還是短了,未必可靠。康妃心中想著,又覺得竹華相貌略次,所以就牢牢盯著清風與明月看。清風、明月被她蛇一般冰冷的眼光看得直抖。她又冷聲命令清風、明月站起來,二人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清風俊眼修眉,平日裏顧盼神飛,看著與慶妃像是一路的,乃是素日裏容景軒格外中意的樣貌。她又在清風的身上掃視——身材高挑,胯骨也頗寬,她想起在娘家時教習婆子對她說的話:“小姐身材略豐腴,胯骨也寬寬的,最宜生養。”後來證實這婆子所言不虛。而明月呢——身材合中,麵容觀之可親,素日裏也是沉默溫柔的,極好掌控。


    她終於發聲:“明月,你起來,陪我過去。”明月戰栗著托著她的手,隨她一路走迴正殿,哆哆嗦嗦地求她宣太醫。終於走到了房內,房內剛歡好後□的氣息還未散去,床帳後是已經急不可耐的容景軒。他一把掀開帳子,急道:“慈珠,怎麽去那麽久,快過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喊自己的閨名了,難為他還記得。康妃閉了閉眼睛,將眼淚藏在眼皮下。


    她反手握住明月的手,舉起來對容景軒說:“前個兒奚官局的宮人看了這丫頭,說著丫頭的體格是最宜生養的。臣妾私心想著讓這妹妹再為皇上添個一兒半女。”明月終於知道康妃攜她來做什麽了,身子一軟便要倒下去。而此時康妃有了無窮的力量,將她牢牢拉住。


    容景軒此刻已經近乎色令智暈,眼看就要應了,但還是強撐著說:“朕隻要咱們的孩子,不理旁人,你快上來。”康妃淺淺一笑說道:“還請皇上憐惜臣妾,成全了臣妾的心願吧!”語畢又附在明月耳邊小聲說:“想想我身上的血,再想想宮外你我的家人!”旋即走到明月身後,將明月向床榻一推——明月跌跌撞撞地絆向床榻,正倒在容景軒懷中。


    容景軒此溫香軟玉在抱,鼻息間俱是少女沐浴後的體香,一時早忘了剛才的話,也忘了康妃還在房中。急哄哄地將唇印在明月頸上、乳上,又附到她身上,也不再做別的,直接挺身而上。明月痛嚶一聲,隻如死魚一般躺在身下,任由容景軒撞擊。床褥上主仆二人的血漸漸混作一出。帳內明月竟然流下淚來,帳外的康妃竟怔怔的站著,過了一會,也落下淚來。主仆二人,隔著一床帳子,俱在流淚。


    又聽了一會,自知此事已成。康妃才跌跌撞撞地走向瑤瑟軒,臉色一白,昏倒在地,昏前隻說:“不要讓旁人知道。”


    康妃雖說不要讓旁人知道,但此時她下紅不止,臉色煞白,隻怕久了小命都要不保。於是三人商量了一會,最後決定趁著夜色,寶玨去太醫院請太醫,竹華去奚官局找老婆子,又喚來了一個乳母。對這三人威逼利誘了一番,再同時為康妃診治。


    先由太醫急急為康妃下了止血藥,再由乳母與老婆子看究竟是什麽問題。乳母與老婆子一掀開被子一看,就大聲唿慘,又問明太醫康妃確實沒有懷孕之後。三人便商議了一會,便說這是血山崩,說這是肺火太旺,以致木旺土虛,猶如山崩而不能節製。寶玨先是被唬了一跳,後來慢慢緩過神來。又聽了太醫的診論,不過她卻懷疑這是現代所說的黃體破裂。大概因為容景軒今晚太過急躁了,才使得康妃這樣淒慘。


    嚴重的黃體破裂在現代恐怕要做手術,隻是這是在古代,她又隻是個小會計,隻有最少最少的醫療常識。所以也隻能等康妃慢慢停止流血了。


    到了後半夜,康妃的血果然慢慢止住,人也慢慢轉醒,隻是麵如金紙。幾個人都流了一身的冷汗。寶玨也明白明月到哪裏去了,暗自為她擔心不已,隻是康妃這裏,實在要人照顧。三人又趁著天色未明將太醫與婆子送迴去。臨去前各自打發了錢財,又額外威脅了一番才放他們走。


