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正在受罰,那麽昭陽宮自然是不能去了。這幾日康妃仍由清風、明月兩個伴著一同去請安。康妃罰了個小宮女日日跪鐵鏈子一事,後宮皆有耳聞,主要是日日都醒目的跪在鴛鸞殿門口,實在是裝作不知道也難。


    皇後房音想起那個還是一團孩子氣的小宮女,又想起她犯事的緣由,覺得到底是因為護主才受的牽連,心裏便不由的一軟,開口問道:“康妃,你身邊那個小宮女呢?”康妃一慌,連忙答道:“那小宮女到底年幼,做事毛毛躁躁的。臣妾怕擾了娘娘昭陽宮的清淨,便沒有帶過來。”皇後點到即止,輕輕一頷首:“原來是這樣,其實活潑些也是無礙的。”康妃又勉強說道:“娘娘寬厚。”


    宜妃心中暗笑,覺得康妃愚不可及,如此一來,隻怕下人的心都要涼透了。


    那日之事,清風未見到,明月卻是全部看見了的。寶玨若是再晚些開口,她便要開口了。結果看到寶玨的下場,她心內不由一寒——寒冬臘月的,再跪幾天,人不廢了就奇怪了。寶玨其實一心護主,結果撞在槍口上,偏落得這麽個下場,令她難免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意。於是在迴鴛鸞殿的路上,她便宛轉開口為寶玨求情:“娘娘看這臘梅開的多麽好。”然後便對清風使了個眼色。


    清風與她共同伺候了康妃這樣多年,真正情同姐妹,一看她的眼色,便懂她的心意了。旋即也笑道:“是啊,我記得前個內府局還日日送來新鮮臘梅與水仙,近日竟隻送水仙了。奴婢想著,水仙也好,隻是臘梅放到咱們那個美人瓶裏,多精神啊。”康妃略一沉吟:“近來想來是躲懶,這些狗奴才是小瞧本宮嗎?”


    康妃這些日子,事情不拘大小,都極易動怒。清風、明月唬得一抖,明月忙說不是:“我依稀記得好像是寶玨每日晨起時,親去折了臘梅,拿迴來插瓶的呢。她還收了臘梅上的雪,說要給娘娘用呢。幸好被奴婢勸住了,娘娘怎可隨便用雪來洗臉、浣手呢?”


    康妃頗得意的一笑:“你這奴才懂什麽,梅花上的雪最是清淨。倒是難為她有這份心。”明月悄悄鬆了一口氣,暗覺這事已經成了六七分,餘下的,隻看寶玨的造化了。


    迴到鴛鸞殿中,寶玨正準備拿出鐵鏈子出去跪下,便有康妃身邊的宮女命她去見康妃。她抖擻了一下精神,便到正殿給康妃請安。康妃眼見不過三日,她便消瘦了許多,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其實細想,寶玨無甚大錯,隻是康妃極重麵子,無論如何是不肯承認這一點的。於是康妃一開口仍說:“讓你跪了這幾日,你可知錯了?”


    寶玨這幾日一直在悔,早知道康妃是這麽個油鹽不進的,打死她當日也絕不開口。但今日既有了迴圜的餘地,她自然影後上身,哽咽著說道:“奴婢知錯,奴婢有罪。奴婢當日豬油蒙了心,不知體恤娘娘。”


    康妃聽了這些,心裏鬆快了些許,但是仍在那裏撥弄自己的指甲。寶玨見她沒反應,隻好繼續認罪,隻是這迴,她的哭腔更重:“奴婢眼見一時娘娘被人所陷,想著皇上那麽疼娘娘,必定會尋個由頭再給娘娘晉位的。奴婢見娘娘發了這樣大的火,怕娘娘為這事氣壞了身子,才說了這胡話的。”胡話不胡話的,康妃不知道。但她聽寶玨說容景軒疼她,必會再給她晉位這一句,心裏高興了不少。又覺得自己真是當局者迷,自己有皇子皇女做仰仗,還有什麽可怕的呢?太後,早已是日薄西山罷了!


