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的魚肉果然名不虛傳,難怪那麽多人排個把時辰都願意。


    一碗雪白的魚湯,上麵漂著零星蔥花,魚湯入肚,舌尖似乎都在跳舞,五髒六腑都開始叫喚。


    一條青色的盤子,上麵赫然躺著一條炙烤得焦香的鱸魚,魚肉紋理分明,身體被劃開了幾條口子,露出裏麵的白肉,白肉頂頭是焦黃色,盤子底部覆蓋著一層紅色的醬汁,還冒著熱氣,夾一塊魚肉沾上酸甜汁,整個人都舒坦極了。


    鯉魚被裝在一個平底銅鍋上,下麵放了炭火,火不大,足夠鍋內的魚一直熱著。魚冷了就會有腥味。


    竟然還上了暖鍋,暖鍋旁是薄如蟬翼的魚片,夾一片放進暖鍋裏涮個十五六下,挑出來沾著碗裏帶著椒香的醬汁,真是滿口生香。


    然後是魚粥,入口軟糯香甜,讓人恨不得把勺子都吞下去。


    眾人吃得酣暢淋漓,就是曹青槐也把所有的愁緒都拋之腦後,大家都沒有說話,專注食物是對庖廚最好的敬意。


    大家吃了個把時辰,待從魚鋪出來時,太陽已經漸漸偏西。


    “穆師傅、花姑子隨我一起去茶樓,顧鏢頭,你帶其他人去街上逛一逛,看有什麽要置辦的,到了時辰就先迴去。”曹青槐四處看了看,洛水街太長了,她都找不到上次的那間茶樓了。


    “好。”顧鏢頭點頭:“我讓湯斌在車行等著?”


    “不必了,我們呆會就在車行租一輛馬車。”曹青槐便問一旁的穆堇:“穆師傅知道那間茶樓在哪裏嗎?”


    穆堇點了點頭,七個人分成了兩撥,顧鏢頭帶著他們往迴走,穆堇帶著曹青槐和花姑子繼續往前。


    吃了一頓魚,大家都心滿意足,連心情也好了一些。隻是等曹青槐跨步進入那間茶樓時,麵上的笑意頓時蕩然無存。


    古柏已經等在門口了,簡直是望眼欲穿,終於見到她們了,心中的石頭也落下了,親自把她們往樓上請:“莊寇已經在包房裏了。”


    曹青槐點了點頭,當先邁上了樓梯,花姑子和穆堇緊隨其後。


    今日茶樓裏倒沒有講霸王項羽,將的是皇宮裏香豔的情事,台下的看客們聽得直流哈喇子。


    古柏頓時就有些尷尬了。


    曹青槐她們卻沒有絲毫的不適,麵不紅,心不跳。


    等到了包房,果然見莊寇已經坐在裏麵了,這次的包房比上次的大,容下她們搓搓有餘。


    莊寇見她們來了,趕緊起身迎接。


    大家在蒲團上坐下,曹青槐也不廢話,拿出一碇銀子放在桌子上,衝古柏揚了揚下巴:“老規矩!”


    古柏看了莊寇一眼,小心翼翼地上前拿了銀子道謝,出了包房。


    氣氛突然就變得有些凝固。


    莊寇一下子就緊張了,麵色通紅:“姑娘。”


    他看向曹青槐,曹青槐給的銀子,就證明她是能說話的主。


    曹青槐點了點頭:“說說吧,又有什麽趣事?”


    連一旁的花姑子都饒有興致般地把身子後仰,靠在身後的圈椅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莊寇。


    莊寇緊張得咽了咽口水:“宋家的小姐已經從大理寺出來了,偷偷地迴了府。聽說是施家的人去打的招唿,施二公子求娶了宋家小姐。”


    曹青槐揚了揚眉毛,微微頷首:“嗯,剛剛在魚鋪吃魚,已經聽人說了。”


    莊寇就有些尷尬了:“陸家和宋家的親事黃了,陸公子被陸家老爺圈了起來。”


    “嗯。”曹青槐嗯了一聲,沒有多餘的話。


    莊寇的腦門就開始冒汗了,看來自己說的這些洛陽秘聞算不得什麽,這位姑娘似乎也不愛聽,現在,隻能,隻能說了......


    “丁老爺說,今天晚上是最後一次給顏府送菜。”


    曹青槐身子微微前傾:“為何?”


    “丁老爺說,死人就不用吃飯了。”


    垂在身邊的手慢慢收成拳頭,手心裏已經布滿了汗水,曹青槐轉頭和花姑子對視一眼,這下,連花姑子也不得不嚴肅對待了,她盯著莊寇:“你說的丁老板可是洛陽城最大的菜販子?”


    “正是。”


    花姑子這才明白了,丁家的姑娘是裴寂的小妾,看來,裴寂那邊要對顏府下手了。


    曹青槐眉頭緊鎖,看向穆堇:“麻煩穆師傅在門口守著,誰都不許進來。”


    “是。”穆堇起身,往門口一站。


    莊寇不知道這位姑娘要幹什麽,卻也什麽也沒說。


    曹青槐竟然拿出了一塊金子直接放在桌子上:“這塊金子給你了。”


    莊寇一愣,隨即一喜,就要去拿那塊金子。


    曹青槐微咳一聲:“有個要求。”


    莊寇便束手坐直了身子:“姑娘請講!”


    “帶我進顏府。”


    莊寇立刻警惕地看著她。


    曹青槐卻大大方方地讓他看。


    莊寇似乎在衡量,還不起銀子肯定要被賭坊那群人攪得家破人亡,帶這位姑娘進顏府倘若被發現,也是一個死,可是,萬一呢,萬一沒有被發現,那就一步躍入龍門了,不僅能還了賭坊的欠銀,秀禮的嫁妝也有了,還能重新建一座青磚宅子。這世界,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富貴險中求。


    這姑娘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一塊金子,如果自己再要一塊,這樣想著,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帶姑娘進顏府不難,隻是,這可是殺頭的事情。”


    曹青槐點了點頭,拿出一碇銀子放在桌子上:“這碇銀子是定錢,等出了顏府,我另外給你兩塊金子。”


    兩塊金子。這位姑娘果然爽利,莊寇激動得熱血沸騰,恨不得現在就攬了差事帶這位姑娘進顏府,他一把抓起銀錠:“好,我這就去安排,姑娘稍等。”


    今夜可不是莊寇當值,從包房出來,他腦子飛快地運轉著,然後就見古柏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莊寇,你怎麽走了?”古柏以為事情黃了,有些擔心。


    莊寇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謝了!”


    莊寇如一陣風一樣跑了出去,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古柏,他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就被掌櫃看到了。


    “幹什麽,幹什麽,我跟你說啊,以後別讓那莊寇再來了。”掌櫃站在樓下厲聲嗬斥。


    古柏嚇得端起托盤就鑽進了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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