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仁坊的李府,進進出出的仆人衣著幹淨挺拔,來往有禮有節,有著大家世族的麵貌。


    前廳裏卻略顯嘈雜,夫人小姐的聲音夾雜在一起,猶如五百隻鴨子一般,不明就裏的人隻怕會以為大家爭吵不休呢,隻是看門口捂嘴笑的奴仆們,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了。


    隻見前廳中間站著一位穿著靛藍色布衣的小廝,那小廝幾乎被夫人小姐們淹沒了,就是坐在一旁的老爺公子們也是麵帶微笑。


    五小姐李憐手持紅色麂皮馬鞭,木柄輕輕地敲在小廝慶俞的肩膀上:“你說說看,那家的魚鋪真的那麽好吃?”


    慶俞滿臉通紅,沒想到今日就是迴個話,就被夫人小姐圍了起來。


    大老爺李世安擺了擺手:“行了,你們都給我坐好,嘰嘰喳喳地吵得我腦仁疼,聽慶俞說。”


    大老爺發了話,夫人小姐們也隻能迴自己的位置。


    慶俞這才鬆了一口氣:“曹小姐一行人從魚鋪出來之後就分成了兩撥,一撥迴了府,曹小姐和花姑子去茶樓了。”


    李世安點了點頭:“然後呢?”


    “我沒有去樓上,就在樓下,隱約看見曹小姐見了一位男子。”慶俞低下了頭。


    “男子?”李世安立刻警覺了起來,掃了一眼許巍:“聽到沒,曹小姐去見男人了,你家公子呢?”


    許巍這就有些尷尬了:“公子還在草廬呢。”


    “哼,我看啊,是我太放縱他了,那草廬就該拆掉,整日窩在那裏,哪裏有一點煙火氣。”李世安吹胡子瞪眼的,往堂下掃了一眼,便癟了癟嘴:“既然那家魚鋪那麽好吃,你現在去把你家公子拉出來,然後派人去把那魚鋪的庖廚請到府裏來。”


    一聽說要把庖廚請到府裏來,五小姐李憐就有些不樂意了,手上馬鞭在麵前的矮幾上敲了敲:“伯公也太無趣了,那魚鋪就是吃的一個氛圍,從小到大,您就不讓我們吃外麵的東西,凡是看中的吃食都直接把庖廚請到府裏來,吃來吃去,也都那個味。”


    五小姐李憐從小習武,如今十八年華也不願意說親,她性子爽利,這府裏也就她和李亶敢這麽和大老爺說話。


    大老爺李世安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我的好心倒被你們當成了驢肝肺了,行行行,今日就出去吃,吃壞了身子可不要怨我。”


    “不怨不怨。”眾人大笑不止,今日終於能光明正大地出去吃飯了。


    眼見著天色不早了,大家也不願意多耽擱,院子裏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上上下下,進進出出。


    許巍也急匆匆地往竹裏館趕去。


    草廬裏,李亶左手拿著一冊竹簡,右手端著一杯冷泉,暖陽照在他的身上,就像渡了一層金光。


    “公子,快點,快點。”許巍跑得氣喘籲籲。


    李亶放下竹簡,眉頭微皺:“又怎麽了?”


    “大老爺今日帶府中眾人去洛水街吃魚,讓你也去,快點快點,大家都已經出發了。”許巍語速極快。


    “為何要去吃魚。”李亶搞不懂自己這個祖父怎麽說風就是雨。


    “還不是曹小姐。”


    “與曹小姐何幹?”


    許巍摸了摸鼻子:“曹小姐今日去洛水街的魚鋪吃魚,慶俞迴來稟告,隻把那魚鋪說得天上有人間無的模樣,竟然把大家的饞蟲都勾了出來,幾位公子小姐隻吵著要去吃呢。”


    李亶隻覺得腦袋抽抽地疼:“祖父還派人盯著曹小姐?”


    許巍一臉理所當然:“是啊。”


    “行了,我不去。”李亶繼續看手上的竹簡。


    許巍卻急吼吼地衝到他的麵前:“曹小姐今日可是去見男人了,聽說那男人可會講故事了。”


    “講故事?”李亶輕輕地把竹簡放在矮桌上。


    “是啊。曹小姐孤身一人在洛陽,身邊也沒有長輩,洛陽城遍地都是油嘴滑舌的公子哥,曹小姐身價不菲,說不定招來什麽居心叵測之人,到時候就是悔之晚矣。”許巍簡直是苦口婆心。


    “居心叵測?”李亶冷笑一聲:“我怎麽覺得她遊刃有餘啊,顏昌坤、陸瞑還有一個鍾世銘,還有大理寺的人,她還給大理寺送酒,顯然交情匪淺。”


    許巍卻一臉驚喜:“原來公子都記得啊。”


    李亶端起冷泉喝了一口:“我看啊,你就不用擔心她了,說不定那人早就被她玩弄於鼓掌之中呢。”


    “公子,我可不是擔心她啊,我擔心的是白霜。”


    李亶沒有說話。


    “公子,你想啊,到時候白霜的主人就是曹小姐和另外一個男人了。”許巍小心翼翼地看向李亶。


    李亶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卻還是拿起了竹簡:“那個畜生,不必管了。”


    許巍一下子就沒有辦法了。


    “許巍,你做什麽磨磨嘰嘰的,伯公他們都出了安仁坊了。”五小姐李憐穿一身胡服,手持馬鞭英姿颯爽地走了過來。


    許巍聽到聲音,頓時覺得救星來了,他走出草廬衝李憐揮了揮手:“五小姐,你也來勸勸公子,他整日待在草廬,人都要生黴了。”


    李憐徑直走了過來,腳底生風:“聽說曹小姐正在茶樓聽書呢,今日我可是準備去結交結交呢。”


    李亶抬起頭,眼神銳利:“你要幹什麽?”


    李憐沒有進草廬,靠在門框上,手裏甩著馬鞭:“還不是伯公,每日讓人盯著曹小姐的衣食住行,倒讓我生出一絲歡喜了,覺得這位曹小姐有些意思呢,竟然還潛進了皇宮,想想都有意思呢。”


    李亶黑著臉:“你們是不是有病?”


    偷窺癖。


    李憐卻不以為意:“沒有病啊,覺得挺有意思的。”


    李亶實在不想與這些人為伍,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去!”


    李憐右手拿著馬鞭輕輕地敲著自己的左手,笑得像一隻貓一樣:“就知道你會讓我出去,我可根本就沒有進去呢。大哥,我可跟你說啊,四哥現在還沒成親呢,我看他對那位曹小姐有興趣得很呢,就是他說要帶我去茶樓結交曹小姐的。”


    李亶真是受不了這些人了,簡直是忍無可忍,他騰地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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