    她便緩步走下來,紆尊降貴地蹲下身子,摸這寶玨的手。寶玨這幾日風吹雪打的,手上被簪子刺出的上也一直沒好全,手上摸著粗糙的不得了。惹得康妃一時眼睛也紅了,隻慢慢摩挲著她的手說:“知錯便好,本宮對你也太過苛責了,你受委屈了。”寶玨忙做出感激涕零、恨不得肝腦塗地的樣子:“奴婢為娘娘效命,奴婢不委屈!娘娘是看奴婢實在太蠢笨,恨鐵不成鋼罷了。”


    話到此處,康妃真正心滿意足——她也不想留一個對她心中有恨的奴婢在身邊。於是一時命內監去請奚官局的大夫給寶玨看病,一時又將那日紮傷寶玨的金步搖賞給了她,親切對著她說:“這金步搖你收著,仔細不要讓旁的人知道了就好。”


    明月在一旁看隻覺不妥——日日對著那金步搖,心中本無恨的,都不得不恨。再者,那支金步搖貴重非常,賞給寶玨,實在不合適。但今日康妃脾氣越發暴戾,實在是不敢勸。


    康妃自己想來也是覺得這樣不妥,但仍親切對寶玨說:“隻不要讓旁人知道便是。”金步搖是從二品妃起才可用的名貴珠寶,今日寶玨得了這樣的賞賜,自然不能說出去。


    寶玨一時又從鴛鸞殿的罪人搖身一變又成了康妃麵前的紅人。奚官局的大夫來了之後,直說風寒入體,要好好休養幾日才成,又命時時將膝蓋暖著。與她同住的宮女們又紛紛遞上自己的湯婆子,朱鈿更是恍若無事一般噓寒問暖。寶玨麵上感激涕零,心中恨得牙都要咬斷。


    前幾日對她頗多照應的小宮女竹華,這時倒不在出現了。她猜想竹華是個極有自尊的,絕不趨炎附勢的人,心中對竹華又多了幾分喜歡。便又強撐著顫顫巍巍的雙腿,去找竹華。竹華聽見有人找她,出來一看,竟是寶玨,心中一下子歡喜異常。二人也不顧風寒,隻在院中絮絮叨叨了一陣。


    寶玨怪竹華將她看低了,竹華隻羞澀的笑笑,又感慨寶玨好歹是苦盡甘來,寶玨又說若不是竹華照應,自己這幾日未必撐得下去。二人肉麻來,肉麻去,笑笑鬧鬧。雖呆在寒風瑟瑟的院子中,也暖陽如春一樣。


    竹華忽然麵上一頓,向寶玨說:“其實今日你能被娘娘饒過,還要多謝明月姐姐呢。”寶玨說:“我向來知道明月姐姐心是極善的。”竹華認真說道:“不止,今日娘娘去昭陽宮請安,我是在一旁扶輦的。”遂將今日之見聞說給寶玨聽。寶玨聽後,心內感歎不已:明月做這些事,自己也是有頗多風險的。她本是康妃身邊一等一的心腹,卻為了自己這麽個潛在的威脅,去冒這樣大的險去求康妃。一時感動不已,又請竹華扶著自己,去到明月的院子裏去。


    寶玨與竹華不過等了一會,明月就迴來了。明月看到她二人,心裏有些驚訝,卻也不太驚訝,隻暗道寶玨是個知恩圖報的。寶玨一見明月,便跪下說道:“寶玨謝姐姐今日救命之恩!”竹華一看,也忙跟著一起跪到地上。明月忙去扶她:“瘋了麽?你膝蓋還沒好呢,這樣不愛惜自己,等老了有的你受的!”聽見明月這樣的關懷,寶玨不由鼻頭一酸,留下了情真意切的淚。明月忙將她二人拉到炕上,那塌下燃著碳,暖烘烘的,隻熏得人欲醉。


    明月看著兩個正是豆蔻年華的小毛丫頭感歎不已:“在外頭,你們這麽大的姑娘還不知愁呢。哪像你們,唉,我也沒法說,你也別怨主子。”語罷理了理寶玨鬢邊的亂發。寶玨邊拭淚邊說:“我,我不怨,隻是我委屈!”明月聽了忙掩住她的嘴說:“瘋魔了不成!越要你聽話,你倒越發小性兒!你若再說這些話,別說主子,我頭一個饒不了你!”竹華也忙為她拭淚,自林黛黛穿越過來,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明月掩住她的唇的手,與竹華為她拭淚的手,是她在這裏這麽久以來唯一感受到的溫暖。一時索性放聲大哭,哭倒在明月的懷中。


    明月聽著她的哭聲,心中也酸的不得了,自己眼眶中的淚都要落下了,好歹止住,隻反複摩挲著寶玨的背。看著門窗好歹掩住,不至於讓人聽見,便由得她大哭一場。三人一同哭了一氣,還是明月迴過神來說:“仔細,清風待會恐怕要迴來了,她不是個饒舌的,但總歸不要讓別人知道的好。不要怪主子了,她今日心情極差,做奴才的,受委屈是沒辦法的事。”寶玨哭了一陣,也痛快了,將淚揩盡不哭了。她們三人又絮叨了一陣,無外乎是康妃近日心情極差,做事要謹慎些。明月又告訴她這宮裏那些奴才是極刁滑的,千萬不要惹。明月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我不說想必你也知道了,與你同做事的那個朱鈿,頗難纏,最愛損人不利己,你自己要當心些。”寶玨點點頭又說:“姐姐自己也要提防些,我看,她是有‘大誌向’的樣子呢。”


    三人自是這麽絮叨不提,臨到要熄燈了。寶玨還是忍不住說:“從今以後,私心裏,我便將明月姐姐視為我的親姐姐,竹華視為我的親妹妹。在這後宮裏。我寶玨必不負你們!”