    康妃這樣子,是決不能再去昭陽宮請安了。明月還在房中躺著,清風要照顧康妃,於是就就由寶玨去昭陽宮為康妃告假。寶玨匆匆奔到昭陽宮,皇後還在洗漱,便向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蘄春說自家主子身子不虞,今日不能來請安。康妃月餘來都下紅不止是闔宮都知道的事情,蘄春隻略以沉吟便應了,還要寶玨迴去安心照顧主子。


    迴到鴛鸞殿時,康妃已經醒了,血也大概止了,隻躺在竹華的懷裏由她喂著一盞紅棗小米粥。清風正在為她上妝,一層又一層的桃花胭脂撲上去,仍難掩住那遊魂一般的氣色。上了一會妝,清風忍不住趴到一邊哭了出來。


    “哭什麽哭,快些給我將妝畫好了,口脂要豔些,等會好伺候萬歲爺上朝。”康妃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淡與鎮定。清風於是又抖著手為她鋪上了豔如珊瑚的石榴嬌口脂。又端來了銅鏡,康妃對著鏡子抿了抿嘴唇。再由清風與寶玨攙著走到了前殿。


    到了前殿,明月正伺候容景軒穿戴,二人一見到康妃,俱是不自在,明月急急退開。康妃便掙開清風與寶玨的手,神態自若地為容景軒帶上朝珠,正了正帽子。又取出了一個容景軒素日愛的雙龍戲珠的香囊放到明月手中,自己取了一塊真龍玉佩,微笑著對明月說:“我們姐妹一同伺候皇上穿戴。”明月唬的忙擺手說:“奴婢不敢,奴婢不配。”康妃臉色仍是青白的,但還是掛著笑,微笑著抬臉對容景軒說:“皇上昨夜可還快意麽?”


    容景軒此時也暗覺不對了:自己從未像昨晚那樣孟浪過,康妃突然出去,丟進來一個戰戰兢兢的宮女,今日她的臉色又這樣青白。他將所有事一想,大概也能猜出個六七分了。他雖怪康妃自作主張,但今日看到她青白著臉可憐的樣子,也有些心疼。再者,昨夜明月溫柔可親,也令他頗為鬆快。便含糊著點了點頭。


    康妃一見他點頭,臉上忙掛上了大大的笑容,又親切的拉著明月的手說:“皇上好硬的心腸,那還不給明月晉封麽?明月是我的陪嫁侍女,若是虧待了她,臣妾可是不依的。”


    容景軒身邊管宮人名籍的太監一聽既知有戲,忙側身站到容景軒邊上。


    “既然康妃賢能大度,便晉了這宮女做采女吧。”他轉身問明月:“你主子說你叫明月?”明月怯生生地應是,“那便封泥做明采女了,也不必住到別處了。就由你主子在這鴛鸞殿給你安排住處吧。”明月忙跪謝磕頭謝恩,鴛鸞殿內的宮人也齊齊跪下見過新主子。宮女被寵幸,一般便做了官女子,是無品的,不過是特殊些的宮人罷了。皇帝喜歡些的,便被封作九品采女。康妃又掛著得體的笑,與明月一同將香囊與玉佩一左一右的懸掛在容景軒腰帶上。


    好容易將皇帝送去早朝,康妃一下便癱軟了,連站也站不住。清風明月忙將她送到美人靠上。康妃就連手指甲也是青紫的,她用手指拂過明月的臉:“明采女,明采女是個有造化的。”明月自己也不知當宮妃是不是她所渴望的,卻仍說道:“奴婢的造化都是娘娘給的。”康妃啞然失笑:“還自稱奴婢麽?你現在也是位主子了。”明月急忙跪下,望著康妃的眼睛堅定地說:“奴婢在娘娘麵前,永遠是娘娘的奴婢。願永遠做娘娘的奴才。”康妃又慢慢摸上她的眼瞼——康妃失血過多,此時手冷的像蛇一樣,康妃一邊慢慢地說:“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聽了這話,明月不由暗自鬆了一口氣。


