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李氏,家大業大,子嗣綿延幾百年,如今當家的是李家長房的大老爺李安世。


    李世安中年喪子,現在大房也隻剩李亶這棵獨苗,他是捧在手心怕壞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好不容易熬到孫子長大成人了,他心心念念早些能抱上重孫,哪裏知道這孫子性子古怪,竟然從府裏搬去了草廬,雖然偶爾也會迴宅子裏,但是卻也硬生生在草廬住了五年。


    五年,倘若早些成親,重孫都能打醬油了。眼見著其他四房的小輩就像割韭菜一樣,一茬又一茬的,他急得嘴上都起泡了。可是,五姓七望家的姑娘都瞧了個遍,不管是隴西老家,還是這滿洛陽城,就沒有漏網之魚,可是李亶卻絲毫不上心,他不愛吃,不愛喝,就連女人都不愛,年紀輕輕,卻像修行的老道一般,李安世曾懷疑他喜好男倌,因此特意讓許巍帶去小濮府試探試探,他也是一副興致索然的模樣。


    如今,從丹陽來的曹小姐竟然引得他幾次三番地上門,李世安就像一隻抓到兔子的老鷹,無論如何都不會撒手的,就是二房的人也十分高興,所以聽說曹小姐去魚鋪吃魚,也就愛屋及烏想去湊湊熱鬧。


    出了安仁坊,車馬在門樓處等了片刻,就看見李憐身騎白馬,乘風而來,她臉上帶笑,猶如塗了上好的胭脂,難掩激動:“伯公,大哥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輛馬車從街的盡頭緩緩駛來。


    李安世欣慰地頷首,讚賞地看了李憐一眼:“有賞,重重地賞。”


    “既然伯公都這樣說了,那,我就要馬廄裏的那匹大宛馬。”李憐坐在馬上,斜陽照在她的臉上,眼睛似乎冒著光。


    李安世笑罵道:“果然胃口大極了,伯公擔心你說不上親了哦。”


    “就不勞伯公費心了,我獨來獨往慣了,不是看著那匹大宛馬的麵子上,我才不會跑前跑後的,我倒覺得大哥是對了,成親幹嘛,一個人多自由自在。”


    李安世坐在馬車裏,佯裝伸手要去打她:“你這話可給我爛在肚子裏,倘若讓你大哥知曉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李憐馬上陪笑臉:“自然,自然,都是我自己的謬論。”


    一旁的二爺李晏騎馬過來,一巴掌拍在李憐的肩膀上:“整天胡說八道什麽?明日施府有茶宴,你收拾收拾與你母親同去。”


    哪裏是什麽茶宴,明明就是說親宴,李憐躲都來不起,哪裏會上杆子:“阿爹就別管我了,昨日慧姐兒可是把的一套孔明鎖燒了,這套孔明鎖可是我花了大價錢的,阿爹可要陪我。”


    慧姐兒是二房的第一個重孫輩,受寵得很,在家裏就是個大魔王,凡是她看上的,就沒有得不到了。李憐的那套孔明鎖藏得深深的,還是被她翻出來了,可是她不會解,一著急,就直接丟進爐子裏燒成了灰燼。


    二爺李晏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你作為姑姑,早些細心教授她,她何至於如此?”


    李憐簡直瞠目結舌:“難不成怪我嘍?”


    “不怪你難道怪慧姐兒?”


    李憐搖了搖頭,還真是沒有說理的地方了。


    這邊說著話,李晏的馬車已經到了跟前,他聽到慧姐兒的名字,便掀開了車窗簾子:“李憐,你又欺負慧姐兒了?”


    李憐真的是欲哭無淚:“你看看你們這一個個的,如此驕縱慧姐兒,看她以後如何說親。”


    李晏直接上前:“你可別操心慧姐兒的親事了,什麽時候把自己的親事解決了這個家才有你說話的地方。”


    眾人都笑了起來。


    李憐卻絲毫不在意:“今日我且把這話放在這裏了,什麽時候大哥的親事解決了,你們再來說我。”


    禍水東引。


    李亶迅速地放下了窗簾子:“走!”


    眼見著李亶的馬車走到前麵去了,大家陸陸續續地跟上,一路上有說有笑。


    ......


    而此時的的茶樓裏,曹青槐也等來了離開個把時辰的莊寇。


    “倘若今晚進顏府,小姐現在就要隨我去。”莊寇換了一身衣裳,手上還拿著一身仆婦穿的衣裳。


    曹青槐點了點頭,就要起身,花姑子卻一把抓住她:“不行,你不能孤身犯險,我隨你一起去。”


    曹青槐搖頭:“你太顯眼了,滿洛陽城幾乎沒有不認識你的人。”


    “那讓穆師傅去。”


    穆堇點頭。


    曹青槐看向莊寇,莊寇直接拒絕:“不行,進出的人都卡得很嚴,我隻弄到一張牌子。”


    “那我們在外麵等。”花姑子直接開口。


    莊寇見她們目光灼灼,無法,隻能點頭:“行,你們可以呆在板車上。”


    “好。”


    “行了,太陽快下山了,要先去準備了。”


    “要把臉上畫髒嗎?”花姑子盯著曹青槐看,她這個樣子,細皮嫩肉,身姿窈窕,怎麽看也不像是搬菜的仆婦。


    莊寇卻在一旁隻搖頭:“不必,不必,等你們忙活一陣,任憑多俊俏的姑娘都沒了顏色。”


    “忙活什麽?”


    “去了就知道了。”


    三人跟著莊寇從後門出了茶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後門處停著一輛長板車,一頭大黑牛低垂著頭。


    莊寇上了馬車,拉了韁繩,招唿她們上車:“我們要去城西拉菜。”


    曹青槐她們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牛車沒有馬車快,索性此地離城西也不算遠,等他們慢吞吞到了城西時,看見來往的牛車、馬車,竟然無比熱鬧。


    “這些菜都是今日從地裏剛采摘的,第一批就送往洛陽城的權貴家裏去。”莊寇尋了個空地把板車停在那裏,大黑牛被拴在一旁的柱子上。


    曹青槐她們從板車上走了下來,抬頭看去,所有的菜都堆成了一座一座的小山,來往的仆人抬著籮筐,簸箕,裏麵裝著各色的菜。


    “這些菜最先送到宮裏,然後是權貴、富戶,最後才會流入集市。”莊寇邊走邊說,他手上拿著一塊木牌,上麵寫得滿滿當當:“你們先在這裏等著,我找一下主事。”


    洛陽城已經暗了下來,這裏卻燈火通明,熱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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