    明月接著說:“我心裏難道不是把你們當親妹子一樣的疼?”竹華也連連點頭,抱住寶玨與明月喊道:“姐姐!”三人在塌上抱成一團,成了寶玨在這深宮中最初的溫暖。


    寶玨被竹華與明月送迴房間裏,便躺在床上睡了。睡之前,她手中緊緊握著那隻康妃今日賞她的金步搖——這步搖上盤絲壘花,鑲珠嵌寶。附在金釵上的珠花有金珠、瑪瑙珠等等,隻這一隻金步搖,便抵得她許多年的俸祿。


    她將那金步搖放到鼻端嗅了嗅——已經沒有血味了,那日她的血想必很快就被洗盡了,恐怕康妃仍覺得惡心,才將這隻步搖賞給了她。她手中緊緊攥著那支步搖,直要把自己的手掌心再鑽出一個窟窿來。她倏地又鬆開手,強迫自己睡去。恨與不恨,該不該恨,從來都由不得她。


    自那天後,寶玨又休養了好一段日子,好容易膝蓋沒有那樣一動就疼了,才慢慢起身去伺候康妃。四皇子迎來了他的周歲,而寶玨,迎來了她的初潮。


    寶玨看到自己褻褲上的血時,真正無語了。她知道古代人晚熟,卻沒想到這古代的小宮女的身體這樣晚熟。都十五歲了,才第一次來月經。之前她穿越過來,整個兵荒馬亂的,直到她看到褻褲上的血跡才想起來,這身子還沒來過月經呢。


    雖然葵水的到來讓她有些腰酸背痛,心緒不寧的,但她還是振奮了許多。之前在現代時,剛發育時她的心理很不成熟,被同班的男女同學一笑,便極不好意思的每天勾腰駝背的走路,極力隱藏自己身體的曲線。一天到晚穿著緊緊的內衣,結果生生的將自己的胸從b罩杯弄成了個a罩杯,a就罷了,還下垂!還外擴!每次脫了衣服,她都很絕望的察覺——哪怕是個男人,線條也要比她的美麗一些。


    現在,這副身體發育的晚,證明她還有戲!這個朝代雖然未必以胸大為美,但她至少可以圓自己一個大胸夢!啊哈哈哈哈,寶玨在睡夢中都發出了詭異的笑。同住的宮女忙裹緊了被子。


    從此,寶玨就過上了努力豐胸的日子——每天早晨都從小廚房拿了豆漿來喝,小廚房一做豬腳黃豆湯一類的食物,就是她大展神威的時刻。旁的宮女都嫌膩不愛喝,她一個人咕嘟咕嘟灌個好幾碗。小廚房見她也算半個小紅人,也樂得巴結她,見她這樣愛喝這湯,也時時給她做。明月與竹華見她這樣愛喝這個湯,也都留下來給她喝。


    終於她的胸也慢慢漲了起來,為了防止自己的胸像那些常年哺乳的乳母一樣大而無當,她還特意又在自己的肚兜上做了手腳,縫了兩個像小口袋一樣的東西用來防止自己下垂。有時沐浴時,她看著自己大約有c的胸,俏生生白嫩嫩的挺著時,心內就有一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盡管後來她發現,這個朝代真的不以大胸為美……


    明月便看著這個黃毛丫頭一天比一天好看,肌膚漸漸瑩潤了,眼睛黑溜溜水亮亮的,白皙美好的脖頸,順著宮女穿的象牙白色的單衣看去,能看見一抹嫣紅色束裙掩不住的雪一般的胸。讓人能在這枯寂的深宮中感受到少女獨有的活力與鮮妍。


    她暗中提醒過寶玨幾次,寶玨自己也有所警醒,康妃是絕不想讓她承寵的,她自己也無意成為這深宮中寂寞開放寂寞凋零的萬千花朵中的一朵。所以一般絕不肆意打扮,怎麽低調怎麽來,努力將自己的身子遮的嚴嚴實實。恰巧宮裏給宮人們發的含鉛的脂粉她也不敢用,便使了些雖能潤澤肌膚,卻比膚色要黃的脂粉來極力扮醜。幸而也未引起康妃的注意。