    “既然被封作采女了,那也該有個奴才伺候了。想必奚官局、內府局一會就將采女的器物送來了。我瞧著,恐怕還沒你現在用的好。不若就從我庫房裏撥些東西給你吧。住的地方,你就仍住瑤瑟軒吧,清風遷出來。采女按規矩也該得人伺候了,這樣,也不必掖庭局撥人了。朱鈿、寶玨,見過你們的新主子。”當下又指了兩名太監去伺候明月。


    朱鈿與寶玨忙站出來,磕頭見過新主子。寶玨與明月四目相對,不過一夜,二人都仿佛打了一場硬仗一般,感慨萬千。朱鈿看著四目相對的二人,心裏一時有了較量。


    殿內一時寂寂無言,寶玨看了看又越眾而出說道:“娘娘,昨夜不過請的當值的太醫為娘娘診的脈,今日再找院首來看看吧?就說今早起下紅不斷。”康妃慢慢點了點頭,便有小宮女出去請太醫,她邊看著跑出去的小宮女,邊氣如遊絲般的說:“好不了了,好不了啦!”


    眾人聽了她的話大覺不詳,隻是也無人敢開口,一時房內隻有清風低低的啜泣聲。不一會太醫院院首便過來了,為康妃把了脈,看了康妃的舌苔與眼睛,又問寶玨他們康妃出了多少血。寶玨幾個如實答了。


    太醫院院首乃是陸太醫,於婦科千金方麵格外有研究,診完脈之後好一會,方沉沉地歎息:“娘娘的身子,在生了皇長女與四皇子之後內裏便十分空虛。我記得娘娘行經不止的時候,是勸過娘娘要好好調養身子的。”


    康妃閉著眼睛點了點頭:“是,所以近兩個月我都未曾承寵。好容易下紅止了,才敢侍候皇上。”語及皇上,陸太醫也不好再多說:“無論如何,娘娘的身子是受重創了。今次還算運氣好,若這樣的事情還有下一次,娘娘恐怕性命有虞啊。”康妃這時才把眼睛睜開:“那麽太醫的意思是……”陸太醫接著說:“娘娘本來氣血虧弱,誕下皇子以來想是受了些氣惱,鬱結於中。昨日又受了大虧損,如今娘娘的元氣,十傷□,一時難以就愈。我隻得煎丸而要並行,娘娘還要一切閑言閑事不問,娘娘的病,才可望好。”康妃輕輕點一點頭,陸太醫略一沉吟,決心一口氣將最難說的說出口:“還有就是,娘娘近期決不可行房事了。”康妃忙問:“多久?”陸太醫說:“得看娘娘身子調養的如何,不過,最短恐怕也要半年。”康妃又問:“那麽子嗣方麵呢?可還有望?”“這,這微臣不知。還得看娘娘調養的如何。”康妃揮了揮手,清風等人急忙請陸太醫開了方子,又送了出去。


    “嗬,嗬。不能行房不能生孩子的宮妃。”康妃自嘲的笑了笑,清風忙又將康妃勸著再飲一點紅棗小米羹。明月此時地位十分尷尬,又怕康妃怪她不盡心,又怕點了康妃的眼,隻好愣愣的站著。總算是將康妃勸著休息,這幾人俱是一夜未睡。偏偏清風還要忙著將自己的東西清出瑤瑟軒,寶玨與朱鈿又得忙著搬進去。寶玨與朱鈿伺候明采女去了,二等貼身宮女的位子又空了幾個,寶玨留了個心眼,便央得清風,讓竹華做了康妃身邊的二等宮女。這樣一來,竹華又要搬東西。


    幾個人在搬東西時,隻聞內監與宮女們搬東西的聲音,仿佛都十分尷尬似的,始終沒有人開口說話。明采女也想動手,偏清風等又不敢,隻好尷尬的站在腳踏上。安排寶玨與朱鈿住宿時,因為明月向來與寶玨交好,且素不愛朱鈿的為人,便讓寶玨為她守夜。寶玨於此自是無礙,朱鈿竟也未說什麽。


    待得大家都走了,明采女坐在瑤瑟軒的大床上,望著裝飾一新的房間一時愣愣的。寶玨使了個眼色,明采女便尋了個由頭將朱鈿支走。寶玨也不避諱,隻上前握住了明月的手問道:“疼不疼?”明月被這樣一問,眼眶就紅了,她輕輕點了點頭:“昨晚,皇上嚇人的緊。我,我……”然後就說不下去了,寶玨見明月這樣緊張,便上前擁住了她:“不要再哭了,現在路難走的緊。”明月自然也知道這些:“不錯,我若是不得寵,在這深宮中怕是沒有活路的。我若是得寵,又怕點了娘娘的眼。”


    寶玨說:“娘娘起碼半年不能承寵,她需要有人將皇上留在鴛鸞殿內。不若這樣,若是她請皇上來看皇子皇女,你就好好伺候皇上。若她不動,你也千萬不要動。”明月忙說:“是,我也是這樣想。”語畢又傷感地歎息了一聲:“昨夜一事,隻怕娘娘與清風都要與我生分了。”寶玨握著她的說:“然而這事也不是全無益處,老話常說‘食得鹹魚抵得渴。’你自有為難的地方,但也不是沒有富貴可享!”明月深覺有理,便反握住她的手。


    朱鈿出了瑤瑟軒倒也幹脆,直接就走向康妃住的正殿。康妃仿佛早就在那等著一樣,二人也未廢話,康妃邊飲著茶邊說:“此後,你就給我看好了她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好處自然是少不了你的。若有什麽異動你卻沒告訴我的,仔細你的皮!”朱鈿鄭重磕頭應是,隻看得清風在一旁心焦不已。


    不過一日,康妃起碼半年內不能承寵,而鴛鸞殿多了位明采女之事便傳到了闔宮上下。宜妃輕撲著團扇笑著對穆嬪與林充儀說:“可見老話說的對啊,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可見老天待康妃不薄啊!”穆嬪諾諾笑著,林充儀隻顧轉身看花。


    第二日,康妃仍需靜養,皇後早下了命令讓康妃不必來請安,隻管好好調養身子。但作為新晉的明采女,明月還是得去昭陽宮請安。也沒有轎輦可坐,隻能由朱鈿、寶玨陪著走去昭陽宮請安。於是她們主仆三人早早便起了床,給明月梳洗打扮。明月的姿色在這宮中不過中人之姿,論起來還不如寶玨。但勝在肌膚細膩,眉眼溫柔,換言之,沒什麽殺傷力。自己主子病著,自己也沒有什麽勢力的采女打扮自然不能太出挑。於是她們便避著平日各位娘娘愛穿的顏色,選了件鵝黃色的外衫,配上彤色的抹胸。既不太打眼,也不至於顯得康妃苛待她。在首飾上便用了昨日康妃新賞的銀簪子,那銀簪子上垂著流蘇,流蘇上掛著的是不是很名貴的藍寶石。正合明月此時的身份。再給康妃問安之後,她們便走去了昭陽宮。


    寶玨素知明月溫柔靜默,昨夜便鼓勵了她一夜,今日出了瑤瑟軒,主仆有別,就隻能用眼神安慰她。采女是不能帶侍女進昭陽宮請安的,寶玨與朱鈿便站在昭陽宮外候著。過了一個時辰不到,明月便走出來了,命她們去接賞。這賞賜自然是各位妃子之類賞給明采女的,皇後與各位妃子俱是有賞,就連修容、充儀也有賞。隻除了位分與她差不多的寶林、美人一類的苦瓢子沒有賞她罷了。


    明月看起來麵色不壞,想來也沒有什麽人願意去為難一個新晉的采女。主仆三人便慢慢一齊走迴了鴛鸞殿。


    迴了鴛鸞殿,清風說康妃還在睡著,於是她們就先迴了瑤瑟軒,開始盤點別宮娘娘給明月的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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