    明月總算放了心,四皇子生辰已過。皇帝大概也覺元妃晉封不妥,但耐不住太後幾次磋磨,隻得一壓再壓,最後讓元妃晉封德妃。四皇子生辰時,也給鴛鸞殿極豐厚的賞賜。此時鴛鸞殿的器物用度也等同於正二品四妃了。饒是如此,從前的元妃,現在的德妃品級還是比她高。從前元妃無子與她平起平坐就讓她深以為恨了,如今自己一子一女在握,竟還是敗給了她,心中焉能不恨?於是康妃愈加怏怏。


    除此之外,她還想再生一子半女,隻是大概因為月子過後操之過急,反而常常下紅不止,請太醫來,太醫隻說第一要調養的是心情。說康妃思慮過度,情緒焦躁,也是一大病因。既然常常下紅不止,康妃與皇帝的床笫之歡自然也少了許多,生子更是無望。容景軒每每來鴛鸞殿不過逗逗兩個孩子:也未看出他很喜歡蘊章,桃兒與蘊章相比,他甚至更喜歡桃兒一些。至少桃兒每有求他必應,還有宮人見過桃兒在他身上騎大馬。康妃一邊想讓桃兒不要奪了蘊章的寵愛,一邊又怕容景軒連桃兒都不喜歡了。如此反複,病情更是惡劣。


    為了止住這淅淅瀝瀝的下紅,康妃便用了宜妃身邊最得力的太醫,果然下紅一時便止住了。不曾想竟又有兩個月未曾行經!連招了幾名太醫,俱說不是有孕,說是之前下紅不止致身體虧損太多,現在


    康妃命小廚房準備了許多容景軒愛吃的菜:胭脂鵝脯、香酥腦花、鮑汁扣鵝掌等等,還特意親手燉了從宮外娘家帶來的菜譜上的椒薑羊排煲,又命小廚房煮了道仙茅牛子南瓜湯,足足燉了兩個時辰。將這一道又一道的壯陽菜疊加下來,恐怕比尋常□還猛——康妃實在想要一個受寵的皇兒想瘋了,竟不顧自己的身體,上了這些大補的壯陽菜。


    就連酒,也是用鹿鞭泡出來的,隻是又和梅子酒兌在一起,謊稱這是尋常梅子酒。當夜容景軒果然留宿鴛鸞殿,龍威虎猛。


    在康妃身上馳騁時,康妃心中暗暗叫苦——她約有兩個月未曾承寵了,今次大約是太補了,讓她格外難熬,小腹甚至傳來了隱隱的疼痛。平日裏容景軒還曉得憐香惜玉,但今日裏康妃實在是自討苦吃。容景軒竟比少年人還急切些,完全不顧她的感受。最後幾下衝撞極用力,痛的康妃幾乎要喊出來。果然也有幾聲□溢出,但容景軒隻以為是她情動。最後最用力的一次衝撞之後,容景軒倒在了康妃身上,親了親她的嘴角,說道:“真好。”


    康妃已覺大不妥,此時她麵色煞白,小腹痛不堪忍,她悄悄低下頭一看——容景軒□果然有血跡。他們二人兩個月未有床笫之歡,今日她是在不想也不敢這樣敗壞容景軒的興致。於是她輕輕撩起被子一角,在容景軒身上輕輕擦拭。容景軒以為這是她的新花樣,便也閉著眼睛享受,不一會,又被她撩撥的意動,又蓄勢待發之意。康妃自覺再讓他弄上一次恐怕性命難保,便輕輕附在他的耳邊說:“皇上且等一等,等一下臣妾。”語畢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側臉,自己披上袍子,臉色蒼白,渾身冷汗的出去了。


    康妃一邊痛,一邊在瘋狂的想著對策:今日之補實在太過,若是自己不能滿足他,他去到別的妃子宮中,別人必然也會察覺不妥。先帝便是因為服食丹藥而死在年輕妃嬪的身上,宮中最忌諱這個。若讓人察覺自己做的手腳,自己有著皇子皇女未必會有損傷,隻是自己的娘家想必要受大牽連了,晉封也絕對無望了。但若是再與容景軒來一次……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大腿根部,淅淅瀝瀝的血已經順著雪白的腿流到了腳踝——她恐怕是必死無疑了。


    她揮手嗬去了在簾子後麵準備伺候主子的宮女內監,又披上了一件袍子,轉身向奴才們住的後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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